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化只覺身上的血燃燒了起來,熱的他百無聊賴般手足無措,很想做些甚么,甚么也做不出來。
將那一刀割出的傷口,添敷了草藥,一道粗布大略掩埋住,涔涔尚在往外滲血,他也不在乎,赤著臂膀,腰懸刀高坐將位之上,冷眼瞪住下頭無措低頭站著的婦人,雖知這是個無辜的人,但她是由貴的妹子,腰里的刀,忍了幾忍才能不一時拔出。
劉三的血染紅了他的眼瞳,恥辱與激憤饑餓的螞蟻般噬骨般撕咬著人,若不能做些甚么,那揮刀一引的漢子,將他羞也羞得此生坐臥不寧了。
“劉叔子引刀自戕,你可親眼見了?”天明時,沉默半夜的侯化啞聲打破了這凝固了般的生冷氣氛。
那婦人只是滴淚,她也左右為難,本性是個沒主見的,能有甚么法子?
此番若不來,侯化性命不保,當時由貴教那契丹人攛掇著便要點兵來殺。可她來了,侯化成了這樣,那舍外已凝固成黑紅的血,那不肯閉合的怒目,嚇也失掉了她半條命,這是寨里的人,她怎能不知?
兄長謀逆從賊,一身恥辱恐怕這一生也洗刷不得了,聽聞南邊王師已北上,那平陽公主何等的人物,小小的沙坡頭怎能抵擋?到時玉石俱焚也是輕的,她十分不解,大兄怎能做這等辱沒祖宗的事情。
事已至此,說甚么也沒了用,婦人掩去了淚痕,先福了一福,愴然道:“奴都看到了,將軍且寬心養身子,奴先告退了。”
留在這里能有甚么用,侯化這人她怎能不知,恐怕這劉三引刀一快的后頭少不了他這些大男子這樣那樣的計較,也罷了,大兄害了他一家老小,若是他密謀報仇,那也好,總好過王師北上,將囚車木籠押著自家在人前游街的好。
至于這里頭的齷齪勾當,那都是他們男子的計較,一介婦人,后宅里靜等王師到來是死,在他等報仇雪恨的刀槍下也是死,左右都逃不脫一死,掙扎甚么來?
退到了舍門口處,侯化忽然叫道:“不必了,你在這里留著,片刻某自去見你大兄,免得契丹胡兒百般挑唆,又生波瀾。”
婦人又喜又驚,抬眼往上頭瞧去。
左廂那個青年定非所謂的新投來的好漢,唐人有骨氣,胡虜蛾賊擄去興許天長日久會變了性子,然這以身投賊的人,刀兵面前也死不眨眼,以叛軍在寨中的名聲,怎會有人來投?況且,這人氣質昂揚望而便知是久握刀兵的壯士,縱他是來投的,以進門時這里的古怪來看,恐怕乃是王師遣來的使者。
至于那右首下抱刀依立的少年,容姿俊秀平日定是十里八鄉的好后生,這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少年,他眼瞧著自后寨來的那些甲兵,那樣的輕視與鄙夷,怎能瞧不出來?
她與侯化也算是青梅竹馬的交情了,這人本是個獵戶,由貴一家自契丹南逃內歸時,若非侯化與他當時尚在的老父,不能安然歸來。當時,侯化才是個青年,已有了家室,素有心機的由貴見此方將拉攏的手段改作了其它。這個人,天生是個沉默寡言的,心里有一根筋,只這叛國委賊的勾當,他決計不肯做來。
若非如此,由貴怎能聽了那契丹人的攛掇,將他后路都斷了?
然縱使如此,婦人心里是明白的,這人心堅如鐵,他絕不肯與大兄同心,這人雖讀書不多,道德卻是干凈的,為前途拋家棄子之事尚且不做,何況叛國?
唯今婦人心內盼的,只有侯化哪怕承她這一次的情,稍稍教她彌補些由貴虧欠他侯家的債,那便很心滿意足了。
由貴親軍卻一時惱怒,都當是侯化竟要將夫人留在這里作為脅迫,他等知曉這婦人是個沒主見的,自作主張紛紛叫嚷,這多是些沒骨氣的人,他能說出甚么有道理的脅迫話來?
心中惡火熊熊,這些個潑才仗勢欺人都還罷了,如今甘心為由貴走狗,侯化何必讓他,一不做二不休喝道:“殺了!”
外頭一時涌入親信,都說苗跟松柏而成材,人跟君子而成才,這些心腹與侯化一般,誰肯為胡虜屈膝?這些日子來,寨中百姓視他等如仇寇,早憋屈了一腔的惱火,侯化軍令既下,何必與這些個腌臜啰嗦?
一時百人搶,數百人搶,可憐這些個為虎作倀的,正經福氣未享受幾日,教這一潑虎狼你一刀斬我一槍戳,片刻竟分成了亂尸。
楊延玉在上頭神色不動,他知這也是侯化在表忠心。
倒是徐渙直撇嘴,忍著胸口惡心暗暗道:“這侯化也是個心狠手毒的人,只看他麾下令下俱發絕不拖泥帶水,這人帶兵是有能耐的。”
那婦人初見劉三橫頸自刎,只一人血便面色發白瞧不下去,如今數十人教亂刀分尸,這舍里處處彌漫的,不是外頭卷進的風雪,那是血腥。
侯化神色和緩,徐徐勸道:“你不必驚慌,由貴作孽,俱是他一人承當,某與他國仇家恨,怎可算在你婦人頭上?在后頭安置了休要亂走,待此間事了,你我兩家恩怨,在由貴頭上一筆勾銷,從此,從此只是個陌路之人,可好?”
徐渙這才正眼瞧他,這世道里多是些連累無辜的人,侯化與由貴,果然是國仇家恨誓不罷休,竟他能清明知曉與這一個弱女子無干,這倒教人有幾分好感。
那婦人強忍著淚,侯化待她并非無情,若非如此,由貴怎敢明知這是個有骨氣的人反將自家妹子后嫁給他?如今這話說來,分明一刀兩斷的決絕,然那一日侯家老小血淋淋的猙獰,又教她能期盼甚么來?
侯化拿眼瞧向楊延玉,楊延玉搖搖頭,龍雀在這里,哪里有他點頭的份兒?
又瞧徐渙,徐渙一舉龍雀道:“公主既托付龍雀于我家衛大哥,那便這里要緊都憑他吩咐,片刻教人往寨外搬請衛大哥來,以他的性子,定會十分贊同侯校尉的恩怨分明,不必擔心。”
尋找衛央進寨,這自是三人的共愿,然劉三那斷斷續續的并未交待出交通內外的密道在哪里,怎樣去尋?何況楊延玉與徐渙是知道的,衛央一向行事出人意料,他將徐渙送將進來,自己就會在外頭安安穩穩等待消息?
遂將那婦人勸在后頭去歇了,雖這是個不太可能走漏這里風聲的婦人,侯化還是教幾個心腹在前后監視著,自往外頭,將劉叔子首級取上,扶正他半截身子在上頭坐了,往下面拜了三拜,教左右公然買上好的棺槨來盛斂,自將刀子擦拭干凈,瞧瞧時辰,語于楊延玉二人:“此番我去,若能成,片刻便歸,若事不能成,一時半會不見我回來,多半教由貴殺了,兩位不可在此遷延,須引這一眾弟兄搶先把住東寨,伺機殺出與王師會合。”
楊延玉猶豫了再猶豫,怎樣與西寨里交通消息?
侯化道:“不必擔憂,我料焦孟二人必使人在你之后沿路打探,待出門時你也隨出教瞧見了,那邊定能猜到咱們的用意。”
果不其然,這焦贊孟良誠非真的魯莽之人,又有呼延必興在那邊做主,侯化方出門不久,堪堪將到中寨里時,西寨已有了變動,山頭上彩旗搖動,焦孟二人一齊出西寨往中寨里而來。
與此同時,依侯化安排,盛斂劉三的棺槨教人抬著往后山里來,沿途有敢怒不敢言的百姓紛紛咬牙切齒,遙望南首,王師何時來?
后寨里莊戶人家中,親眼見得劉三為針線縫連起的首尾,大白天便惱起三五條勇壯的少年,各家收拾起弓箭獵刀彼此暗暗聯絡,教各家長老們苦勸不住只好出謀劃策,紛紛都說王師不到這數十個漢子勢單力薄必不能成事,為劉三報仇不成,恐怕也須要將大家都耽擱進去。
有見多識廣的勸說,好半日將這一群少年郎終于按住了焦躁,人們又瞧地清楚,面有怒色自中寨里出的侯化后頭緊跟了西寨里兩個莽漢,前后彼此喜怒各成不同,遂這年老成了精的紛紛都說,畢竟這是一伙叛賊,他不是齊心的,眼見著東西兩寨的先起了齷齪。
歸東寨后,侯化方與焦孟二人拊掌大笑。
徐渙視之,焦孟二人與形容里莽漢果然一致,一個黑臉絡須,一個棗紅一張面孔,都是孔武的大漢,腰中帶刀掛弓箭,一個靛藍著裝,一個漆黑的打扮,待楊延玉十分熟絡,言語間雖粗俗,卻不卑鄙。
侯化哼道:“由貴此獠,至此聽聞王師已在寨外,驚慌不可終日,只那契丹的狗賊在身后撐腰,方能在上頭坐著安穩。某先去時,這廝色厲內荏質問為何縱容劉叔子近身,某以鄉鄰舊識的話敷衍他,竟他便信了。我看藏在后頭的那契丹狗賊是不相信的,然劉三自刎死無對證他也無可奈何,定知王師已在了寨外,此時東寨里鬧將起來,我這隨不同心卻未見異心的恐怕要先折他一條臂膀。而后焦孟二位到來,糾纏只說西寨嘍啰們良莠不齊,問這廝大肆要人手,教那契丹狗賊叫到后頭一番囑咐,終將我這千余人,生分出一半過去了。”
徐渙喜道:“這便好,一時起事,東西二寨舉火為號,一起殺入中寨報仇雪恨去也。”
侯化稍見喜悅的面色倏然一沉,與同樣拉下了臉的焦孟二人一齊搖起了頭來。
徐渙不解,楊延玉解釋說:“此獠如今惶惶不可終日,這等本身是個怕死的,怎肯不費盡心機將寨內團地水潑不進?一旦咱們東西二寨舉事,眨眼之間寨內得了風聲關閉中門,再邀兩翼聯軍來,內外夾擊,咱們這千余人,算上衛兄弟在外接應,那也不過在他內外夾擊下旦夕盡喪。”
性急的孟良頭腦一熱叫道:“反了,反了,直娘賊,咱們這時算到天黑,天黑算到天亮,能將賊寇算死不成?若非知老令公正在西征軍里,當初由貴奸賊謀逆時,某弟兄早殺破這鳥寨投軍去也,左右如今舉事勝負都已議定,給我五百人馬,誆入中寨一刀劈開中門,殺他娘的去也。”
侯化笑道:“你這人哪,從前是個莽撞的,只說你粗里有細,如今要成大事,如何也沉不住氣來?若殺死由貴便能得沙坡頭,方才你何不帶上那只火葫蘆,當面一塊火彈殺死此獠,咱們豈不省事了?”
孟良大是懊悔,想起這樁來,連連埋怨焦贊:“都是你,出門怎地不提醒某攜上寶貝火葫蘆?真在方才大寨里,火葫蘆在手,定先燒死這廝再說!”
楊延玉拿眼去瞧徐渙,徐渙雖年少,心底卻有城府,這幾人在這里一番鬧騰,無非早先走動不多,如今要舉大事卻在侯化手里借人,這兩個定過意不去,又忐忑侯化口中定提到過的龍雀在此不知成事之后有無牽連。
然知是知了,這龍雀是否出鞘,能否代平陽公主答允錄這二人入軍,那是衛央才有的權力,公主借他用龍雀,想必在這等事上他兩個是心有靈犀的,徐渙可不敢貿然胡說大話。
他掌著龍雀卻不敢許諾,焦孟二人心里便起了嘀咕。
侯化明情一副不怕死的姿態,他兩個可不同。
這焦贊原先是個江湖里的豪俠,遼軍南下時過山西一地,教本是山賊頭目的孟良下山打劫攔住了馬頭,一番廝打后,孟良火葫蘆燒了早防他暗器的焦贊須發,焦贊鑌鐵槍挑破了孟良大腿,彼此倒成了莫逆,如今正是大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日子,若朝廷不能容他,怎生是好?
細想衛央與呼楊兩家的交情,楊延玉倒十分篤定,這衛兄弟嬉笑怒罵都是天然的一段骨氣,他怎會是論出身看英雄的人?聽父親說起公主用意,乃是要考較本領抬舉著以他為亙古少有的年輕偏師上將,那自是這家伙入了公主法眼的,他若掌龍雀,焦孟二人雖草莽出身,性格里各有可愛之處,怎會不喜?
再若楊家出面,以焦孟二人早有投效老令公麾下的心思,戰后保兩人個正經出身,不難。
遂寬慰二人:“不必擔憂,衛兄弟不是那樣的人,小徐子隨在他身邊,仔細謹慎不敢以持龍雀者身份越權,那是他的風骨。以我之見,如今大敵當前,咱們須先商議怎樣搬衛兄弟進寨來主持大事,二來須使人手秘密南下說咱們的心思于中軍帳前。若兩位有信不過處,我來作個擔保,但有事后追究處,楊延玉一力承擔,如何?”
正說處,外頭侯化心腹又來報:“門外來了個瞧著不似好人的,聲稱要見校尉,瞧著面目甚是不熟,要不要先捉起來投在后頭?”
瞧著便不似好人?
徐渙忙問形容,那軍道:“中等身材,賊眉鼠目,一張口便教人生拔刀砍他的心,約莫三十來歲年紀,十分有市儈的嘴臉。”
徐渙大喜,笑道:“這可險險自家人先動起手來,這定是王大叔了——王大叔既進了寨,衛大哥定在左右,這位大哥,只這人一個么?”
那人十分懷疑,點頭道:“只他一個,鬼鬼祟祟道是有個話兒要問校尉,若咱們答地準了,他上門來送一段功業。若一個答不準,他說,他說……”
竟是王師里的人,這軍再不敢胡說,只那人的嘴臉十分可惡,隨后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不用多想,眾人都能知后頭定是碎尸萬段挫骨揚灰的狠話,徐渙笑道:“定是王大叔了,他天生是個愛說笑的,這位大哥,王大叔有甚么話兒要問?”
那軍撓撓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廝問說,那桿大槍與老竇是甚么關系。”
徐渙忍俊不禁,這王大叔,他若開口說話,有時候比衛大哥還不正經。
遂一本正經道:“勞煩大哥,你快出去告訴王大叔,就說竇大叔是捧槍的,那大槍與他可沒一文錢的干系,快請他進來。”
不一時,左顧右盼搖晃著進來的,不正是王孫?
見徐渙在此無礙,又見楊延玉竟也在這里,王孫又驚又喜道:“小徐子,大事都教你辦成了?楊少將軍也在這里?咱們率正方才還惦念來著,說你與呼延少將軍若尚未南歸,那便定在這里要圖好大事的。”
徐渙赧然道:“我哪里做成甚么大事,都是這位侯校尉報國殺賊的心是熱的,衛大哥交代我往后寨里探知民心軍情的活兒,我可半分都沒有辦成哩。”
楊延玉問他:“老王,你們是怎樣進來的?衛兄弟哪里去了?快請他來這里,咱們這一群壯士,一時半會要舉事卻沒個主張,正想著請他來執龍雀上下吩咐哩。”
王孫笑問徐渙:“小徐子,可記得昨日傍晚教你險險殺了的那少年?”
徐渙一愕,繼而喜道:“原來是他,我還擔心雪夜里外頭冷的緊他活不成來著,尋到衛大哥那里去啦?王大叔,你快說衛大哥人在哪里?”
“這小子也是個機靈鬼,雪地里趴著裝死,等到賊騎退回寨中之后,循著馬蹄痕跡來尋到了咱們,率正問他以寨內的地理,入夜時分,咱們射殺了后寨那廂的幾個巡夜賊,趁亂由這小子引著,將一地死尸的衣物搓出繩索從前頭悄悄拐了進來。”王孫搓著手放在火上烤,一邊大略說道,“率正么,如今與他小子往后寨里拐將進去了。進沒進去不知,左右是要拐進去了,說是倘若東寨里大事已成,傍晚時他尋來——對了,聽說西寨焦贊孟良二位都是豪杰壯士,恐怕歸來之后他會想方設法與那邊取得聯絡,我看哪,成事必在明日一早。”
焦孟二人大喜,然正在此時,不待兩人先與王孫見過,后寨里陡然喊殺聲起,眾人吃了一驚,侯化假作點兵分于焦孟,密教心腹往后頭去察,眾人只當是衛央二人教賊發覺,彼此擔心不已。
不一時,心腹回報,道是后寨里傳來軍令,有本寨三五十人密會圖謀起事,教前去點察的軍撞了個正著,正在里頭打了起來。
侯化默然無語,他猜得出來,自他與焦孟二人出中寨后,由貴與那契丹人恐怕已覺察到了不妥的苗頭,他在中寨,一時不好在東西二寨下手,只好在里頭大肆搜羅所謂“從逆”亂黨,寨中多有壯士,那所謂密會圖謀恐怕不假,因此這才打了起來。
那心腹又道:“方才去探,中寨里把門的又換了人,著實六親不認,外頭只要靠近去的,不由分說一通亂箭先射殺了再說——校尉,我看由貴這廝是鐵了心要認定咱們要成大事了,如今先鎖了中門,不久定會遣人來鎖拿校尉,不如先反了他娘的?”
侯化猶豫不決,楊延玉也不知此事起事是否妥當,俱都眼望王孫,王孫教人取了冷肉正果腹,見狀翻個怪眼:“我能有甚么好主張,要我看哪,此時疑神疑鬼最為著急的,當是由貴這狗賊了,咱們率正當已入中寨,他隨身帶著那一面大唐國旗,想必用處咱們猜知不來,且等他歸來,豈不更好?”
原這沙坡頭的幾人不敢盡信,楊延玉與王孫徐渙卻知衛央的手段與行事若無把握不會犯險的秉性,他教王孫先來尋徐渙,恐怕圖的就是教這里不要輕舉妄動。
只是這幾人也不知,衛央正在引寅火率北上的事情里,他可半分盡皆歸去的把握都沒有。
時近正午,中寨里擾亂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有愈發擴大的樣子。
時近黃昏,那喊殺聲漸漸方歇了,也不知是那些血勇的漢子們藏起來了,還是教由貴使人撲滅了。
時已到人定,東西二寨無人入眠,然衛央尚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