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如果這次對我國的侵略,真的如楊廣妄想的那樣獲得了全勝,那么這可能會是幾十年內隋朝的最后一戰了,這些關隴將領們更是深信不疑,所以他們為了獲得各軍主將的位置,私下里進行了無數的運作,公關,這才從幾百個軍功世家里脫穎而出,成為一軍主將,既然撈到了兵權,那肯定要好好表現才是。”
乙支文德看著對面隋營里,一面寫著“麥”字的大旗下,正在懷抱著令旗,大聲指揮著數千名步卒列陣訓練的隋將,說道:“這個人叫麥鐵杖,乃是隋朝的嶺南人,他并不是出身關隴的將領,可是楊廣為了平衡關隴各將的勢力,最后選擇了他作為先鋒,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營寨是扎在遼水西邊離我軍最近的地方。”
淵太祚冷笑道:“我已經和這個姓麥的對峙了有一個月了,此人確實勇猛過人,還曾經親自脫去甲胄,赤膊騎馬,沿著河岸奔馳,耀武揚威,試圖引誘我軍出擊。若不是我的嚴令,各營不許過河突擊,只怕我那兩個性子急躁的兒子,當時已經沖出去和此人單挑了!”
乙支文德看著崗樓下,密密麻麻的高句麗步騎陣前,一名全身亮銀白甲,騎著白馬,手持長矛,背著一把大得嚇人的超級大弓的少年將軍,笑道:“淵將軍,大公子的勇名,冠絕高句麗,就連公認的我們高句麗第一勇士,大王的弟弟,開城候高建,也贊不絕口,說比自己當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淵太祚的臉上現出一絲得意之色,擺了擺手:“哈哈,蓋蘇文這小子,空有一身蠻力,不過匹夫之勇罷了。他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這回帶他出來見見世面,也好教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戰爭。今后他作為我們淵家的嫡長子,可是要繼承我們淵家和整個東部褥薩的,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
乙支文德心中冷笑。淵太祚的大兒子淵蓋蘇文,確實武藝高強,勇力過人,可惜自己的兒子乙支八重,從小體弱多病。沒有這么強悍,看起來自己這一輩子勉強跟淵太祚能維持一個均勢,可到了子孫輩,卻是肯定要給這小子壓上一頭了。
但乙支文德的嘴上卻說道:“年輕人嘛,都這樣,有一股子血氣之勇,好事。對了,這個麥鐵杖這樣挑戰,淵將軍也不發箭射他嗎?你可是我們高句麗頂尖的弓箭手啊,即使隔了這條百余步寬的遼河。射那隋將,也不在話下!”
淵太祚搖了搖頭:“此人看似粗獷,可實際上卻很仔細,一直把挑戰的距離控制在離我們的柵欄和崗哨三百步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即使我射他,他也會有所警覺,以他的身手,一定能躲開去,到時候敵軍士氣上升。而我軍則會沮喪,這大概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吧。”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肯定沒什么問題,今天你我二人登哨察看。擺開這樣的陣勢,想必隋軍那里也早已經發現了,所以這麥鐵杖也就示威性地打開營門,操練士卒,也是在向我軍示威罷了。”
淵太祚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隋軍確實精悍,看看他們這樣的操練,陣列變換非常熟練,難得的是,這些軍士在列陣,行進的時候都沒什么聲音,只有在沖殺時的那一下才馬上殺聲震天,這樣安靜的軍隊,有暴發力的軍隊,是最可怕的,我原以為隋軍人多,難免良莠不齊,當多是烏合之眾,勝之不難,可一看他們的這支先鋒部隊,就是久戰精銳,唉,勝之不易啊。”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怎么,淵將軍,你自己的信心都不足了?”
淵太祚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的性格你應該知道,我是遇強則強,若是隋軍太弱,我還打不起興趣來呢。現在我軍雖然人少,但我也布下了二十多萬人的營寨,每天都讓軍士白天在左營訓練,晚上悄悄地撤出去右營,大搖大擺地打著火把入營,這樣讓隋軍摸不清我軍虛實,還真以為我軍有二十萬人呢。你看他們現在停下來安營扎寨,不敢強渡,就說明了我這戰略的成功。只要我在這里能拖住他們三個月以上,等王都那里消滅或者擊退了隋軍的水師,大軍馳援,我就再也不怕這些隋軍了!”
乙支文德輕輕地“哦”了一聲:“怎么,淵將軍這回也請大王的軍隊進入遼東地區嗎?這可不象你的風格啊。”
淵太祚的臉上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沉聲道:“誰說我要大王的部隊來了?我只是邀請了高太出的鐵騎來支援,至于大王的部隊,可是當年和我們四部褥薩都有過協議,除非我們邀請,不然不得進入我們四部的世襲領地的,這點乙支將軍不會忘了吧。”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那只憑高太出的騎兵,你就有信心打退隋軍?”
淵太祚點了點頭:“大王的部隊只需要設陣于鴨綠水南側,壯我聲勢即可。現在我軍多是步兵,缺乏騎兵,也就沒有機動性,即使戰勝了隋軍,也很難打成殲滅戰,兵書有云,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要想打得隋軍以后也不敢再侵略我遼東,只有狠狠地殲滅他們幾支部隊才行。”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怪不得你主動率軍據守遼河一線,這其實是在掩蓋我軍缺乏騎兵,戰力不足的弱點,而且據河而守,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弱隋軍的人數優勢,對吧。”
淵太祚哈哈一笑,指著寬闊的河面,說道:“不錯,老天也在助我們,今年的天氣暖得特別快,這遼河上本來結冰能結到三月初的,可是二月不到,今年的冰就全破了,我又把這遼河上的幾座橋梁一拆,現在隋軍就是插翅也飛不過來啦,除非。。。。”
乙支文德緊追著問道:“除非什么?”
淵太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遠方隋軍的營地,若有所思地說道:“除非他們真的不惜士卒的性命,搭設浮橋,拿人命往這遼河里填,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