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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不是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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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府華亭縣。

  這里已經失守,知縣戰死,朝廷駐扎的數千軍馬,盡皆覆沒。

  而此時,諒山軍已經打出了討逆的旗號,兵鋒劍指松江府城。

  知府高亭已經接到了一份勸降的書信,這位高大人,如今是不勝其擾,金陵的內亂,使他有朝不保夕之感,當諒山軍兵臨城下之時,這位高知府終于知道,大禍臨頭了。

  勸降的書信乃是郝風樓和徐景明二人親書,里頭的條件很簡單,饒他不死,否則城破之日,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的勸降,未免有些荒唐。按理來說,為了誘使對方歸降,免不了高官厚祿的,而郝風樓現在沒興致忽悠,直接選擇了最簡單的辦法。

  高知府已經急眼了。

  他一面派人去鎮江,請求援軍,一面命人去金陵告急,而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坐守這座已經被圍成鐵桶一般的府城里,坐以待斃。

  降,他是不愿降的,對于諒山,他有本能的厭惡,他的祖籍是在江西,是吉水一帶的望族,若是讓諒山軍拿下了吉水,高家也就蕩然無存了,所以他寧愿做忠臣,但愿有朝一日,等朝廷平叛,有一日能夠予以撫恤,現在,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想到死,高知府感覺很是可怕,可是他沒有選擇。

  這時候,鎮江那邊來了消息。

  鎮江守將。與徐景明私通,降了。

  沒有錯,兩萬精兵。就這么一下子,附了賊。

  這就意味著,松江府再無可能得到任何的救援,府城的陷落,只是時間的問題。

  高知府深吸一口氣,他隱瞞下了這個消息,依舊督戰。

  城外。數萬諒山軍,已經擺開了架勢。

  當鎮江守將易幟。并且傳來書信的時候,郝風樓很是漫不經心的將這書信揉成一團,在他看來,這似乎已是理所當然。而徐景明則是顯得興匆匆的。他現在急于借助郝風樓帶兵入京,太后不知生死,徐家的境況他也一無所知,若是再這樣耽擱,天知道最后是什么局面。

  當徐家的底牌一次性露出來開始,當金陵發生內亂的時候,徐景明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引狼入室,這倒不是徐景明愚蠢。實在是他非常清楚,徐家落在宗室之手,必定是誅族的命運。而落于郝家之手,這郝家若還想要一塊遮羞布,想要打著拯救太后的名義入京,就必須善待徐家,不管怎么說,大家總還有一些情分。

  當然。真正的問題不在于情分,而是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在徐景明拜倒在郝風樓腳下,同時為郝風樓修書,開始向門生故吏以及一些部將勸降時,對自己心腹信使說出來的話就可以得出真相。

  “我們徐家的依仗,就是太后,太后代表的,乃是先帝,因而靖難功臣們,都以太后馬首是瞻,因而許多士紳,對我們徐家,還有妄想。也正因為如此,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宗室們只有鏟除掉徐家,他們才能成為士紳和百官們的唯一救命草。這些宗室,一旦事成,等局面穩定的時候,絕不可能手下留情。”

  “可是郝家不同,郝家的背后,不是士紳,他們不必顧慮這些士紳的感受,也不必爭取他們的支持,不必從徐家手里,奪取什么聲譽,他們的目的,是要鏟除士紳,士紳既除,那么徐家,就是無根之木,留著,總能立個牌坊,顯露他們的恩慈,只有如此,我們才能茍延殘喘,靠著這些施舍,讓家族得以延續,你明白了么?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出路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爭著做這個門下走狗的資格,我們終究,是可以被利用的啊。”

  “因此,從即日起,我徐某人,就是郝家最大的忠臣,正如那沐晟一樣,活著,活下去,當今天下,變局已生,我們不能弄潮,那么就要緊隨這浩蕩大潮之后。”

  徐景明突然一下子,不玩花樣了,這位仁兄,現在每天跟在郝風樓的腳后跟,乃至于無論是軍事的會議,或者是一些后勤的布置,他都厚著臉皮擠進來,郝風樓勒馬在這松江城之下的時候,他亦是毫不客氣的勒著馬,如親衛一般,亦步亦趨。

  “殿下,鎮江守將既降,是不是再派人入城,對這松江知府,再勸一勸,若是他肯歸降……”

  郝風樓搖搖頭:“我看不必了,浪費時間,我們必須盡快的殺入金陵,與其在這里耽擱,倒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這番話,實在沒有軍事常識,至少他是缺乏古代軍事常識的,勸降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怎么反倒成了浪費時間。

  不過郝風樓顯然有自己的底氣,因為他知道,他的諒山軍,攻城的時間,會比勸降要短。

  于是一聲號令,隨后炮火轟鳴,整個松江府,火彈如雨,遮云蔽日的炮彈,紛紛傾瀉在這座古城,城墻頓時坍塌了一片,隨后,大量的諒山軍步行開始浩浩蕩蕩殺入城中,清理戰場……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間,捷報就已傳來,當城中有諒山軍的斥候騎著快馬抵達郝風樓的陣前,拜倒在地,宣布城池已經拿下的時候。

  郝風樓側目看了身邊的徐景明,笑了:“你看,這些人,還不夠塞牙縫的,對本王來說,真正的戰場,只有金陵。”

  徐景明訕訕一笑,卻是違心的奉承:“殿下英明神武。”

  郝風樓再不以兄弟與他相稱了,而徐景明,顯然也似乎一下子忘了大家燒過黃紙,一口一個殿下,人很現實的,徐景明已經沒有了稱兄道弟的資格,關于這一點,他適應的很快,而郝風樓,顯然適應能力也很強。

  這時又有飛馬過來,道:“知府高亭與本地守備被俘,請殿下處置。”

  徐景明不由道:“殿下,這位高知府,我也有耳聞,據說是個君子,素有清直之名,當年朱高燧在朝的時候,他就曾上書彈劾天子窮兵黷武,最后被貶到了地方,這個人若是殺了,只怕人心……”

  郝風樓正色道:“傳令,梟首示眾。”

  徐景明臉色一變,還想再勸。

  這時候郝風樓側過身來,冷冷看了徐景明一眼,道:“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可是沒有規矩就沒有方圓,本王已經傳檄各地,叛者生,頑抗者死,姓高的固然人品再如何貴重,那是他的事,他過了本王這根線,就是死路一條。”

  徐景明默然。

  郝風樓待那傳令兵前去傳令去了,才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不以為然,覺得本王冷酷,只不過,本王也知道,現在我所做的,本就是殺人的事,只是本王唯一和殺人者不同的是,本王不是屠夫,殺人為的,只是達到我的目的,現在殺一個高知府,為的只是讓更多的高知府能夠知曉厲害,見到了大軍到了,為了城中百姓著想,能夠打開城門,棄暗投明,唯有不給他們希望,才能活下更多的人,你明白這個道理么?好了,咱們現在就進城,然后好好想想,還遺漏了誰,看看還有什么人,是軟骨頭。”

  徐景明苦笑,點頭,道:“單憑殿下吩咐。”

  只是短短幾個時辰之間,整個松江就已經易手,并且歸于平靜,唯一證實過這里還有過戰斗的,怕也只有那火炮落下的彈坑,還有墻壁上觸目驚心的彈孔。

  街道上沒有人,城門處,則掛著幾個首級,到底是誰的首級,早已辯認不清了。

  郝風樓直接打馬到了知府衙門,這里已經有衛兵開始清理和守衛,進了正堂,徐景明則湊上去,筆墨紙硯拿了來,他趴在桌上,又開始回憶起來。

  這是一份苦差事,因為勸降,總要苦口婆心,得先申明,這是為了你著想,而且不能直白,還得先培養一下感情,比如某某某將軍,咱們是什么時候開始認識的,光著屁股的時候,咱們干過什么事,到了后來,又怎樣相知‘相親’,當然,若是你小時候揍過這個小子,那是絕不能提及的,等到差不多了,還要曉之以大義,告訴他什么叫做宇宙真理,因而,近來徐景明每天都在回憶自己過往的點點滴滴,將自己的一生,好生回憶了個遍。

  可是結果,徐景明自卑了,他突然發現,自己這輩子,實在沒有做過什么功德,缺德的事,倒是一籮筐,有時候徐景明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討厭:“不是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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