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重重地“哼”了一聲:“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我軍百萬之眾,頓于遼東城下,一時半會兒糧草還沒有出現問題,有的是攻城的力量,再說了,這高句麗人再燒各城的糧草,也不會把遼東城的給燒掉,只要拿下此城,我軍就不必費事從后方千里轉運糧草,城中的糧食,足可供我軍半年之需,所以宇文將軍你更應該想著如何盡快破城,以解糧荒,而不是浪費時間,在這里怨天尤人。”
宇文述咬了咬牙,開口道:“陛下,我軍將士并非不用命,那些戰死在城下的將士們,都死得很壯烈,而且近兩個月的攻擊之下,這遼東城也已經是旦夕可下,城中的高句麗人畏懼我軍破城后會屠城,所以也是頑抗到底,臣以為陛下的招降令,在此處并不適用,將士們已經打紅了眼,只有攻下城市,才能讓高句麗人知道我軍的厲害和決心。”
楊廣的眉頭稍稍地舒緩了一些,他也并不是不知道招降令這回把前線將士們給坑慘了,但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他卻又不能承認這一點,所需要的,只不過是宇文述的一個表態罷了,眼見宇文述這回發了狠,下了求戰的決心,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大半,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說道:“很好,宇文將軍,你有這氣勢是好事,朕相信你一定能攻下遼東城,明天,朕就在這里看著,看著你們這些大隋的名將,是如何拿下遼東城的。”
宇文述咬了咬牙,開口道:“臣明天一定親自督戰,不登上遼東城頭,決不回來見陛下!”
楊廣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身邊的沈光說道:“此人是朕最喜歡的侍衛,名叫沈光,武藝高強,以前在大興城的時候。經常表演高空爬梯的絕活兒,明天攻城的時候,朕把沈護衛配屬給宇文將軍,朕相信他一定能幫助宇文將軍你。攻下遼東城的。”
宇文述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高聲道:“微臣謝陛下的厚恩,明天微臣一定會把我大隋的軍旗,插在遼東城頭!”
與此同時,遼東城頭。淵太祚看著遠處的那座金頂御城,以手托著下鄂,眉頭深鎖,城外隋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更讓他有些心煩意亂,幾個月前在遼河時的那種鎮定從容,已經徹底不見了。
淵蓋蘇文忍不住開口道:“父帥,那是楊廣的行在嗎?”
淵太祚點了點頭,嘆道:“應該是的,現在遼東的各城多數都已經開城。只有我們這遼東城未下了,楊廣這時候來遼東城,就是為了督促各路隋軍,盡早破城的,看來我們又要面臨一場苦戰了。”
淵蓋蘇文不屑地說道:“父帥,不必滅自己的志氣,長他人的威風,隋軍號稱百萬又怎么樣,連日來還不是攻不下我們遼東城?現在我城中軍民士氣高漲,已經從開始時對隋軍的畏懼中緩過勁來了。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用老辦法,再次詐降嘛。”
淵太祚笑道:“這招在楊廣來之前還可以用用,但楊廣現在親自來了。怕是此招不能再用,我這遼東城,西邊的地勢開闊,被隋軍破壞得也是最厲害,現在楊廣的行在放在了這城西的高坡之上,明顯就是想要看著隋軍攻上我西城的城頭。所以明天的一戰,主戰場一定就是這里,蘇文啊,明天這里,就交給你來防守吧,你能守住嗎?”
淵蓋蘇文哈哈一笑,指著城下隋軍的尸體說道:“無非是讓這尸體的高度再增加一些罷了,你放心吧,孩兒已經作了充分的準備,明天管教隋軍片甲不還。”
淵太祚點了點頭,神色又變得有些凝重起來:“只是我們已經派了十幾撥使者前往平壤城求救了,現在連楊廣都過來了,我軍卻是沒有一個救兵趕到,這實在有些反常,乙支文德不是見死不救之人,就算他要我軍消耗隋軍的銳氣,現在也應該出兵了啊。”
淵蓋蘇文搖了搖頭:“會不會是平壤城也被隋軍攻擊了,他們自身難保呢?”
淵太祚咬了咬牙,說道:“我有種預感,平壤那里不會出事,現在援軍不到,多半是路上出了問題。唉,也只有指望宋萬浩這個機靈鬼,能把信送到了。”
鴨綠水,萬年酒家。
這里是一處秘密的渡口,向來是遼東的高句麗軍向平壤城那里送緊急塘報的一處秘密轉運站,從外面看起來,這里與一般的小酒館無異,只是酒館的背面,靠在岸邊的一條小船,有意無意地提醒著眾人,這里可以南渡過江。
扮成一副逃難百姓模樣,白布包頭,風塵仆仆的宋萬浩,一頭沖進了酒館里,作為淵蓋蘇文最信任的親兵,他靠的不是高強的武藝,而是絕對的機智,這也幫助他假扮成隋軍,連續混過隋軍的七八個營寨,終于逃出了遼東城,他懷中的信件,關系到遼東城數十萬軍民的生死,眼看只要渡過鴨綠水,把信送到平壤城的大王手中,遼東城就有救了。
宋萬浩進酒館前,仔細地看了酒館外的布置,一切與約定的一樣,大門正開著,門外掛著左四右三一共七盞燈籠,這說明里面一切安全,信使可以放心進入。
宋萬浩推門而入,一股子沉重的酒氣撲面而來,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掌柜模樣的人正在后面的柜臺上打著算盤,聽到宋萬浩進來的聲音,他才略微抬起了頭,又很快繼續打起算盤來。
宋萬浩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來三壇高梁酒,兩斤黃牛肉。”
掌柜的臉色微微一變,回道:“酒只有一壇,肉要過河去取。”
暗號對上后,宋萬浩心下稍寬,說道:“緊急軍情在此,我現在就要過鴨綠水,能走嗎?”
掌柜點了點頭:“隋軍的前鋒已經控制了主要的渡口,現在只有我這里可以過去,你先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