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臺帶著自己的親信部眾們,走在第一排,離著本方丟棄在前方的大車越來越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在車下躲著的那些士兵們一個個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自己,自己的兒子鐵里克先被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會兒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阿里臺恨恨地一跺腳,指著鐵里克先破口大罵:"鐵里克先,你這個懦夫,軟蛋,我阿里臺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去死吧!"
鐵里克先給阿里臺這樣一罵,一咬牙,心一橫,直接從車底鉆了出來,扔掉了手中的盾牌,狂吼道:"我鐵里克先不是懦夫!"說著就雙手揮著大刀,發了瘋似地向著隋軍的車陣沖去.
十余部強弩擊發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鐵里克先頓時胸前多了十幾個大血洞,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雙眼圓睜,嘴里噴出一蓬血雨,仰天就栽倒在地,四肢一挺,直接就死了.
阿里臺悲憤交加,雙眼通紅,大吼一聲:"兒啊!"他身邊的士兵們受了這個刺激,全都狀若瘋狂,舉著盾,越過大車,就向著隋軍的車陣狂沖過去,而那些躲在車下的突厥士兵們,也都紛紛鉆了出來,揮舞著兵器,嘴里發出聲聲戰吼,飛也似地向著車陣沖來.
王世充心中暗叫糟糕,沒想到射死一個蠻子竟然能這樣激發起敵軍的斗志和士氣,但他迅速地下了第一道命令:"弩手,三連弩速射,弓箭手距離六十步,覆蓋射擊,自由發射!"
王世充的話音剛落,周圍的弩手們就已經迅速地抄起車上的三連步兵弩.連扣三下扳機了,兵書有云,臨陣不過三矢,一般指的就是對于弩手來說.從二百步的殺傷距離到騎馬的敵人沖到面前.算上裝填的時間,最多只能發出三箭.所以弩兵雖然威力強大,但往往形不成弓箭手那樣持續,迅速的弓箭壓制,因此在軍中的重要性也不如可以在后排發射的弓箭手.
但弩兵的最大優點是可以頂在最前方.射程又遠,能夠對正面沖擊的敵人形成直射,而且由于弩的勁道普遍要強過弓許多,穿透性強,近距離射擊,往往能貫穿好幾個敵人,只要能解決射擊速度的問題.仍然以步兵為主的中原軍隊克敵制勝的頭號利器.
三連發步兵弩就能極好地解決這種發射速度的問題,熟練的弩手們這會兒也根本不用考慮對方射箭的問題,操起手中的弩,連瞄準都不用.對著幾十步外蜂涌而至的突厥兵海,就是迅速地扣下扳機,然后左手把三連步兵弩向后一拋,右手接過身邊的同伴遞上的一部安裝好的三連步兵弩,再次連扣三下扳機.
弩矢如同滿天的蝗蟲一般,激射而出,就象后世里用機關槍掃射著人群似的,突厥士兵們如同被風吹過的稻谷一般,不是一個個,而是一片片地倒下,滿天都噴射著從人體被貫穿的血洞中迸出的血漿,被這草原上的勁風一吹,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血霧,淋得攻守雙方的士兵們滿臉滿身都是.
七十多步的距離,瘋狂沖擊的突厥步兵,碰到了瘋狂射擊的隋軍弩手,五架弩機的十余支弩矢,在三十步左右的距離上全部打完,僅在王世充的視線所及范圍內,突厥兵在他的正面就丟下了近千具尸體,但如同吃了興奮劑的突厥兵們,仍然半步不退,即使有些給尸體絆倒在地的士兵,也都爬了起來,甚至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揮舞著大刀和長槊,瘋狂地向前涌來.
兩片烏云般的箭雨劃著優美的弧線,落在了突厥兵密集的陣形當中,又是兩片人中箭倒地,傷者捂著箭傷滿地打滾,可是這回沒有人再拖著傷兵向兵退,等著這些傷兵的只有后面幾十雙臭哄哄的大腳,不少人直接就被活活踩死,血腥的已經讓人瘋狂,沒有人停下來同情弱者,所有人突厥人腦子里只有一件事:"向前,向前,向前!把所有的隋軍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隋軍的弩手們接過新裝好的一枝三連發步兵弩,向著離自己只有十余步的突厥士兵們發出了最后三輪矢海,然后把弩向后一丟,整個人向回跳下戰車,說時遲,那時快,從車陣外面丟進來幾百根套馬索,有四五個動作比較慢的家伙剛剛一轉身,就給套馬索套中,然后整個人就給從空中拖到了外面,一陣恐怖的亂刀聲后,連慘叫聲也聽不見了.
王世充站在離大車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拿著佩劍,在地上劃下了一條線,然后自己站在了線內,高聲道:"眾軍聽令,有過此線一步者,斬!若是我王世充過此線半步,督戰隊先斬王某人頭!"
隋軍的戰士們眼中閃過一陣恐怖的殺意,震天地吼道:"威武!"
弓箭手們繼續放著箭,從車陣外也射過來兩輪箭雨,看起來是突厥人沖陣前的弓箭掩護了,對面的戰車已經開始劇烈地搖晃,甚至有一些突厥人咬牙切齒,滿臉刀疤的臉,已經出現在了擋板的上方.
弩手們手里舉著最后一部三連發步兵弩,二百雙冷冷的眼睛各自通過弩身上的望身,盯緊了正在從戰車上向里爬的突厥兵,手指頭已經扣上了板機,只等王世充的一聲令下,就會擊發.
突厥兵們在兩人多高的戰車外側疊起了羅漢,后面的士兵踩著前面人的肩膀,嘴里咬著大刀,雙手一撐戰車擋板的上緣,就向里面.[,!]跳入,只片刻間,就有三四百突厥人這樣跳了進來,嘴里發出惡狼般的吼聲,也不待身形穩住,有些人直接跳下來就在車上絆了個狗吃屎,直接一個俯臥撐爬了起來,怪叫著就向隋軍的步兵陣線沖去.
王世充眼中殺機一現:"弩兵發射!"身邊的張金稱高高舉起了令旗,耳邊的弩箭擊發之聲不絕于耳,這回距離很近,隋軍的弩手們早就找好了目標,不象剛才那樣一通亂射,全是冷靜地點射,一箭擊中一個目標,往往是正中眉心,弩箭在突厥人的腦門上生生鉆開一個血洞,再從另一邊鉆出,帶著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又向后飛出十余步才落地.
一箭擊出后,弩手們迅速找到下一個目標,冷酷地繼續扣下扳機,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扳機擊發之聲,伴隨著百余具尸體仆地的聲音,車陣內幾乎沒有站著的突厥活人了,而幾十個正在爬車子的突厥人,看到這情形,嚇得手一抖,竟然直接掉了下去.
外面又傳來一陣怒吼聲,看起來是突厥的那個將領在大聲呵斥手下的懦弱膽小,伴隨著一陣狼吼聲,突厥人再次從戰車上爬動,而更多的突厥人從車子的兩側,甚至從大車的車底爬過來.
弩兵們各自找了一個目標,發出最后一枝弩箭后,退到了后排,而隋軍的步槊手們也扔掉了手中的大盾牌,左手抄起小鐵盾,拉下惡鬼面當,雙手端著長槊,肩并肩,排成兩里寬,三列縱深的隊伍,向著只有十余步外的突厥士兵們壓去.
阿里臺也從大車的空隙里鉆了進來,他舉著彎刀,高聲吼道:"勇士們,殺了這些隋人,他們的所有裝備都是你們的,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沖啊!"
突厥兵們發出一聲吼,舉著刀斧就向前沖,幾十個沖在前面的大力士從懷中掏出一把短柄飛斧,用力地向著對面的隋軍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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