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的大軍,以標準的行軍速度沿著氓山西側的河谷平原,向著北方挺進著,楊玄感的心情很好,騎在黑云馬上,一路走,一路哼著小曲兒,清風拂著他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連日來的不爽和郁悶,一掃而光,就連他手下的士兵們,也都是一個個興高采烈,軍歌嘹亮!
李密的心情卻很不好,臉色陰沉,騎在一匹瘦馬上,一直不聲不響地跟在楊玄感的身邊,兩兄弟并轡而行,可是在高大強悍的楊玄感,和神駿異常的黑云馬邊上,李密看起來就象個騎著毛驢的小矮人。()
楊玄感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李密,說道:“密弟,你這是怎么了,這么垂頭喪氣的,不就是沒把倉城給全燒光嘛,只要火起,就達到目的了,你怎么還在為這事耿耿于懷啊。”
李密終于忍不住了,一張黑臉脹得通紅,厲聲道:“大哥,我再說一遍,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能痛下狠心嗎?這不是婦人之仁是什么?你可知道,現在的時間就是我們的生命?你這是在貽誤軍機!”
楊玄感的嘴角勾了勾,淡淡地說道:“不是潼關已經無人防守了么,我們可以長驅直入函谷道,衛玄和東都的部隊再怎么也去洛口倉和回洛倉跑了一趟,這一來一回跟我們差了三天的時間,有這三天的時間,足夠我們取關中了。就算我盡焚洛口倉和回洛倉的糧食,也不過讓他們多滅個兩三天的火罷了,并不影響什么,又何談貽誤軍機呢?”
李密咬了咬牙:“回洛倉和洛口倉有幾百萬石的糧食,現在連衛玄的軍中也開始缺糧了,東都那幾十萬人口,更是一直只能靠南陽那里運來的糧食勉強撐著,要是再加上宇文述,來護兒和陳棱的幾十萬大軍,沒了這兩個倉城的糧食。他們根本無法攻擊,就算到了中原,也是無糧可吃!”
“他們只能再停下來等幾個月的江淮糧食運到,才能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我們入關中也不可能一天就攻下大興城,總得鞏固幾個月吧,大哥。你為什么這么糊涂?!”
楊玄感冷冷地說道:“燒掉洛口倉和回洛倉的糧食,確實可以讓隋軍無糧可吃。但你就不想想,河南的幾百萬百姓,他們能吃什么?就算隋軍搞軍事管制,糧食分配,也是奪百姓的口糧,就象在東都城中做的那樣,你看那些出城的百姓,一個個給餓成了什么樣,連走路都困難!密弟。我們起兵是為了興兵除暴,救天下之民于倒懸,若是我們連民眾的死活都不管了,那和楊廣又有何區別?!”
李密恨恨地一拳打在瘦馬的脖子上,打得這匹瘦馬幾聲悲嘶,他長嘆一聲:“大哥啊,成大事者切不可拘泥于小節。愛護百姓,造福生靈,那是在奪取天下以后的事情。”
“現在是亂世,這個亂世本就是由我們開啟的,戰端一開,兵連禍結。就是這樣的結果,你要做的,不是顧及一地一城的百姓,而是要盡快結束戰爭,去救天下的百姓于水火。要是我們失敗了,這天下百姓重新歸了楊廣的暴政,那才會過得生不如死呢!”
楊玄感擺了擺手:“楊廣不顧百姓死活。所以才會弄得天下大亂,我不學他。我楊玄感有自己的原則,寧可自己吃點苦受點累,也不能害了百姓。”
“密弟,你說得對,這河南的百姓,就是因為我們起兵而吃了苦的,我們現在要去關中了,又怎么能把他們餓死呢?本來照我的意思,是要帶著這幾十萬,上百萬的百姓一起去關中,你說不能學劉備,拖慢了速度,好,那我把百姓留下,總不能把他們給餓死吧,大家各退一步,這還有什么好說的?!”
李密長嘆一聲,喃喃地說道:“現在后面的衛玄,董純和皇甫無逸三支軍隊,連兵十萬,離我們只有三天的路程,而宇文述,來護兒和陳棱的三路大軍,也已經進入東都境內了,離我們也就是五天左右的路程,萬一我們這里再耽誤點時間,給他們粘上,那可就萬劫不復啦!”
楊玄感正色道:“密弟說得很對,現在洛口倉和回洛倉的事情已經就這樣了,再說也沒有意義,還是想想當下吧,這回大哥答應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浪費時間了,我們的前鋒已經在弘農城下扎了營。”
“大哥決定了,不會去攻打弘農城,全軍只留一部在河西監視,大部隊全部渡河,直取河東岸的函谷關城,然后騎兵先行,搶占潼關十二連城,打開去關中的通道,最后只留下三五千人把守潼關,主力直取大興城,一個月內,掃平關中,這樣如何?”
李密長嘆一聲,向著楊玄感拱手行禮,眼中光芒閃閃,言辭懇切:“大哥,小弟求你了,這真的是最后的機會了,再也不能出半點差錯,哪怕再誤個半天,就有可能鑄成永久的遺憾,這十余萬忠勇的將士,也都要受你所累!”
楊玄感咬了咬牙,沉聲道:“不會的,這回大哥保證聽你的!”
正說話音,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楊玄感皺了皺眉頭,定晴一看,卻是小弟,作為前軍先鋒的楊積善。
楊玄感不滿地勾了勾嘴角,遠遠地說道:“積善,你這是怎么回事?現在你應該在前軍先鋒的位置上,有事找傳令兵來就行了,為什么要親自過來?快回去!”
楊積善卻是置若罔聞,一口氣地跑到了楊玄感的面前,楊玄感本待再罵他幾句,卻突然發現他的頭上又扎起了白色的孝帶,兩眼血紅,鼻子在不停地抽搐著,非是痛苦之極,安會如此?
楊積善的眼中淚珠滾滾,大叫道:“大哥,弘農城的狗賊,把,把阿大的首級,懸在城頭,要我們有膽去攻!”
楊玄感眼前一黑,“哇”地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幾乎怒發沖冠:“在哪里,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