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的臉色一變,未及回頭,就只覺得勁風撲腦而來,他嚇得一機靈,連忙低下了頭,只覺得一陣火焰般的箭氣貼面而過,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臉上已經給生生地劃出了一道血印,而一根羽箭,則貼著他的臉擦過,直落到前方,勢盡墜地。
翟讓躲過了這奪命一箭,扭頭一看,只見兩百余騎直沖而來,盡是隋軍的鬼面騎士,為首一員大將,須發花白,手持長槊,如翻江倒海一般,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連挑落三名瓦崗騎兵,翟讓見過此人,可不正是張須陀的副帥賈務本?!
賈務本高聲大叫道:“大帥勿慮,務本在此,你快沖出敵陣啊!”
張須陀二話不說,拍馬直沖,向著翟讓的方向沖了過去,身后的百余騎也都精神抖擻,本來瓦崗軍還有近千騎,但分成了兩部分,翟讓這里只有四百多人,兩股隋軍加起來也有三百多騎了,數量上不落下風,給這樣兩面夾擊,剛才還勝券在握的翟讓等人,反而手忙腳亂起來,賈務本這支生力軍從背后殺入,其鋒極銳,打了翟讓部一個措手不及,只一個沖刺,就打倒了七八十名瓦崗騎兵,這個包圍圈,竟然有給攻破的趨勢。
李密咬了咬牙,沉聲道:“三郎,趕快貼上去,不能讓張須陀這樣沖出去了!”
王伯當大吼一聲:“得令!”把大弓往馬鞍上一掛,取了馬槊正要沖鋒,李密卻忽然擺了擺手:“稍等,伯當,不要急著用長槊,你這樣肉搏沖擊,張須陀只怕留不住,他一個沖刺就能沖出翟大頭領的包圍了,得把他留下才行。”
王伯當奇道:“現在兩軍混戰,不用肉搏兵器還能用什么?”
李密冷笑道:“放箭,不要吊射,用直射,射最前面的兵。”
王伯當的臉色一變:“現在兩軍是在混戰啊,這樣會射到自己人的。”
李密的眼中冷芒一閃:“但會射到更多的敵軍,張須陀在向外沖,而賈務本是向里沖,等你殺到百步左右的時候,只怕賈務本正好是沖進圈內,你這時一通亂射,就算留不住張須陀,但把賈務本和他的手下射個七七,問題不大。”
王伯當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可還是有些遲疑:“只是,只是這樣一來,留不下張須陀,只射中個賈務本,還會傷到不少自己的弟兄,值得嗎?”
李密咬了咬牙:“相信我,張須陀一定不會扔下賈務本和后面的手下不管的,你就盯著賈務本射,別管其他!”
王伯當哈哈一笑,把騎槊往地上一插,抄起大弓,大聲吼道:“弟兄們,抄弓箭,只射不刺,隨我來啊!”
賈務本的手中長槊連揮,一挑一撥,把當前的一個敵手手中的長槍挑得飛上了半空,緊接著撥開了右邊斜刺過來的一槍,借著這回蕩之力,猛地一刺,把之前挑走武器的那名瓦崗騎兵,一槊就刺下馬來。
這已經是他今天挑下來的第七個敵軍鐵騎了,他大口喘著粗氣,腰間和臂上給刺中的三處傷口,也是火辣辣地疼,而大腿上給一鐵鞭掃了一下,這會兒半條腿幾乎已經沒了知覺了,他心中暗罵,這些瓦崗賊寇還真是在這里留了精兵伏擊,這些點子確實扎手,在山東的時候也沒碰到過這么兇悍勇猛的賊人,看起來,今天輕敵吃了大虧了。
張須陀沖到了賈務本的面前,沉聲道:“老賈,你怎么來了,不是叫你去收容俘虜了嗎?”
賈務本咬了咬牙:“那個楊德方說,前面大海寺這里有埋伏,我怕大帥吃虧,就帶著人過來了。”
張須陀眉頭一皺:“那楊德方呢?你派了多少人他和手下?”
賈務本搖了搖頭:“此人不過是個頭目,無傷大雅,而大帥萬一遇險,一萬個楊德方都抵不過您的,所以我就把楊德方給放了,帶了所有人過來,果然,這里還真有埋伏,大帥,你先撤,我為你抵擋追兵!”
張須陀的眉頭一皺:“這怎么可以,老賈,你受了傷,不要勉強。”
賈務本哈哈一笑,指了指張須陀的左肩,沉聲道:“大帥,你受的傷可比我重多了,你已經殺了太多時候,兄弟們都已經沒力氣了,而我卻是生力軍,這點小傷不算什么,你先走,我在這里稍稍抵擋一下,就會去找你的!”
張須陀環視了一下四周,跟在自己身邊,第一批沖進來的騎兵已經不到七十人了,個個渾身上血,不少人手上的長槊都折了,只能拿著副武器和弓箭,而身上的盔甲也到處是被刺被砸的痕跡,顯然已經疲憊不堪,就連馬兒都在直吐白沫,他咬了咬牙,說道:“老賈,不要勉強,我先把弟兄們撤出,再回來接應你。”
賈務本雙眼圓睜,大叫道:“別說了,大帥,快撤。潤甫,給我護送大帥離開!”
一個中等個子,看起來很瘦弱,勉強套著一身鎖甲的年輕人騎馬而上,他的身上沒有那種驍勇軍士的強悍之氣,看起來倒是象個文人。正是賈務本的兒子賈潤甫,本來在軍中作文書,這回也帶在身邊做個傳令兵,沒想到碰到這樣的惡戰,剛才這小子一直跟在賈務本身后,有老爹給他擋槊接箭,居然打到現在毫發無傷,只是賈務本中的兩槍,都算是為他擋的。
賈潤甫嚇得臉都有點白了,結結巴巴地說道:“見過,見過大帥。”
張須陀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什么,只聽到后面一陣喊殺聲,卻是剛才給沖散的翟讓等人,又重整隊形,追殺上來了,他咬了咬牙,沉聲道:“隨我先撤,沖出圈子后,再作計較。”
張須陀的長槊一揮,手下的幾十名騎兵,加上賈務本手下半數的護衛騎兵,都跟著他沖向了南方的山道,而賈務本則大吼一聲,帶著身邊還剩下的七十余騎,對著翟讓的三百多騎,狠狠地沖了過去。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百步之外,王伯當的臉上掛著獰笑,手中的大弓高高舉起,森寨的箭頭,指向了賈務本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