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島興旺發達了,林立的店鋪雖然都是臨時搭建的板房,不過里頭的商貨卻是不少,當船隊運了諒山軍抵達的時候,郝風樓剛剛下了碼頭,便如一塊小石砸入了古井之中,整個長興島好像沸騰的開水一樣。
各大商行的人紛紛前來拜會,郝風樓和他們不少人都是老熟人,大家見了面,都是開門見山。
諒山那兒,沒人喜歡過份的客套,時間就是銀子,大家早已習慣了務實。
郝風樓第一個見的,便是煉鐵業的巨頭吳家,吳家對于崇明島是極為重視的,東家吳英龍親自趕來,吳家從前是蘇杭的商賈人家,后來舉家搬遷到了諒山,財富積攢了百倍,如今來了這崇明島,野心勃勃,早有︾±wan︾±書︾±ロ巴,○ans≯√m了在這里興建鐵坊,趁著倭國內亂,兜售鐵器的心思,除此之外,在江浙一帶,農業生產對農具的依賴也強,大規模生產的農具,豈是那些尋常鋪子里打出來的農具可以媲美?吳家想趁著其他幾家鐵坊還在決斷之前,立即占領市場。
因而前些日子,通過掮客,吳英龍認識了許多江浙一帶的人物,這些人物表面上看只是一些江浙坐著私船來的商賈,可是他們背后的力量卻是驚人了。
本來對于江浙一帶的世家們來說,朝廷海禁對他們是最有利的,畢竟一旦海禁,那么江浙所特有絲綢和瓷器就不得出口,尋常人一旦下海,便是死路一條,可是世家不同。他們的背后有的是關系,別人不能出海。他們卻能買通許多人將私船運著貨物出去,如此一來。這些貨物就成了西貝貨,他們壟斷了市場,想要開什么價錢,都是他們說了算。
假若是開海,那么最頂級的絲綢賣出去,至多也就是十幾兩銀子一匹,畢竟江浙一帶多的是這等絲綢,可是一旦海禁,無人下海。下海的人少,便是價格翻上十倍,總還有一些海外的巨富愿意購買,這生活用品活生生被他們弄成了奢侈品。
不過這幾年,他們飽受了諒山絲綢的沖擊,使得盈利能力陡降,現在朝廷通商已是勢在必行,眼看著根本攔不住,于是他們索性就開始重新牟取出路了。
吳英龍和這些人一拍即合。他需要借助這些人的人脈,而這些人也需要吳英龍。這是相互利用。
似乎因為前幾日談的還算不錯,所以吳英龍顯得頗為高興,如今郝風樓一到。他便立即來拜謁了。
二人是老相識,吳英龍行了個禮,便捋須笑道:“殿下此番連站連捷。諒山那兒深受鼓舞,如今逼迫朝廷議和。更是大漲士氣,老朽便乘著這陣子風來這長興走走看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才知道這兒早已堆了金山銀山,賴殿下鴻福,怕是此番要有所斬獲了。”
郝風樓不禁笑了:“吳資政太客氣,托福談不上,做買賣嘛,無非是眼光和魄力而已,而這些,吳資政都具備,還愁沒有獲利?倒是我,如今只曉得帶兵,反而對經濟之道生疏了不少。”
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郝風樓便切入正題:“吳資政是從諒山來的,卻是不知諒山現在是什么光景。”
吳英龍當然曉得郝風樓問的是什么,他是資政,剛參加了資政會議便告了假趕來了,因而對這資政局里的事,最是清楚,便道:“資政局里,支持打下去的人不在少數,老朽說句本心話,就是老朽也支持繼續打下去,不過平南王殿下把求戰的聲音壓住了,事后想想,也沒有錯,打到這個份上,諒山軍連補給都跟不上,徒費人力物力,倒是真不如休整一下,況且現在由徐太后來主持大局,當年諒山軍起事,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這君側的奸臣連同昏君都已垮了,這師出無名,反不如暫時媾和實在。”
郝風樓抿嘴一笑,他當然清楚吳英龍必定是主戰派,這當然和吳英龍的理念無關,只是因為對吳英龍的鐵坊來說,戰爭持續,對他的買賣最為有利,只要戰爭一日不停,軍備就不知要糜費多少,而鋼鐵卻是一切武器之母,靠著這個,吳家大發其財,不知趁此機會賺了多少。
郝風樓笑吟吟的道:“不錯,有張有弛嘛,況且接下來就是各省鐵路興建,到時候少不得還要仰仗。”
這話的意思是說,雖然停戰,可是吳資政也不必擔心,一旦興建鐵路,對于鋼鐵的需求只多不少,他這鐵坊的買賣,還愁什么 吳英龍深望郝風樓一眼,道:“為殿下效力,老朽自當盡力。”
又說了好一些話,都是諒山的事,讓郝風樓趁此機會了解了一些諒山時下的實情,眼看時候不早,吳英龍便起了身,告辭去了。
郝風樓自然也就接待了下一批客人。
此次來的這位,可就不太一樣了,他打著的招牌是一個商行的旗號,不過郝風樓卻知道,此人是會門中人,在諒山乃是有數的會門首領之一,‘江湖’地位極高,掌握了不少灰色地帶的命脈,本來郝風樓對這等人向來是不感冒的,他們固然有被借重之處,可是畢竟礙著身份,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只是現在是長興島,一切的規矩暫時沒必要遵守,而另一方面,郝風樓深知在這里,這些會門們的實力,某種程度卻是通商的潤滑劑。
換句話來說,朝廷雖然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諒山的條件,可是并不代表,他們不會有所防范,即便朝廷準允,可是地方上的官吏有不少冥頑不化之人是公開反對通商的,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一些正常途徑辦不了的事,反而會門卻游走于灰色地帶,事情讓他們去辦,往往能收到奇效。
這才是郝風樓見客的原因。
此人居然生得膚色白皙,并不是五大六粗,反而頗為儒雅,他行了禮,自稱是學生,雖然沒有博得郝風樓的好感,卻也讓郝風樓放下了不少戒備。
緊接著隨口閑聊了幾句,便起身送客,這人倒也不覺得郝風樓怠慢,卻顯得很是滿意,其實郝風樓見他,某種程度,其實就已是一種殊榮,表明了一種態度,足以讓他欣慰,至于說了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這幾日下來,見了各色各樣的人,甚至于倭國使節,郝風樓也是見了。
他們的來意很明白,無非就是求和,希望將崇明島上的人帶回去罷了,而郝風樓只是冷冷一笑,道:“貴國來了這么多人,到了這里就是客人,既是尊客,豈能說走就走?再者,聽說眼下貴國兵荒馬亂,即便是他們回去,只怕也要遭魚池之殃,我看就留在這兒吧。”
這倭人使節心知不好,其實也早有準備,竟是不再做聲了,相比從前的倨傲,如今卻是老實了許多,連連哈腰,心事重重的離開。
郝風樓眼下急于回諒山,消化兩廣、云南、四川、貴州已成了郝家的第一要務,而且他也深知諒山資政局也等著自己回去交代議和之事,此番議和,幾乎是郝風樓‘自作主張’,雖然和郝政有過書信往來,提及過一些,不過這等大事終究是要給人一個交代的。
因而過了幾日,郝風樓便坐上了回諒山的海船,此次回去,他所帶的護衛不過數百,其他的,全部留在了崇明島上。
在這碧波汪洋上行駛了不知多少天,郝風樓全無心思,去欣賞沿途的風景,一月之后,他抵達了海防港。
海防港這兒到處都是船只,有出入崇明的、有去廣州的,也有從西洋那兒來的,大大小小,看似雜亂,幾乎擁堵了港灣,不過亂中有序,遠遠便有接駁船過來,跳上引水員,手里拿著羅盤和地圖,指引船只朝空余的碼頭停靠。
這引水員穿著的,乃是一身白色的制服,顯得極為認真,頗為專業,不斷的朝陸地的碼頭上打著信號,郝風樓在一旁看,覺得很新鮮,這人沒好氣的側目看了郝風樓一眼,道:“不要搗亂生事……額……你是……殿下……”
郝風樓呵呵一笑,道:“不要多禮,你看,我也沒有表明身份,不知者不怪,速速引船吧。你權當我是個愛湊熱鬧的家伙好了。”
第一章送到,終于不用去打針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