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一張嘴,噴出一口老血,撫胸大哭:“天哪,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薛萬淑一咬牙,揮揮手,兩個親兵架起薛世雄,就扶上了一邊早就準備好的戰馬,薛萬淑翻身上馬,大吼道:“全都向北撤,沖出去,一路上不管是誰阻擋,殺無赦!”
幾十名親衛齊聲暴諾,紛紛收起盾牌,翻身上馬,薛世雄失魂落魄,嘴角邊盡是血涎,伏在馬背上,幾乎已經直不起身,這次的打擊實在太沉重,讓這位身經百戰的名帥也無法承受,作為一個軍人,作為一個親手訓練出三萬幽云鐵騎的大帥,這一戰,他輸掉了所有。
三十步外,王伏寶笑著舉起了手中的一張五石強弓,剛才射落大帥旗的一箭,就是他發射的,他一邊拉弓,一邊笑道:“直娘賊,真是好運氣,居然讓老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姓薛的主帥帳所在的地方,娘的,當年在西域伊吾的時候,你這老東西不是害我們嗎,不是搶我們軍功嗎?這回老子要連本帶利地討回啦!”
他一邊說,一邊把弓弦拉到如滿月一樣,遠遠地瞄準了五十步外的薛世雄,因為風向的關系,這股子霧氣不至于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只消手一松,薛世雄的命也就沒了。
竇建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伏寶,休得傷他。”
王伏寶的臉色微微一變,可是他的弓箭沒有射出去,也沒有放下,他說道:“大哥,你來了呀,且看我一箭射死薛老賊,為當年受他愚弄的大哥報仇!”
竇建德嘆了口氣,說道:“算了,事情已經過去多年,當年我們畢竟是他的部下,有這將士之情,今天我們已經大敗薛世雄,他逃回去也躲不過軍法的懲罰的,又何必讓我們做這惡人?做人留一線,以后,也許會有回報的!伏寶,放下你的弓箭。”
王伏寶咬了咬牙,恨恨地把弓箭一偏,虎吼一聲,箭枝脫弦而出,帶著凄厲的風聲,一下子射中了薛世雄身邊的一個親衛,從他身著重甲的后心射入,穿透過身體,箭頭從胸前的護心鏡透出,這人叫都沒來得及叫出一聲,就落馬而亡,薛萬淑急吼一聲,帶著三個護衛,奔到了薛世雄的身后,舉著騎盾,護著父帥而退,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霧氣之中。
王伏寶恨恨地轉過了頭,面對的卻是竇建德那張陰沉的臉,他很少看到竇建德的臉色如此可怕,上次看到他這副表情時,還是竇建德全家被殺的那次,他的心猛地一沉,說道:“大哥,你,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這樣看我?”
竇建德的一雙眼睛猶如兩只利箭,直透王伏寶的心靈,看得他渾身發麻,而他的聲音很平靜,卻是有一股子凜然的威懾力,讓人聞之色變:“伏寶,我剛才沒有說,讓你放下箭,不許射嗎?”
王伏寶心里舒了一口氣,暗道還以為是多大的事,他大大咧咧地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哥,我沒射薛世雄,我只是改射了一個親衛,就讓薛世雄這么逃了,兄弟,兄弟我實在是有點不甘心哪。”
竇建德的聲音冰冷,沒有任何的感情:“伏寶,我剛才說的是,要你放下弓箭,而不是轉射一個別的什么小兵,這是在戰場,我是你的大哥,更是你的主帥,我的話,就是軍令,如果連你都不聽我的命令了,別人還會嗎?”
王伏寶有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連忙扔掉了弓箭,拱手道:“對不起,大哥,小弟一時沖動,忘了遵您的號令了,還請您責罰。”
竇建德的臉上肌肉都在微微地跳動著:“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這次薛世雄一來,各地的軍隊,我都指揮不動了,因為從你王伏寶開始,沒人把我竇建德的話當成軍令,你們眼里,只把我當成是那個可以一直喝酒,一起吃肉,快意恩仇的江湖大哥,根本沒當我是你們的主帥,是可以決定你們生死,可以決定整個軍隊命運的人。”
王伏寶咬了咬牙,“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沖著竇建德一拱手,郎聲道:“大哥,伏寶跟您這么多年,確實有些不識好歹了,您說的對,就是因為伏寶帶頭不遵您的命令,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伏寶發誓,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
竇建德點了點頭,神色稍緩,上前一步扶起了王伏寶,語氣柔和了不少:“好了,伏寶,我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只不過,這次我們實在是僥幸取勝,大哥我實在是感慨良多,若不是薛世雄來這么一下子,恐怕我還不知道我的領導力這么弱,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他說到這里,轉頭看向了站在十步之外,沉吟不語的魏征,正色道:“魏先生,這次多虧了你的神機妙算,才大破薛世雄,王世充為人陰險深沉,并不是你這樣的大才子值得投靠的主公,我竇建德真誠地邀請你加入我們,我想,這比你在王世充那里更有前途。”
魏征嘆了口氣:“竇將軍,你是真正的英雄好漢,但魏某早就立過誓,會和我主公一起開創一個新時代,王公雖然陰沉內斂,但對在下卻是有大恩,在下就是死,也不會背叛他的,只有請竇將軍原諒了。魏某相信,我們還會有再合作的機會的。”
竇建德哈哈一笑:“好,痛快,我就喜歡這樣的痛快人,魏先生,你走吧,代我向你主公問好,就說跟他的約定,我一定會遵守。”
魏征點了點頭:“下次再見時,應該叫你大王了,竇將軍,后會有期!”
魏征說完,轉身就走,宋正本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面色陰沉,一言不發,竇建德看了一些宋正本,笑道:“軍師有什么想說的嗎?”
宋正本正色道:“這魏征有經天緯地之才,而王世充一定是主公未來的頭號勁敵,此二人聯手,怕是極難對付,既然他不肯為主公所用,何不殺之,以免后患?今天這里兵荒馬亂,他若是死于亂軍之中,我們也可以跟王世充一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