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整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么,原來劉元進的軍師,竟然是這個徐蓋?怪不得,怪不得劉元進一介江南土著,并非世家,竟然能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出來,要是有徐蓋給他出謀劃策,那就好解釋了!”
魏征微微一笑,說道:“事后我們才查到,原來這個劉元進,就是當年大隋平定南陳后,曾經慫恿江南叛軍起事的老賊,而徐蓋當年也多少參與了其中,他們都是當年的叛軍首領顧元進的手下,所以一拍即合,劉元進在江南有人氣,而徐蓋則詭計多端,二者合流,很快就在江南形成了巨大的聲勢,若非大帥及時殺到,只怕江南早已經變天了。”
來整點了點頭:“他們父子是有這個本事,江南一向人心不向朝廷,有這等陰謀家來煽動,不亂才奇怪。大帥,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徐蓋父子的身份,為什么沒有在江南把他們給消滅呢?若是不能消滅徐蓋父子,為何不在全國范圍內公開海捕,防其逃脫呢?今天若不是你跟我提及此事,我都不知道徐蓋父子居然有這樣的背景。”
王世充哈哈一笑,拍了拍來整的肩膀,說道:“六郎啊,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我的用意嗎?我不把徐蓋父子的身份公開,是為了你們來家啊。”
來整突然恍然大悟,嘆道:“原來大帥是為了家父考慮啊,是啊,徐蓋父子在我右驍衛軍中呆了這么久,軍中無人不知,要是知道他們是反賊,那同為江南人的家父,可就脫不了嫌疑了。”他越說越怕,臉色都有些發白了,畢竟扯上謀逆之事,那就是滅族之禍!
王世充嘆了口氣:“我跟你父帥認識也有幾十年了,從當年江南平叛的時候,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戰友了,雖然那時候我只是個小小的參軍,他卻已經是開府將軍了,但在討滅江南叛軍的時候,我們也算打過交道,這劉元進和徐蓋,嚴格來說是當年從我們手下逃脫的,這么多年來陰差陽錯,居然又碰到了一起。”
“徐蓋其人,極有才干,徐世績的兵法權謀,也是多出自乃父之手,他們既然已經起兵,就一定不會甘于平庸,一定會再次出山作亂的,所以海捕沒有必要,那種只能抓一般的江洋盜賊,對于這種絕世老賊,是沒用的,反而可能會給賊人利用,故意散布對你父帥不利的言論,那么就算是為了避嫌,你父帥的兵權,也將不保了。”
來整嘆了口氣:“其實父帥從東萊回來之后,就給召回了朝廷,由我繼續統領他的余部,我原以為這只是正常的人事調動,聽大帥這么一說,只怕也是有些徐蓋的風聲傳到圣上的耳朵里了,這么說來,大帥救了我們來家一回,我來整代表我來家上下一百四十七口,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了!”
來整說到這里,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就跪了下來,對著王世充磕起頭來,王世充心中大喜,臉上卻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扶起了來整,連聲道:“賢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來整站起身,勾了勾嘴角,說道:“大帥,既然這徐世績頑固不化,那下回見到他,我也不會再起愛才之心了,一定會盡全力擊殺此獠,就算為了保住我們來家的清白,也必須要做這件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六郎啊,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今天既然有這樣的難得機會,正好可以問上,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來整神色嚴肅,說道:“請王大帥明示。”
王世充說道:“我大隋起家,是以關隴世家為武將集團,以山東大族為文官來源,或者說再往前一兩百年,整個北朝,都是如此,當今圣上有自己的想法,遷都洛陽,重用江南文人,可以說同時得罪了關隴和山東這兩大文武集團,就連唐國公李淵這樣的關隴首領也反了,可是你們來家,并非開國功臣,卻是對大隋如此忠心,剿匪平叛也好,遠征高句麗也罷,都可謂是出了死力,這是為何呢?”
來整的臉上閃過一絲愁容,嘆道:“大帥,那你也并非是關隴世家出身,甚至不少人認為你是胡商之子,為何也要為大隋這樣出生入死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著來整的臉,平靜地說道:“你說對了,我是商人之子,所以從我記事起,學到的一條,就是待價而沽,絕不會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六郎,你是聰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嗎?”
來整的臉色一變,說道:“大帥,你,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這,這聽起來象是謀逆之言哪!”
王世充搖了搖頭:“那你說李淵算是謀逆嗎?”
來整正色道:“當然,他雖然打著擁立代王楊侑的旗號,但是起兵作亂,攻殺官軍,這不是典型的謀逆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當年高祖文皇帝代周而立,又如何定義呢?”
來整咬了咬牙:“高祖是順應天命,那個,那個當然不一樣。”
王世充的眼中綠芒一閃:“沒有什么不一樣,只不過高祖成功了,李淵是走他的老路,成不成功,還很難說,六郎啊,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哪個改朝換代的開國君主,不是前代的叛臣反賊呢?不管他們口號喊得多好,多誘人,多有大義名份,都改變不了他們是前代叛臣的事實。周武王如此,漢高祖如此,我們的大隋高祖文皇帝,同樣如此!”
來整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這樣的話,從沒有人跟他說過,但王世充今天是第一次跟他正式談論,盡管他知道這是大逆之言,但還是不服氣地說道:“那是前代的君主無道,已失天命,后面的開國之君為了救民于水火,這才起兵自立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是么?請問北周武帝宇文邕留下的江山是個亂世嗎?文皇帝代周之前,天下的百姓是水深火熱嗎?你爹當年從南陳轉投北周,又如何定義是忠臣還是反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