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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添油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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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線的近衛營百人隊憑著銅雷的壓制,己經讓對面射來的火箭少了許多。隊官沈晨便把手下分成兩隊,左右射擊,支援著兩側的同袍。毛貴也率著一干徐州軍揮舞著武器與沖進兩側的元軍接戰起來。騎軍的速度終于被拖慢下來,雙方膠著在一起打成了一團。

  博塞沉重的狼牙棒砸開了十幾名沖上來的敵人,卻無奈得發現,身邊的手下己經越來越少。自己身上又吃了十幾發鉛彈,雖然沒有穿透披著的鐵甲,可是象是被人一錘錘得砸在身上,也痛得有些行動困難起來。

  蠻必先將軍怎么還不派人突進接應?!博塞揮開面前刺來的一枝刺槍,腋下鐵甲的薄弱處又吃了一粒鉛彈,痛得他一個機靈,手中的狼牙棒也險些飛了出去。

  “來人,再派五百人隊突去博塞那里!”咬牙看到現在,蠻必先終于又用冰寒一般的聲音發令道。

  “將軍!這可是添油之術,兵者大忌啊!”聽到命令,親兵忽然跪低下來勸道:“此時敵陣己亂,正合全力突進,不留余地方是啊!”

  蠻必先一腳踢開了勸阻的親兵,向傳令兵吼道:“速去傳令!”

  “將軍!不可啊!”被踢去一邊的親兵看著蠻必先執意下令,竟又爬了回來,抱住他的腿道:“如此發兵,只能有去無回,不過白白拖延而己。”

  看著傳令兵飛步跑開,蠻必先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扔給那親兵,長嘆道:“擴廓帖木兒,你自去看吧。”

  “不惜一切,死死拖住面前沈家賊軍。”看著手中蓋有脫脫大印的軍令,擴廓帖木兒顫聲讀出了上面的話:“如放虎歸山,自你之下,全軍皆……斬?!”

  “全力突進……嘿!”蠻必先恨聲道:“我豈不知添油之忌么?可我出了全力之時,敵軍尚有余力,豈不是要全軍覆滅在此么?!”

  “敵軍尚有余力?”擴廓帖木兒疑惑道:“將軍之意……是那兩翼的魚簍兵?那不過百人之數,將軍又何需忌之!”

  “擴廓帖木兒,你跟我數年,若論機變聰明還有勝我之處,只是尚還不夠精細啊!”看著五百騎軍又沖上前方,蠻必先眼中一些不忍之意一現而逝,卻又指著兩翼的防線道:“你起來!看看兩翼那些魚簍兵和正面那些有何不同?”

  擴廓帖木兒依言爬起身來,望著兩翼,斟酌道:“看似手中的槍象是粗一些短一些,軍容反不及正面之軍,或是次一等的人馬?”

  “他們非是軍容不整!實是囂傲!”蠻必先沉聲道:“兩翼向為防范之重,雖然此處兩翼并不寬闊,可也足夠大軍突進。沈家在一邊只派了五十人來駐守。可想而知,這些才是沈家的精銳之部!”

  “囂傲?”擴廓帖木兒仔細觀察著那些在兩翼觀戰的魚簍兵,果然站姿之中,隱隱有些懶散的傲氣,下意識得便點了點頭。

  “如今咱們手中只有千許人了……”看了看那里仍在投擲火箭的千人隊,現在己經只剩下了一半兒,傷亡的己有三四百人!蠻必先嘆道:“如今,這千余人突上去,兩翼的守軍自然會向中合圍。那時候咱們沒了后手,全軍覆滅都是小事,沈家活了棋才是大麻煩!”

  “那……咱們?”擴廓帖木兒抬起頭來望向蠻必先,卻見到他正聚精會神得望向剛剛攻上去的那一隊人馬……

  新加入的元軍毫無阻擋得沖進了被前人沖撞開了的防線中,借著馬匹的沖勢,撞開了一些正廝殺著的敵人,被圍攻的博塞部士氣也為之一振。重鼓氣勢沖了起來……

  “營官,元軍又派了人來,是不是請飛虎隊來增援一下?”博塞沖擊的正是沈樂這邊的陣地,眼看著手下連發了十幾槍,連清膛的時間也擠不出來,敵人卻又來了增援,不禁跑到王遠圖身邊請求道。

  “你們手里的也是火槍,不是燒火棍!素日的傲氣呢?成日說的是要正面迎敵中流砥柱,有點難處就想要增援。志氣呢?”王遠圖勃然變色,大吼道:“告訴你,沒有增援!滾回去!你戰死了,老子去補上!”

  “是!”看了看遠處不動聲色的沈默,沈樂咬咬牙,握緊了手中的火槍,重又沖回了戰場上去!

  另一側的樺穆特兒部的元軍沒有增援也沒有了領隊,很快在徐州軍與近衛營的剿殺下戰死了多半,僅余數十騎沖回了自家陣中。而沈晨的中線也因此閑下了手,更多的火槍向著博塞部開起火來……

  “拖!咱們這三千騎軍哪怕是全添進去,也要拖到巴音圖的步軍上來!”遙望著陣前慘烈的廝殺,蠻必先聲音也不禁有些顫抖:“對面不過還有兩千來人!再有個把時辰便能渡過河去,如今己是午后,不過三十余里的路程,巴音圖那里就算是有人阻擊,用爬的,也該快爬了來吧!”

  在這時候,巴音圖當真是爬在地上的!

  方才不過是偶爾一兩聲爆炸,雖是拖慢了行軍,可傷亡也不過近百人而己。

  就這樣走走停停得,一上午也不過行了近十里,前面卻有一道狹長的湖塘攔住去路,湖塘最窄處一座小橋空空曠曠的落在那里,寬不過十幾步。長卻一眼望不到邊。

  這種地勢,要繞過去,怕不就能走上一天!巴音圖不相信一路上暗中阻攔自己的那些人物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當即停下大軍,派出兩只百人隊往前方搜索前進。清掃可能會存在的炸雷。

  沒想到的是,兩只百人隊走出了老遠,竟沒有炸雷!

  顧不得去想為什么,脫脫的嚴令命他火速前往增援蠻必先,否則是要吃軍法的。巴音圖只好大手一揮,全軍繼續前行。

  就在前軍千余人剛剛走過橋去,一連串的爆炸聲卻意外的響了起來……

  和之前的爆炸不同,這一次,是許多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東西,從湖塘兩邊的葦叢中劃著弧線,飛去到行進中的隊伍里……

  “轟轟轟……”

  一串爆響之后,剛過了塘的前軍被炸得暈頭轉向,哭喊著便要轉頭向回跑。

  “再派兩支五百人隊,火速過橋,向兩翼搜索剿滅那些毛賊!”巴音圖一揮手便下達了軍令。即然對頭終于顯露了行跡,巴音圖反倒輕松起來,自己手上這只萬人隊怎么也能將他們象臭蟲一樣的碾死!

  就在派出去的兩只五百人隊剛剛走上橋時,卻又是一串巨響震開了……

  “轟嗡嗡……”的響聲,讓大地也象是顫抖了起來。那一道狹長的青石板橋應聲破碎成數段,跌入了塘中……

  巴音圖正站在塘岸不遠,座下大食駿馬也被這一震之威驚得嘶聲人立,當即把他甩下了馬去!甩下了主人的駿馬雙蹄在空中一刨,卻又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胸前竟一下多了好些彈孔,正汩汩得冒著血花!

  “殺!”

  岸邊的葦叢中響起了沖鋒的吼聲,數十條象魚簍一般的身影從葦叢中閃現,正朝向巴音圖所在的位置沖了過來!

  “呯呯呯……”

  細密的爆炸聲接連響起,間中還飛來幾只那種閃著金光的物事,落在人群中炸開,每一次都要帶走幾條人命。

  巴音圖的親兵,見此情形,一把拉起主帥,快步向后閃去。

  沖來的那一伙人,一邊跑著,一邊用手中的鐵棍發出“呯呯……”的響聲,每一聲過后,都會有一名步軍應聲倒地。

  午后的陽光映照在領頭那人的臉上,卻是一種金黃色的光芒!他的臉——竟然是銅的!

  “銅頭妖來了!快跑哇……”不知道是誰帶頭喊出了這句話,可這種妖言,卻帶來了極大的恐慌,讓方才還有些癡呆得站著的步軍,全體向后轉去,撒開腿飛跑起來……

  看著那些人直沖向自己,巴音圖的親兵營自是一軍之精銳,其中不乏善射之人,當即有人拉開弓箭射去。可是那些力能洞穿猛獸的利箭,卻沒能阻擋住襲擊者的腳步,看到箭來,那些人只是略一低頭,便繼續向前沖來。

  “結陣!”親兵統領大吼一聲,率著身邊的一百兩名手下,舉起盾牌結出了一片盾陣。身為元軍精英,他清楚得發現,眼前這些人不過是火器犀利,人數卻尚不足百!只要自己這里穩住陣腳……

  幾只灰暗的東西從那些魚簍的手中飛了出來。落在結陣的人群之中,爆開了……

  這一次,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橫飛,卻帶來了另一種奇異的后果……

  親兵統領腳邊也落了一顆,正有些驚惶,那東西便爆開了!象是一顆大聲些的爆竹一般,雖也有點兒聲勢,卻并沒帶來什么傷害。

  “哈!假的!他們火器不多了……啊!”親兵統領忽然覺得一抹粉末卡在嗓中一陣刺痛,眼睛便辣得再睜不開,頓時涕淚橫流,咳得彎下了腰去。

  “啊……”

  “嗚……”

  “咳咳……”

  各式各樣奇怪得慘叫聲響了起來,而對面奔來的那些魚簍們,卻好整以瑕得又向這上百人組成的盾陣中扔去了十幾只銅雷,隨即捂著鼻子繞過了這里繼續追擊巴音圖……

  轟……

  盾陣被炸得散碎開來,死了的人都安靜得躺在地上,沒被炸死的那些,卻被第二次爆炸重又激起來的粉末刺激得更厲害,揉著眼睛,象瞎了一般的哭號著,亂撞著……

  “呯呯呯……”又一陣槍聲響起。博塞悲痛得發現,方才增援來的五百人,所剩又不太多了。而他的手臂在顫抖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似散了架一般。右胸那里或是斷了一條骨頭吧,有些刺痛,嘴里也不時得有些血沫涌出來。

  在毛貴的率領下,徐州軍用鮮血與生命給沈樂的近衛營爭取到了一些清膛的時間。剩下的事,便是近衛營戰士們離著數步之外,如同點名一般的點射著那些馬上的騎士們。

  蠻必先無奈得承認了,這一次,他與手下那些身經百戰的勇士們可能便要埋骨在這淮河北岸了!手下還有差不多八百名騎軍,是給軍中留下些種子?還是帶著他們一起沖上去?

  望著那些面色緊張的士兵,蠻必先腦中猛然一醒。回頭望了一眼步軍的方向——依然是空空如也。

  轉頭又看了看擴廓帖木兒,蠻必先溫言道:“擴廓帖木兒,你還年青,腦袋瓜子也靈,把你看到的情形和我的話,去告訴丞相。就說……蠻必先為國盡忠,為丞相赴死,亦是心甘情愿。死前泣報丞相——沈賊火器無敵,必要趁其未曾壯大之時,斬盡殺絕!請丞相切記,切記啊!”

  聞聽此言,擴廓帖木兒禁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哭道:“將軍,咱們一路自徐州殺來,功勞無算!便是此時撤了,也是過不掩功。更何況如今己拖了沈賊半日有余,傷亡大半,而步軍遲遲不至,此非將軍之罪!丞相必不致怪罪。不如,咱們撤了罷!”

  “你錯了,擴廓帖木兒!眼前那四百魚簍軍,便生生擋下了咱們三千鐵騎。若是讓他們有了成千上萬之數,大元帝國,還有誰能擋得下他們?”蠻必先顫聲道:“這等精兵,用之如意,訓之必不容易。如今咱們傷亡兩千余人尚未能損其一隊,傷其十指,不若斷其一指。蠻必先便要為大元,為丞相斷了沈賊一指!也讓丞相來日清剿之時,輕松幾分!”

  掙開擴廓帖木兒,蠻必先大步走向前去,騎上馬接過部下遞來的一枝狼牙棒。

  閃著寒光的狼牙棒尖高高舉起,午后的暖陽輕輕灑在他的身上,蠻必先卻只覺得周身的血液也好似冰凍起來了一般,身為一名蒙古貴族,他很恥于這種感覺!高貴的血液怎么能為了面前那些卑賤的南人而冷?所以,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仰天吼道:“大元帝國的勇士們!你們看到對面那些魚簍了么?你們都看到地上那些死去的同袍了么?有沒有被嚇破了膽?”

  “沒有!”雖然心里還有些發冷,可是身為帝國精銳的騎軍,戰士身還是挺胸答道。

  “你們的手,還能握住腰間的彎刀嗎?”

  “能!”眾人抽出了腰間的彎刀,舉過了頭頂。

  “你們還有力氣砍下對面南人的頭顱,把它獻在慶功的酒宴上嗎?”

  “有!”閃亮的鋼刀揮舞了起來,閃爍著寒星。

  “好!勇士們,隨我破陣!”蠻必先手中的狼牙棒向前一指,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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