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脖子漲得通紅,黑黑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里精光四射:“大哥,你冷靜一點行嗎?我軍一路輕裝至此,哪有攻城器材,就是現做,也要至少一天時間,雖然弘農城連護城河也沒有,但畢竟是一座城墻有兩丈高的堅固城池,現在城中軍民皆知城破則死,人人都會死戰,又怎么是一兩天就能攻下的?!”
楊玄感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管,我就是要攻下弘農城!不然,我楊玄感連辱父之仇都不能報,就算進了關中,又會有什么英雄豪杰跟隨!”
李密不管不顧了,心一橫,大聲道:“大哥,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節!當初漢高祖劉邦在逃亡的時候,一腳把妻兒踢下了車,連老父也丟給了項羽,漢光武帝劉秀在起兵之后,親眼看著自己的親哥哥被更始帝所斬殺,而談笑自若,所以他們才能得天下。”
“大哥不是最喜歡讀孟子嗎?孟子就說過,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古圣先賢都知道,做人一定要克制,忍耐,必要的時候要放棄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如此才能成就大事,你怎么就做不到這點!”
楊玄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厲聲回道:“我楊玄感做不到!我楊玄感喜歡的是項羽,不是劉邦!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現在我已經名垂青史,要是連父親的大仇都不能報,就算得天下,又有什么快樂可言?我楊玄感的父親,兄弟,族人幾乎盡死于這次建義之中,建不建立王朝,我已經沒有興趣了。寧可轟轟烈烈地象項羽那樣留于史書之中,也不想窩窩囊囊地象劉邦那樣偷得一個天下!密弟,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楊玄感嗎?”
李密的嘴唇在發抖,眼中的淚光閃閃,他知道,楊玄感終歸不會再聽自己的建議了,愣了半天。只能長嘆一聲,搖頭退下。一顆滾熱的眼淚從他的眼眶正中流下,落到地上,砸起片片塵埃,終歸消散不見。
楊玄感就象一座爆發的火山一樣,口鼻中都噴著熱氣,氣虎虎地說道:“誰有良策,可以迅速破城?”
韋福嗣連忙跑了出來,說道:“大帥,可以把軍中的錢帛全都拿出來。重賞三軍,更是可以把這些財寶就放在陣前,通告全軍,如果有先登或者先沖入敵城池者,重賞!”
楊玄感毫不思索地大叫了一聲:“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十萬大軍。不信就沒有飛檐走壁,登城如履平地的勇士,就用這辦法,攻第一波,還有別的好辦法沒?”
李子雄接著說道:“可以一邊攻城,一邊讓軍士們砍伐城南氓山之中的樹木。緊急制作云梯,第一撥的攻擊,可以由勇士們靠繩索,爪勾強行登城,但要想大規模的攻擊,還是得靠云梯才可以。”
楊玄感咬了咬牙,說道:“好。那就按李大將軍說的辦,第一波先繩索爪勾爬城,后面再用云梯,一邊打,一邊做攻城道具,還有嗎?”
韓世諤跟著說道:“我軍要抓緊時間,就不要分兵四面了,派老弱為疑兵,繞到四城,搖旗吶喊,而集中兵力,攻其西門一側即可!”
楊玄感點了點頭:“不錯,我們是要抓緊時間,好在這弘農城沒有護城河,可以強攻一面。”
李密的聲音終于空洞地響了起來,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大哥,你是不計任何傷亡,任何代價,要以最快的速度強行攻下,對嗎?”
楊玄感的心中一喜,這個時候,他還是最希望聽到李密的聲音,他走下了帥案,上前拉著李密的手,誠懇地說道:“密弟,大哥不是不知道現在時間緊急,但是辱父大仇,不能不報,若是這里是東都,我也就忍了,可是弘農城小兵少,我軍可以一鼓而下,就這么走了,大哥實在是不甘心啊,就算得到天下,也會成為永遠的刺,密弟,大哥真的需要你來幫我!”
李密木然地把手抽出了楊玄感那滿是汗水的掌心,淡淡地說道:“不用多說了,大哥,如果要攻城,那一定要快,絕對不能超過兩天,兩天如果攻不下來,那我們不管勝負,馬上渡河取潼關,你若是這點也不答應,那小弟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楊玄感一咬牙,扭頭回帥案上抽出一枚令箭,大聲說道:“韋參軍,虞參軍,裴參軍,你們跟著王仲伯將軍一起,領一萬精兵,現在就渡河到西岸,去占那函谷故關的關城,現在就去!”
王仲伯朗聲應了聲諾,接過楊玄感遞過來的令箭,轉身就走,韋福嗣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甘心地也跟著走了。
李密知道楊玄感趕走韋福嗣等人,也是為了示好自己,他咬了咬牙,沉聲道:“那就有請大哥在攻城的時候,不要顧及本方的傷亡,第一撥勇士攻上城頭,與敵混戰的時候,請大哥下令弓箭手向城頭覆蓋射擊,不分敵我,盡數射殺!”
楊玄感的臉色一下子大變:“這,這至于嗎?殺傷敵軍當然是應該,但是混戰的時候連我軍一起殺傷了,這樣會讓軍士們如何看待我們?以后還會有誰肯拼命?再說了,城頭的我軍也全射死了,那還會有人繼續爬城嗎?”
李密的眼中殺氣浮現,一閃一閃:“是的,這樣一做,第二波恐怕沒人敢上了,這時候就需要大哥親自上陣,帶著楊家的部曲家兵,親自登城!如此,則弘農城有可能一鼓而下,若非如此,兩天之內,絕無破城可能!”
楊玄感的雙眼中精光閃閃:“密弟,你這話什么意思?你一向不要大哥我沖得太前,說我是全軍的希望,一旦出事則全軍崩潰,萬萬不可冒險,為何這回需要我親自沖鋒了?還有,第一批人登上了城墻,后面跟著沖就是,怎么就不能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