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聽到這消息時,腦袋“轟”地一聲:怎么這一下子就成了轉業干部了呢說好的官職呢連個奉車都尉也沒的做,頂個儀同的名頭就這么回家了 王華強心里有著一個聲音一直在叫:“不公平,不公平,我不服,我不服!”他一下子抬起了頭,想要發泄,卻直接撞見了左邊那排第一個的高颎看向自己那冷冷的眼神。
王華強一下子醒悟了過來,這一定是高颎有意為之的,剛才的那個功勞宣讀中,只字未提自己在江南和嶺南的主導作用,把自己的功勞和麥鐵杖、劉全和馮孝慈放到一起,嶺南的功勞全歸了裴世矩,自己卻領了一個儀同的虛職回家,連象劉全和馮孝慈那樣的轉官實職都沒有撈到。
王華強恨得牙癢癢,卻又不能發泄,只能在肚子里不斷地問候高颎的先人。接下來的一些宣讀功勞多數是例行公事,升官的很少,多數是開出賞格,嶺南那里還特地加了一條在番禺,東衡州和始興這三個州郡暫行府兵制度的決定,而那個劉子才也當上了番禺的車騎將軍。
詔書宣讀完成后,早朝也就退散了,王華強恨恨地走向了殿外,去兵部報道,走到兵部職方司門口,卻意外地發現高颎在這里坐著,公堂內空無一人。
王華強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半晌才想起來高颎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兵部也在其直接管轄之下,他硬著頭皮上前拱手行禮道:“卑職王華強,參見高仆射。”
高颎正在看著一份名冊,王華強的舉動他視若無睹,嘴上緩緩地說道:“王儀同,你現在是不是對本官很有意見呢”
王華強搖了搖頭,違心地說道:“能官升一級,哪敢對高仆射有意見呢這次南征一年多,卑職從一介平民升成了五品的儀同將軍,高興還來不及,萬萬不敢存一絲意見的。”
高颎放下了手中的名冊,嘆了口氣:“王儀同,你如果待人能坦誠一些,不是這樣說謊張口就來,也許不會得罪那么多人。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你有什么話,可以直說,過了今天再找老夫說,老夫可就不管了。”
王華強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在高颎面前藏不住心里的事,至少現在不行,與其跟他做徒勞無用的演戲,不如把話挑明,于是王華強直起腰,眼中綠芒一閃:“高仆射,既然您這樣說,那卑職也就不客氣了,您是不是對卑職有什么看法或者成見,不管卑職做什么,都得不到您的肯定,就一定要這樣打壓我”
高颎微微一笑:“可是你剛才還說從一介布衣升成了五品儀同,高興還來不及呢。”
王華強搖了搖頭:“高仆射,您一向以賞罰嚴明著稱,真覺得卑職這次在江南,在嶺南立下的功勞,只夠和麥鐵杖,劉全,馮孝慈他們一樣,封個五品的儀同嗎卑職在嶺南做的事情您應該很清楚,只夠從六品升成五品而且還是五品的虛職,回家閑置,卑職可不是賀將軍和韓將軍那樣已經功成名就了,二十多歲就要我致仕”
高颎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他點了點頭:“很好,王儀同,你肯這樣當面直說,老夫很高興,在官場上,你以后應該知道什么話能對什么人說,能在什么時候說,這對你沒有什么壞處。
現在老夫就來回答你的問題。先說你在江南的事情,渡江偵察是你的第一件大功,但是你為了混進蘇州城,不惜置同伴于險地,讓麥鐵杖去幫你引開巡邏的敵軍,也就是麥鐵杖這樣的渾人肯做這事,換了你王儀同,你會愿意這樣舍棄自己的性命,來為他人火中取栗”
王華強對這事也一直心中有愧,聽到高颎這樣面責自己,啞口無言。
高颎的語氣稍稍提高了一些:“你在蘇州進城之后,來往于顧子元的叛軍大營和蘇州城,可以說是出生入死,這個功勞,老夫這里記得很清楚,也是你這次去了江南后最出彩的一筆。
蘇州之戰,你有大功,也有小過,你把主力全部集中在城北,與越國公大軍夾擊,布在城東的兵力卻有不足,致使敵軍的城東伏兵,也就是那個神秘的軍師逃走,當然,你戰后能想到掩埋尸體,戰場防疫,又為你加分不少。
再后來的松江之戰,你那點花花腸子再次差點惹出事端,你明知越國公為了平衡史將軍和來將軍,讓在蘇州之戰中沒有立下大功的來將軍追擊,卻又為了搶功,派劉全去偷襲松江城,人為地制造出來將軍和劉全、馮孝慈之間的矛盾,進而把這個矛盾擴展到來將軍和皇甫將軍的身上,這點你要否認嗎”
王華強的頭上冷汗直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高颎的消息靈通到了這種程度,對人心的掌握也精確到了這種地步,自己的這些算盤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否認也是無用,他抗聲道:“那也是來將軍先不尊重卑職,卑職好心救援他,他卻非要說卑搶功,還拿刀對著卑職,高仆射,雖然卑職當時職務比不上來將軍,但也不能任由他這樣搶自己的功勞吧。”
高颎冷冷地說道:“你為了不讓人搶自己的功勞,就制造沖突,讓劉全二人挨了打,從而讓來護兒結怨皇甫績,再去唆使皇甫績上書,請讓來護兒鎮守閩越,等于變相把來護兒流放不毛地帶數年,王華強,你這樣挑動一個大將軍去陷害一個上開府將軍,心里當真一點不怕”
王華強把心一橫,說道:“卑職這主要是為國考慮,兼顧私人恩怨罷了,高仆射,閩越之地未能徹底平定,需要重臣大將鎮守,卑職不覺得這點有什么不妥。”
高颎的眼神中突然神光一閃,厲聲道:“王儀同,既然你這么說,那老夫現在奏請皇上,就說你王儀同公忠體國,嶺南之戰中居功至偉,番禺的驃騎將軍一職正好空缺,請你過去任職十年,以鎮嶺南,你可愿意”
王華強給噎得說不出話,低下了頭。
高颎緩了緩語氣,繼續說道:“這就是你在江南的表現,雖然有大功,但不顧同伴死活,為一已之怨挑唆上司互斗,王儀同,即使如此,老夫還是給了你六品的官職,一來是你確實有大功于國,二來你肯深入嶺南,這需要勇氣,三來讓你當番禺道行軍總管,不可能再以布衣從軍那樣可以給個參軍,所以老夫權衡再三,給了你一個六品的武職,你明白了嗎”
王華強暗嘆一口氣,這個六品官當時讓他也覺得有些幸福從天而降,聽高颎這么一分析,還確實沒虧待自己,他鄭重地一行禮:“此事多謝高仆射。”
高颎繼續說道:“嶺南之戰,說實話,多少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弘大募兵不順,老夫本以為必須要等王世積的大軍了,但沒想到你能在一個月的時間就把這些軍士給整訓出來,這一點,老夫要承認,確實有些低估你的本事了。”
王華強心中暗喜,一拱手道:“高仆射過謙了,這些不過是份內之事。”
高颎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份內之事沒有你私自從蘇州帶走的那二百多個軍官和老兵,你能做到這一點王華強,別說你在蘇州時只是個布衣從軍的中兵參軍,到了湘州時是個六品奉車都尉,就算你現在這五品儀同,也沒給你加開府,是誰給了你擅自調兵,引為私僚的權力按大隋律,只沖這一點就可以斬了你,知道嗎”
王華強這回又感覺到背上冒冷氣,連脖子都有上次那種給來護兒用刀架著的感覺了,他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高仆射,可能這事您有些誤會,當時卑職可是請示過越國公和皇甫將軍的,他們也都是點了頭。”
高颎冷冷地說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很清楚,無論是越國公還是皇甫將軍,一開始都沒有這個提議,我給越國公的調令也說得清楚,是叫你一個人去湘州,是你自作主張,向他們提了這個提議,為此,你還和皇甫績有私下的交易,幫他出主意對付來護兒,你敢否認”
王華強快要崩潰了,他覺得眼前的這個高颎實在不是人,比自己穿越前面對過最厲害的公安局長都要可怕,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雙眼。
可他現在沒功夫感慨高颎情報系統的強大,這種私密的事情他都知道,顯然是有了充分的證據,他咬了咬牙,抬起頭,正色道:“高仆射,確實是我出的主意,但卑職的本意并不是想建立自己的勢力,而是真的想要好好訓練湘州的新兵,還請您明鑒。”
高颎的臉色稍稍地緩和了一些:“如果你真的有不臣之心,早就把你拿下了,還會這樣見你么王儀同,你這種自以為是,不遵號令的做法,總有一天會害了你。不是每個長官,都會象老夫這么能容忍你的。
你以為你挑撥來護兒和皇甫績互斗的事情,越國公會不知道如果不是看你是老夫舉薦的,他早就斬了你,然后再分頭安撫這兩員大將了。”
王華強臉色慘白:“可是越國公一直對卑職很客氣啊,而且從這次事后的人事安排來看,他也是接受了卑職的那個提議,把來將軍留下鎮守閩越了。”
高颎不屑地“哼”了一聲:“最后留下來護兒的,是老夫我,越國公的提議是把史萬歲給留下來,王華強,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左右象越國公這樣的重臣”
王華強再次給嗆得無話可說,沒想到高颎和楊素之間的這種暗地里較量,也已經漸漸地浮出水面,他突然感覺到今后的朝堂之上,這兩位絕世人才間可能會有一番龍爭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