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里沒人也就沒有了生氣,七爺問李達顧老太爺去世多久,李達說正好今天是第七天了。
“頭七……嗯,今晚就守在這咯,老太爺頭七晚上肯定會回來走一走的。”七爺又掏出他那個小金羅盤,左右轉著圈圈:“這北面,南面和東面都是小荒山,就像個天然的石墳,怪不得人們要搬走……留著一個西口,今晚老太爺會打西邊過來。”
上次在屋村,就是靠著靈汐引出女尸,這一次又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會攤上這樁子事情。我心里默念千萬別叫我來做,可事與愿違,七爺還是喊了我名字:“辰子,你在這最小,陽氣也弱些,晚上還得靠你把這走影給引出來。”
“這……萬一我不行咋搞?”我有點犯難,畢竟膽子也不是那么大,要我在這鬼地方引鬼,我寧愿去抄毛主席語錄。
“沒啥子不行的,你只要按我說的做,肯定會把老太爺給引來。”七爺打了保票,李達和大奎都望著我,我縱使一萬個不情愿,也實在是開不了口說這檔子事我不做。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我問七爺有沒有啥子危險,萬一出個意外情況,教我兩招也好脫險。
“我們行里有個順口溜,月黃夜莫走,要走莫喝酒,喝酒莫帶狗,狗叫一兩口,九曲莫回頭。”七爺望了望我笑著說。
我說你這是啥子順口溜,聽不懂。他解釋月亮顏色泛黃的夜晚,就是墓穴里外氣體交匯及地氣最易返潮的時際,也即最易導致未嘗腐化的尸體發生尸變,走夜路最易撞見活尸。
這一帶出現尸變,走夜路就要忌諱喝酒,一來喝酒容易讓人氣息加重,活絡經脈,陽氣大盛,活尸則更易嗅到人的氣息,二來,喝酒喝多了頭昏眼花,撞上活尸也不一定認得出,或者走路批偏偏倒倒,容易摔跤跌倒,或者喝醉了干脆一頭栽在野外大睡。
喝酒走夜路已是危險之至,但再帶條狗則更為危險,狗、貓、狐貍、狼等牲畜野禽極易催生尸變,其氣息即使一、兩米之外也能被尸體吸納。帶狗在身邊,狗極是喜歡到處亂嗅,說不定便在一座墳墓邊嗅出個尸變。
狗能認出活尸,若見到活尸時,狗會吠上一聲到兩聲,絕不會再叫第三聲,然后就是齜牙咧嘴的叫哼。帶狗在山里走夜路時,若見到狗突然朝一人叫上一兩聲,然后便在主人褲襠下慌亂鉆出,那就要馬上離開,離開時要走彎路,九曲十八彎,不能走直路。因為直路順風,把人的氣息一條直線地留下了而活尸辨人只能通過人的氣息。走彎路可以在各個方向留下人的氣息,打亂活尸的嗅覺。
聽他解釋后我說你教我這個有啥用,現在不是要我防撞鬼,你是要我去引鬼哩。“對頭,就是要你用這些法子去引鬼嘍,至于遇到危險,我們都躲在暗處,你也不會遇到啥子危險,膽子放大點,莫要擔心。”七爺拍了拍我肩膀,沉重而有力道。
七爺讓李達去準備只活山羊,一只墨斗,墨斗汁用雞血,糯米粉,黑墨混合裝起,再打來半桶的豬血。我問七爺要墨斗干啥,他說僵尸集天下陰氣于一身,乃至陰之物,雞血糯米粉和黑墨乃至陽之物,陽克陰。
之后我和大奎則幫著七爺在地上擺陣,三個方向的泥地下面都淺淺鋪上一層生糯米,只留西角開著,到時候只叫老太爺有的進沒得出。
時間恍惚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太陽下了山,可還沒看到李達的身影,我們已經苦等了半天。
“這大狗子到底有沒有個譜,老是關鍵時刻掉鏈子,這不要把咱都還死咯。”大奎不停地踱著步,把我腦袋都給晃暈了,我叫他能不能先坐下來等等看,實在不行計劃再改一晚。其實李達沒出現我心里還是稍有竊喜,最好今天都不要出現,我晚上也不用做那檔子鬼事了。
這邊才在美滋滋的想著,不遠處一個人影跑過來了,速度相當快,一瞧就知道是大狗子。
“哎呦……差點把我給累死了。”李達跑到眼前喘著粗氣,時不時晃動兩下手中的一只小羊羔和半桶血。
“差點就讓你給壞了事,咋這么晚,你是不是成心的?”大奎一把把羊羔抱了過去。“你們可是不知道哩,這小羊羔子有多難找,我翻遍半個山頭也沒瞧見一戶人家放羊,只能到鎮子上去買了只,這豬血還是人家老板和我交情好,現殺的豬給了我半桶。”李達解釋著又從口袋里掏出黑墨斗給七爺。
“好咯,莫再啰嗦,待會兒可就來不及了,抓緊時間把東西準備好。”七爺掐滅已經燒得差不多沒了的卷煙,拎過半桶豬血朝西邊路口一路撒了過去。本來是很正常的一條道兒,被七爺這么一弄血腥味十足,場面也有點讓人發瘆,一條血道就此打開。隨后又叫我和大奎在另外三個方向打下三個小木樁子,用墨斗線拉直互相連了起來。
“李達,帶香沒?”七爺問他,李達搖搖頭:“你只叫我帶豬血和山羊還有墨斗,可沒叫我帶香。”
“得了……又要廢我三根煙……”七爺說話間又從上衣口袋煙盒里掏出三支香煙遞給我,我連忙搖搖手說不會抽。他說誰讓你抽了,等下天暗下來把三支煙點著倒著插在撒的豬血前面點。
日落西山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雖說已到夏季,在這山區里,冷風一吹還是有點發涼。七爺他們已經躲在小山包后頭,只剩我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墳地邊。
心想一定要冷靜,可不能比靈汐那個小姑娘做的差,之前靠她引鬼成功了,這次可不能栽在我的手里。
我拿著三根煙往前走到撒了豬血的泥地邊,用火點著火苗朝上把煙插進地里,反正七爺他們也隔得遠,看不清我的動作,就雙手合十作揖拜了拜:“老爺子你可有怪莫怪,到時候來了可別盯著我咬。旁邊有活蹦亂跳的羊羔子,得瞅準嘍。”
看著這只小羊羔,心想也算今天是你倒霉了,爭取在太爺咬你之前抓到他,也免得讓你賠上一條命。小羊羔似乎通人性,知道我心里說什么,“咩”的一叫把我心給叫軟了。
日落月升,抬頭看看后心里不禁一涼:這月亮通體像是個蟹殼黃,這不就是七爺說的黃月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