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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攤牌麥鐵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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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笑道:“沈老弟啊,如果是這種滅國大戰,那至尊一定會征召天下的壯士的,到時候連我也會恢復軍職,領軍出征,你如果不嫌棄,可以來找我,我想我是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沈光站起身,對著王世充鄭重其事地一拱手:“多謝王前輩的指教,若是到了那一天,沈某一定會去投靠王前輩的。”

  王世充從懷里摸出了一塊令牌,正是王家商會的一塊信物,遞給了沈光,說道:“這塊令牌是我的商會所用,見牌如見我王世充,你若是有意來投,持此牌到那東都來找我,或者到任何一家王氏商鋪請人帶路,都沒有問題的。”

  沈光激動地滿眼淚光閃閃:“那就多謝王前輩了。”

  王世充的眼光一轉,落到了沈光的手腕之上,這一會兒功夫,他的手腫得更厲害了,都快成了兩個紅色的小饅頭,可是沈光卻是面不改色,仿佛沒痛在自己身上似的。

  王世充嘆道:“沈兄弟,不是我說你,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回你不是象以前那樣從個兩三丈的桿頭下落,而是十余丈的高桿,下落的勁道太大,還用雙手撐地,是不是有些過于托大了?”

  沈光笑道:“我這肉飛仙的名聲來之不易,若是這回落下來,得靠雙腳站住。那這塊招牌也就砸了。人活一切。無非求個名而已,我沈光就是頭可斷,名頭不能壞的性格,再說我也作了些準備,翻了兩個跟頭,卸了不少力量呢,我天天玩這一手,對這力道的判斷還是挺準確的。”

  王世充笑著搖了搖頭:“若不是你這力大驚人。雙臂有千斤之力,又怎么可能撐得住!好了,也不多留你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地上一些藥酒,不要落下什么后遺癥。”

  沈光點了點頭:“那就多謝王前輩的好意了,今天天色不早,沈某就此別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臉上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表情:“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再次見面,攜手合作的機會的。”

  和沈光錢興分開之后。王世充緩步出樓,八月末的大興。夜晚涼風習習,種在這座城市主干道兩邊的老槐樹,總是能散發出一股難言的陰氣,讓人們在這炎熱的夏夜里,也不至于汗流浹背。

  王世充在前面慢慢地走著,后面的單雄信與劉黑闥亦步亦趨地跟著,王世充突然停下了腳步,也不回頭,說道:“雄信,黑闥,你們今天是不是對我如此禮遇這個沈光,有些心中不平啊?”

  單雄信嘆了口氣:“主公,我心里是有點不是滋味,自從半年前您把金稱哥派往了河北,我就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這個沈光,雖然身手了得,但畢竟是個外人,主公又何必對他如此關照呢?”

  劉黑闥沉默不語,王世充轉過頭來,笑道:“黑闥,你也這樣看嗎?”

  劉黑闥嘆了口氣:“主公,金稱哥和公卿哥,雄信哥都已經是三十五六了,俺也年過三十,是不是您覺得再過幾年,我們幾個氣力不足,不能跟著您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所以才開始想要培養沈光這樣的年輕一代呢?”

  王世充笑著搖了搖頭,雙手同時搭在了兩個人的肩膀上:“你們都是跟隨了我多年的老弟兄了,沈光不過一個毛頭小子,跟你們怎么能比,只是以后我們要是想做大事,不能缺了新鮮血液,更不能缺了來自關中的武將世家子弟。”

  單雄信一直緊鎖著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嘿嘿,看我這腦子,一天到晚盡胡思亂想,還以為主公不要咱們了呢。”

  王世充笑道:“你們可是跟我一起打天下的老弟兄了,怎么可能輕易放棄呢,現在天下已經開始動蕩不穩,我們必須要為未來作準備,河北那里是征伐高句麗的前沿,我是對金稱委以重任才讓他去了那里經營,換了別人我還不放心呢,你們怎么會以為我要把你們給踢開呢?”

  劉黑闥撓了撓腦袋,憨憨地一笑:“是俺們在胡思亂想,主公千萬別往心里去啊。金稱哥現在在那里很好,已經招了好幾千弟兄了,都散在了新開的鋪子里,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就可以…………”

  王世充連忙掩上了劉黑闥的嘴:“噤聲,這里不是自已家!”

  劉黑闥嚇得連忙收住了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閃閃,壓低了聲音:“你們聽好了,金稱到河北是去開新店鋪,發展生意的,我絕對沒有給他下過什么別的指示,以后跟任何人提起這事,都是這個說法,誰要是嘴不嚴亂說話,別怪我王世充翻臉不認人。”

  單雄信和劉黑闥哪還敢再多說,連忙拱手稱是,低頭不語。

  王世充訓完二人后,神色稍緩:“你們要知道,現在我們樹大招風,盯著我王世充,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很多,至尊對我也不是完全信任,一旦有些話傳進了他的耳朵里,那可就是殺身滅族之禍,就連你們自己的全族,也都逃不了一死。聽明白了嗎?”

  二人都低聲應諾。王世充點了點頭:“好了,今天不說別的事了,趕緊回營吧,再晚上一個時辰,城門就徹底關了,今天晚上在這大興城里只能睡大街咯。”

  單雄信突然開口道:“主公,我還有一事不明,您明明很看重那沈光,為什么不趁著這次機會,讓他加入我們呢?他這么急著想要從軍出征,按說這種心情可以好好利用才是。”

  王世充看了一眼周圍靜謐的大街,大興城的人氣已經下降了許多,在這片還算熱鬧的主干道上。也就是戌時左右。居然已經沒什么人了。換了前些年,現在這個點兒是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偶爾看到幾個醉漢歪歪扭扭地在街上晃來晃去,他覺得這里并非談話之地,對著二人使了個眼色:“跟我來,先出城。”便頭也不回地向著西門的方向走去了。

  出城之后,遠處五里外的駐軍大營里。一片燈火通明,王世充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火光下一隊隊巡邏的士兵,走出兩里,確認了周圍沒有別人,他才轉過頭來,對單雄信說道:“現在還不是收服沈光的時候,這次的吐谷渾征伐,連我都是文官之身,自己都不能立功,更不用說這沈光了。一旦他立功不成,勢必對我心生怨恨。以后也不可能跟他商量大事了。”

  劉黑闥眨了眨眼睛:“可是主公,你就不怕這小子立功心切,再去找別的路子?您這里確實不能收人,可是麥將軍可以啊,這小子跟麥公子的關系那么好,去找麥將軍也說不定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如果他想到去找鐵杖,也不會跟我出來喝酒了,鐵杖雖然現在是右屯衛大將軍,但還是從汝南太守的任上剛剛給起復的,所以為人小心謹慎,生怕這時候有什么濫用子侄部曲的嫌疑,給人抓小辮子,你看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帶,而是放在家里讓他練武,又怎么可能帶上這沈光呢?”

  單雄信笑道:“麥將軍也是在等將來征伐高句麗的機會是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雖然看著象是個粗人,但其實為人很精明,絕非有勇無謀之輩,他對局勢的判斷也非常準確,現在絕不是貪功冒進,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未來的高句麗征伐,才是大頭。”

  背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王世充收住了話頭,向后望去,只見一陣火光晃動,麥鐵杖仍然是白天的那身打扮,帶著六七個騎馬隨從,正從后面的官道上馳來,一看到路邊的王世充,先是一愣,轉而笑道:“行滿,你怎么在這里?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怎么,剛剛教訓完兒子回來?”

  麥鐵杖笑道:“這小子成天不干正事,十幾天不盯著他就給我惹事,非得好好板起臉來教他怎么做人才是,對了,我這一趟在家耽誤了不少時間,你怎么也才出城啊?”

  王世充的眉毛一挑:“今天看到令公子和沈光,錢興他們三個,一時感慨,想到了二十年前我兄弟三人也是和他們一般年紀,攜手上戰場的,所以后來找那兩個小子到酒樓喝了幾杯酒,一直磨蹭到現在,要不是得出城回營趕上明天早晨的點卯,這兩小子現在還會磨我說當年打仗的故事呢。”

  麥鐵杖笑道:“咱們兄弟當年那些出生入死的經歷,講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啊,青奴,你先下馬,我跟王侍郎騎馬回營,你們跟這兩位兄弟擠一擠,一會兒回營交差。”

  那名給喚作青奴的大漢,爽快地應了聲諾,跳下馬來,王世充定睛一看,只見此人臉上一塊青色的胎記,雙眉斜飛,眼如銅鈴,手持一柄開山長爺,頂盔貫甲,滿臉的橫肉和亂七八糟,如同雜草般的胡子混在了一起,顯得格外地剽悍。

  王世充現在天生對這樣的壯士感興趣,這人活脫脫就是個當年的王世積的頭號馬仔皇甫孝諧那樣的暴力肌肉男,長得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頭大猩猩,大狗熊,光他拿的那把大斧子,看起來就至少有個百二十斤的重量,跳下馬這一下,砸得地上直接就陷下了幾寸,可見他這一身全副武裝的重量,起碼也有個四百來斤,而那匹馬看起來一下子輕松了許多,本來微屈的馬腿一下子又恢復了平常的筆直狀態。

  王世充上下打量了那壯漢幾眼,奇道:“這位壯士面生得很啊,鐵杖,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麥鐵杖哈哈一笑,指著這人說道:“此人姓費,名青奴,乃是我在萊州任上的當地一個騎奴,他是突厥人,父親曾經是突厥莫何部落最有名的勇士,那年遠征突厥的時候,他全家被俘,后來送到了萊州安置,由于是戰俘的身份,所以他生下來就是當了個馬夫,我去萊州的時候,看到此人英雄了得,馬術精湛,就把他贖了出來,作為了我的長隨,他從小沒名字,只是因為臉上這塊胎記,給人叫作青奴。”

  那費青奴向著王世充一抱拳:“主公來萊州的時候,那里正在鬧瘟疫,俺爹娘當時病重,主公掏錢買藥讓俺爹娘吃,后來俺爹娘去了,主公還幫俺埋葬了俺爹娘,青奴這輩子,都要跟著主公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果然是個堂堂的壯士,鐵杖,我可真羨慕你啊。”

  麥鐵杖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行滿,你手下那么多猛士了,我這里才一個象樣的,你可不許打他主意啊。”兩人相視大笑,而周圍的隨從們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王世充和麥鐵杖又跟著自己的手下們分別交代了幾句后,便并肩而騎,眼看二人的座騎離著大營不到一里了,連燈火通明的轅門都看得清清楚楚,麥鐵杖卻突然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王世充也跟著長吁一聲,停下了坐騎,回頭一看麥鐵杖,只見他的表情已經變得異常嚴肅,王世充奇道:“鐵杖,出什么事了?”

  麥鐵杖的面沉如水,說道:“行滿,有些話我這些年一直想和你說,可是卻找不到機會,今天難得你我兄弟在這里相遇,我想跟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王世充意識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他點了點頭:“說吧,咱們兄弟這二十年交情了,還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麥鐵杖沉聲道:“你是不是跟楊玄感他們一起,在秘密策劃些什么事情?”

  王世充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外粗內細,沒有把握的事情,也絕不會開口,既然這樣當面向自己提問,想必是有了明確的證據了,自己要否認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正好自己這些年來一直想找機會拉上麥鐵杖一起干,只是苦無機會,現在他擔任了右屯衛大將軍這樣的要職,也許在關鍵時候,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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