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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陰險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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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軌的神情平靜,寵辱不驚,淡淡地說道:“許國公,你可知先父曾是姑臧商會的首領?”

  宇文述點了點頭:“這我知道,令尊李范李大行首,當年在涼州一帶,可是無人不知啊。”宇文述話一出口,突然意識到當著人家的面直呼人家父親的諱,有些不妥,漢人世家間很講這些避諱之類的事,甚至曾經有一些江南的漢人世家子,如當年東晉的名將桓溫之子桓玄,因為皇帝在他面前說“溫酒”二字,犯了桓溫的諱,而當場痛哭流涕,也搏得了一個大大的孝子之名。想及于此,宇文述便收住了嘴,臉上也帶起了幾分歉意。

  可是李軌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這方面的影響,甚至不象考慮到了這方面的事,他口沫橫飛地說道:“當年先父還活著的時候,王世充對我們一向很客氣,大概也是因為他那時候生意也是剛起家,若不是我們姑臧商會同意他做生意,他是根本打不開這西域的絲路的,可是隨著前些年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就跟他爺爺一樣,對我們漸漸地不客氣起來,以前他每年都要來一兩次姑臧,●︽長●︽風●︽文●︽學,w→ww.cf↗wx.n≡et親自來拜訪我們每一家,可是這些年,他已經很少親自過來了,叫是派些管事來頤指氣使的,真當我們姑臧累世豪商是給他姓王的打工的管事了。”

  “前年先父逝世。本來我們姑臧商團按多少年的規矩都是自己決定下一任的商團長。托先父生前的安排。跟其他三家都打過了招呼,以一些產業轉讓的好處,讓其他曹,梁,安這三家都愿意退出下任商團首領的爭奪,可是王世充這家伙,卻突然在開會決定商會會長的時候來到姑臧,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法。讓其他三家在改選會長的時候選了他,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述心中冷笑,這個李軌看起來也是個肚里沒什么貨的商人,跟那些名士相比差了太遠,而氣度更是不足,一個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表現得如此沒有城府,在第一次見面的外人面前就把所有底牌都抖落了出來,如此看來。敗在王世充的手下,可是一點也不冤枉。

  但宇文述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原來李會長和王世充還有這么一層過節。這王世充也實在不是個東西,居然壞了李會長的好事,你恨他也在情理之中。”

  李軌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愁苦起來:“我現在哪是什么會長啊,人家王世充才是姑臧商會的會長,而且現在的姑臧,都是他說了算,我們四家只不過是頂個副會長的名字,給他打工罷了,我看這樣下去要不了二十年,我們四大豪商都要給姓王的徹底吞并了。”

  宇文化及眨了眨眼睛:“不至于吧,我聽說姑臧的四大商會,都是在涼州立足了幾百年的超級商業豪門,外人想要進入,難比登天,這王世充何德何能,可以在這么短短幾年內,能把你們四家都給逼成這樣?你們又為何會聽他的號令?”

  李軌咬了咬牙:“這家伙剛來的時候,實力是不足的,得求著我們才能讓他進入姑臧城做生意,至于西域那里更是沒有任何的關系。本來我們四家定下了莊重,要聯手趕他出姑臧,而以前趕走他爺爺時出力最多的安家親自找了西突厥的達頭可汗給他設了個局,可是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法,居然能反制安家,還跟達頭可汗扯上了關系,我們三家沒有辦法,只好同意他在姑臧開店,加入我們姑臧的商會。”

  封倫搖了搖頭:“李兄啊,不是我說你們,你們也實在是大太意了,就算當年和安家撕破臉,也不能放這王世充進入姑臧,他可是外來的強龍,不象你們只限于姑臧和西域這條河西走廊,早晚一定會吞并你們的。”

  李軌恨恨地一拍大腿:“只恨我們姑臧各家內斗了太久,放松了警惕,這才給了姓王的可乘之機,他初來我們這里時很乖巧,不僅不爭權奪利,還每年給我們大量的好處,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爭奪這姑臧市場的野心。時間一長,我們也都放松了警惕,以為他只不過是要靠我們維持一條通往西域的絲路罷了,并無在此長期立足的打算,可沒想到三年前選會長的那次,他卻突然出手,也不知用了什么辦法,除了一早跟他合作的安家以外,就連曹家和梁家也都倒向了他,那時我才知道,王世充的真正野心,是想獨霸整個西域絲路啊!”

  宇文述一皺眉頭:“李行首,難道這么簡單的道理,曹家和梁家不明白?就是那安家,又是給他用什么手段制住的呢,你們這么多年就沒問過?”

  李軌嘆了口氣:“安家是胡人,一向是走西域那條線的,王世充以前交好了達頭可汗,達頭可汗死后又扶持現在在西域稱霸的處羅可汗,聽說這處羅可汗的即位,還是靠了王世充的資助呢。”

  宇文述的臉色一變:“什么,這王世充還有能力影響西突厥可汗的即位?”

  李軌點了點頭:“許國公還記得那個達頭可汗嗎?在東突厥的都藍可汗敗死,啟民可汗即位,親近大隋之后,不愿意臣服的達頭可汗就自命為步迦可汗,為整個突厥之主,繼續與我大隋作對,在開皇二十年的時候,被楚國公楊素大敗,二十萬大軍,回去的不足三萬。從此達頭可汗勢力日見薄弱,屬下的鐵勒各部也開始反抗他,在仁壽初年的時候,達頭可汗被鐵勒部落擊敗,逃入天山之中。不知所蹤。想是被人害死了。”

  宇文述點了點頭:“這事老夫當然知道。后來即位的那個處羅可汗,聽說是原來阿波可汗一系的,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軌正色道:“當年東突厥的可汗佗缽可汗,本來是要把汗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大邏便,可是卻在臨死前改了主意,把汗位傳給了自己的侄子,這惹得大邏便大怒,幾乎要起兵造反。卻被后來當上沙缽略可汗,手握重兵的攝圖所擊敗,而那個新可汗也干脆把汗位讓給了攝圖,攝圖按咱們中原的習慣,只能叫作宗室,不是皇位的直系繼承人,為了收買人心,沒有殺大邏便,而是封他為阿波可汗,領地在東西兩個突厥之間。這就是突厥三可汗制度的由來。”

  “開皇三年的時候。三可汗聯兵南下,后來長孫晟將軍以計挑起三可汗間的互相猜忌。最后阿波可汗被親近我大隋的東突厥的突利可汗處羅候所攻殺,這個阿波可汗的位置就空了出來。”

  “西突厥的達頭可汗一向是與我大隋作對的,在阿波可汗死后,又擁立了自己的孫子繼承了阿波可汗之位,從此讓阿波可汗成了西突厥的傀儡,這個阿波可汗的位置,在開皇末年的時候傳到了處羅可汗的頭上,這個處羅為人懦弱,他的母親,也就是達頭可汗的孫媳婦,是個漢人,在處羅可汗的父汗死后嫁給了他的叔叔婆實特勒,二人后來還到了我大隋境內居住,成為人質。”

  “達頭可汗敗死之后,西突厥內部大亂,各路小可汗紛紛爭位,本來這個汗位是輪不到處羅這個懦夫來坐的,但是聽說王世充借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收買了中亞的昭武九姓胡人,還出動了鐵勒人助戰,居然讓處羅可汗登上了西突厥的汗位,作為回報,西域各國的市場幾乎全都交給了王世充,安家本來就是走這條線的,當然也只能對王世充俯首貼耳了。”

  宇文述雙眼中寒芒閃閃:“可是在我們這些重臣們的耳朵里,聽到的卻是裴世矩幾次出使西突厥,靠了一系列的分化瓦解手段,才把西突厥給徹底征服,讓處羅可汗臣服于我大隋,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軌冷笑道:“這個裴世矩,與王世充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他在姑臧的所有來回花費,都是王世充所負擔的,在西域那里活動的巨額經費,也肯定是王世充所出,許國公你好好想想,那可是扶持一個可汗,收買一個國家啊,這得花多少錢?大隋出了這錢嗎?”

  宇文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這種對突厥的分化瓦解之術,一向是見不得人的,所用的巨額開支,也不太可能從國庫里走,以前對于東突厥,一直是長孫晟做這事,高熲給他出錢,而裴世矩在仁壽年間瓦解西突厥,按理說應該是楚國公負責,這錢嘛…………”

  封倫馬上說道:“許國公明察,楚國公在仁壽年間被先皇所忌憚,疏遠,早早地排除出實權部門,甚至都不讓他每天上朝,這種情況下他怎么可能象以前高熲那樣完全插手突厥事務?裴世矩分化西域所出的錢,不從國庫走,除了王世充以外,又有誰出得起?”

  宇文述雙眼之中精光閃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王世充的能量可就更大了,不僅結識朝臣,跟關隴軍功集團與世家子都有聯系,還外聯突厥,這個人太可怕了,我需要馬上上奏至尊,請他來定奪。”

  封倫嘆了口氣:“許國公,至尊可是明君,圣主,他要顧及自己的名聲,王世充現在沒有明白的犯法行徑,怎么治他的罪?要是強行以莫須有的罪名收捕王世充,沒收他的財產,只怕會如你所說,引得世家貴族們集體為王世充求情,到時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宇文述的嘴角勾了勾:“事關國事,這裴世矩現在是吏部侍郎,也是至尊現在的新寵,現在他見到至尊的時間比老夫還要長,如果他真的跟王世充關系這么好,那只怕我們這回是扳不倒王世充的,此事還容我思慮再三,找個機會再向至尊進言,務求一擊而中。”

  封倫心中冷笑不已,今天的聊天讓他確認了一件事情,這宇文述對王世充的萬貫家財是垂涎三尺。但又對王世充的深厚背景深為忌憚。害怕打蛇不成反牽連自身。現在只需要自己再加一把勁,就可以誘之上鉤了。

  封倫微微一笑:“許國公所擔心的,是不是裴世矩會迅速地知道這王世充被我們盯上的事情,然后利用他現在受至尊的寵信,而反過來攻擊您呢?”

  宇文述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老夫還不至于怕一個裴世矩,哼,不過是河東裴家的支流罷了,就是裴家的嫡流長子。現在在老夫面前一樣是要俯首貼耳的,只不過這裴世矩畢竟也是世家子弟,現在巴結他的人不少,如果他是這王世充在朝中的利益代言人,起個串聯關隴貴族和世家子弟的作用,那就有點麻煩了。”

  “而且現在至尊有意經略西域,聽說這個裴世矩最近搗鼓出一本什么西域圖記,盡是他派手下長期在西域各國查訪,并用出重金請那些來中原做生意的西域商人講述一路之上經歷的國家,走過的地方。把這些山川要隘,城市要道全給記在里面。以后就可以憑此圖冊,去進攻西域和西突厥。至尊對這個計劃很感興趣,還囑咐過我,要我以后多看這個圖冊呢。”

  封倫笑了笑:“這個圖冊一大半是王世充走西域的商隊幫裴世矩弄的,許國公啊,以后若是這王世充和裴世矩起了壞心,到時候給你一本故意弄錯的圖冊,讓你率軍征西的時候走入絕境,或者是引你們到無水源的荒漠地區,這樣害了將軍,他還能把責任推到那些西域商人身上,你就沒想過嗎?”

  宇文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老夫現在無意跟一個文官爭寵結仇,封侍郎,有關王世充的事情,暫時就說到這里吧,等老夫再思考幾日,再議此事。”

  封倫搖了搖頭:“許國公請不要著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剛才在下說到,在下通過了李行首這層關系,已經打入到了王世充商團的核心,現在跟王世充私下有聯系的二十多家世家和貴族,我已經摸了個透,可以說王世充的底細,我已經全盤掌握了,許國公,只要您點點頭,我這就去一家家地游說那些跟王世充有聯系的世家,您想想,現在那些世家有哪個敢為了一個王世充,去得罪正紅得發紫的您呢?”

  宇文述沉吟了一下,說道:“都有哪些人跟王世充有生意往來?”

  封倫扳起手指頭,一家家地數了起來:“有宗正卿、上大將軍楊義臣,右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右驍衛將軍長孫晟,工部尚書、上柱國趙仲卿,前郢州刺史韓世諤,吏部侍郎裴世矩,左驍衛大將軍、柱國、榮國公來護兒,右親衛大將軍薛世雄,大理卿鄭善果,納言楊達,觀王楊雄,驍果軍左衛將軍、襄垣郡公段達,將作大監宇文愷,楚國公世子、柱國楊玄感……。”

  隨著封倫嘴里的一個個名字報出來,宇文述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到最后,一張紅臉幾乎變得慘白,等到楊玄感這三個字從封倫嘴里迸出來時,他終于忍不住了,厲聲道:“夠了。封侍郎,你是在開玩笑嗎?這些人要么是現在的重量級文臣,要么就是大隋現在最有名的將軍,可以說我大隋現在的軍政精英,半數都在這里,就是至尊親自去說,這些人也未必會給面子,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讓這些人聽你的話?”

  封倫微微一笑:“許國公,這些人跟王世充只不過是合伙作生意罷了,王世充有生意頭腦,現在掌握了那些做生意的路線,有自己的固定客戶和渠道,所以這些人放心把錢放在王世充那里,而王世充反過來又仗著這些人的權勢,一路打通各種關系,所以生意才越做越大,李行首,你說是不是呢?”

  李軌恨恨地說道:“正是如此,如果只是論自己的力量,我們四家任何一家都夠王世充這小子奮斗幾十年的,可是這小子背后有人,以前是靠了高熲的力量,我們哪兒得罪得起啊,后來又有這么多朝中重臣大將家的管事一起來,咱們這些姑臧商人也只能賣他們面子。”

  宇文述冷冷地說道:“封侍郎,這些人大多數跟老夫都很熟,但我們這些在朝中混了多年的官員。都不太會管別人的生財之道。封侍郎。有句話你一定聽過,叫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些人把錢放在王世充那里,每年都能賺得盆滿缽盈的,又怎么會聽你一句兩句話,就斷了自己的財路呢?”

  封倫微微一笑:“這就需要許國公您了,首先要讓這些人知道。這回王世充惹的是您許國公,而您的背后,是至尊,是皇后,是他們得罪不起的。”

  宇文述冷笑道:“封侍郎,你也為官多年了,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利害,現在是至尊新登位,要仰仗這些重臣,不會為了一個王世充。卻結怨這么多人,就是我去進言也不行。除非是你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王世充有謀反之嫌,這點你還是去找蕭皇后吧,老夫是想不出什么點子,能往王世充這個精明如鬼的家伙身上栽個謀反之罪。”

  封倫的眼中殺機一現:“許國公,不瞞您說,這方面的點子,我早已經想好了。”他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在一邊瞪大了眼睛,屏息傾聽的宇文化及。

  宇文述轉頭對著宇文化及使了個眼色,說道:“化及,帶李行首下去歇息一下。人家遠道而來,辛苦了。還有,叫外面的衛士全都離開百步之外。”

  宇文化及不甘心地向門外走去,而李軌也套回了斗蓬,點頭哈腰地行禮而退。

  二人的腳步聲和房頂后窗那里衣袂破空的聲音不絕于耳,一切聲音都聽不見之后,封倫才小聲地說道:“許國公,王世充的死穴就在兩個字,突厥!”

  宇文述的三角眼眨了眨:“說詳細點。”

  封倫湊近了一些,說道:“王世充起家就靠了跟突厥做生意,而我大隋雖然已經讓東西兩個突厥臣服,可是還是把突厥當成敵國防備,這點從對突厥的生鐵禁運上,就可以看出來。我聽李軌說過,當年王世充跟達頭可汗扯上關系,就是奉了高熲的命令,進行過生鐵走私,吃到了甜頭的他,以后也是故伎重演,繼續跟突厥秘密地進行生鐵走私。”

  宇文述的聽到“生鐵”二字時,心就猛地一沉,臉色也微微一變,因為他自己也在悄悄做這個事,心里有鬼,可是封倫并不知道這其中內情,還以為是宇文述也震驚于王世充的膽子之大呢。

  宇文述定了定神,沉聲道:“封侍郎,這事可不能亂說,倒不是我不想扳倒王世充,實在是生鐵走私之事,牽涉太大,一百斤的生鐵走私就是殺頭之罪,幾千斤的生鐵更是可以滅族,這王世充乃是天下首富,應該不至于看中走私生鐵賺的那幾百萬錢吧。”

  封倫微微一笑:“許國公,您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做這筆生意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結識突厥貴人。當年王世充靠著走么生鐵拉攏了達頭可汗,為他打開了通往西突厥的門,后來又因為向著東突厥啟民可汗的幾個兒子走私生鐵,跟這幾頭草原狼搭上了關系,您說他圖的是什么?”

  宇文述本來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故作鎮定地端起面前的一碗酸奶在喝,聽到這話時,驚得差點把碗都掉到了地上,手一松,那碗徑直落下,幸虧他是多年武將出手,反應極快,不可思議地左手一撈,才生生接住了這個金碗,饒是如此,碗中的酸奶一陣晃動,潑得他和封倫滿身都是白花花的。

  封倫對宇文述的這個反應也有些意外:“許國公不知啟民可汗的那三個兒子?”

  宇文述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問道:“不瞞你說,有人走私生鐵給突厥人的事,老夫也有所耳聞,想不到竟然是王世充所為,他是向誰在走私生鐵?”(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dd小shuo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dd小shuo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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