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鸞拿眼覷著劉重,她待這些人是最知根知底的。年得貴醫館中,杜丹鸞便覺著對付那叛徒一伙當須是有江湖里經驗豐富的人手,因此將正統軍伍出身的劉文禮派遣了出去。
如今衛央說起這話,她心中有一時的欣喜,臉頰微微有些熱,又睇衛央一眼,心中道:“原來跟我想在一起去了!”
劉重再三猶豫,目光閃爍偷偷瞧了杜丹鸞好幾眼,訥訥道:“衛兄弟,這個,某投身內衛也有許多日子了,這江湖中人么,那可實在遺忘的差不多了……”
衛央失笑道:“老劉大哥,你不厚道啊,我又不是要追問你祖宗十八代看你是不是根正苗紅,你這是把我往歪路上引呢,還是把我往歪路上引?”
劉重哪敢承這樣的話,忙站起來再三要辯解,杜丹鸞哼道:“讓你說,你直說就是了。”
衛央笑道:“好啦,我可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到這里了,也就這么說,你們越說我怎么越覺著是在曲解我的意圖呢。”
劉重這才想了想道:“實不相瞞,這江湖中人,尋常都是雞鳴狗盜上不得臺面的人物,本身便喜好在偏狹陰暗的地帶做事,只是這樣的人,但凡能有大錢使喚引誘,那便甚么也顧不得了,殺頭也不怕,至于最怕甚么,那卻說不來,一人有一人的行事樣子。”
而后又不解道:“衛兄弟,怎地,怎地問起這個了?”
杜丹鸞本想斥責按吩咐行事便可不必多問,但念起衛央似乎不喜這樣,這才轉了口風解釋了一句:“坤輿圖雖要緊的很,但眼下黨項契丹合謀,有反賊做應,三家一齊聚集侵略大唐,怎生打好入秋這數年一遇的大戰才是最頭等的大事。這里是呼延大都護治下,柴使君也是通熟戰事的行家,倘若為這小小的一副坤輿圖,教他們兩位察覺了三家兵事布置的端地,那才是得不償失。”
劉重等人恍然大悟,心中均想:“看來,這衛央能得將軍親厚,那是有真的本事的。”
衛央很是驚奇地瞅了瞅杜丹鸞,這女郎并非位高權重智商剛剛及格的肉食者,她雖只是內衛府的統領將軍,但對這邊疆戰事卻瞧的很是清晰,這著實是個聰慧的女郎。
她所說不差,呼延贊與黨項打了這么多年的仗,西北邊疆被他固守地這樣牢靠,只要對手不是一群豬,那能在戰事將起的時候不小心翼翼么!戰事為大,那坤輿圖不過錦上添花的物件,黨項也好,契丹也罷,怎肯為這物件而亂了軍伍陣腳被呼延贊瞧出他們排兵布陣的端地?
這樣一來,那坤輿圖一事,自然要落在如大唐內衛府這樣的機構手中,但這樣的差事,既在呼延贊固守的戰區內,又牽涉到大唐內衛府,合契丹黨項羅布在這邊的所有密探斥候恐怕人手也不足。這樣一來,平日里供養的那些走狗們自然到了出力的時候了。
這是狼巢虎穴中行事的營生,難不成除了江湖中人,他們還能指使別的?
不過杜丹鸞也有不解之處,待衛央,她有不知的便問并無顧忌,遂問道:“以我之長,擊彼之短,這我是知道的,但你所問的江湖中人最怕,當是這個群體的通概心態,那是甚么?”
衛央還沒來得及說話,劉重雙手一拍恍然大悟:“不錯,衛兄弟心思仔細,咱們可真沒想到這個了。”當時向杜丹鸞解釋道,“這江湖中的人物,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可但凡十個人便有恐懼,比如君子怕小人,小人怕衙門。這江湖中人,行事如鼠,最擅長的便是三更半夜暗地里行事,反過來說,他們其實最怕的也還是黑夜。”
杜丹鸞便問:“那么,今夜趁機行事么?”
衛央打了個呵欠搖搖手:“困了,那什么,你們先商量著,我找個地方瞇一覺先。”
無論杜丹鸞還是劉重,那都是心思縝密做事深得快準狠要訣的人物,自己起好了這個頭,剩下的只消他們商量著便能做的比自己帶著猜測安排的好的多。
不擅長的,那還是讓人家行家來。
杜丹鸞踟躕一下,讓劉重喚來可靠的下屬先行商議,親自帶著衛央在衙舍中尋一處僻靜地帶先行安歇,一眾屬下好不驚奇,甚么時候小杜將軍這樣小女人過?
回頭想想方才衛央在時這小杜將軍的反常,劉重這些都是人精,哪還能不知其中的究竟,彼此啞然失笑,心下都道:“看來,這往后的日子,怎么的也比以前好過多了。”
不過他們也很是納悶,這小杜將軍從未聽說過對哪家少年郎有好感,也從未聽說她在這戰區里還有個交好的好朋友,這莫不是這次來這靈源縣,那兩人才勾搭上的?
不過這可都是他們不敢去打探的事情,如若教杜丹鸞知道,劉重等人自覺身受內衛府家法也沒甚么好可怕的了。
衛央可不管別人怎么想,與杜丹鸞有那么一丟丟的親密接觸之后,他竟覺著自己好像心安了很多——嗯,這是通病,男人的通病。
不去想那么多的衛央哈哈一笑,倒下一會兒的工夫去見了周公。
入夜掌燈時候,有內衛來喚醒衛央,衛央往外瞅瞅沒見杜丹鸞,隨口就問:“你們小杜將軍呢?還在忙活?”
那內衛神情嚴肅,踟躕了一下才說:“杜將軍也方將將起身,發付已早都安排下去,只等抓捕。”
衛央一愣:“那叫我干嘛?看內衛抓人?我可告訴你們啊,我是個膽小的人,最見不得流血死人,這不好,你們不能把我這個無辜的人連累進來,我這出去還要混呢。”
那人也不生氣,只說是杜將軍的吩咐,衛央不情不愿只好擦了把臉,走半路又要吃的,可惜人家早就安排好了。
縣衙內一切如常,外堂安排了值守的都是內衛,杜丹鸞已備好簡單湯飯等候,滿座只她一人。
衛央奇道:“你不跟著去瞧著?哎呀,其實吧,不用特意陪我,真的,我這人出了名的好伺候,吃過飯,有覺睡,那就很好了。”
杜丹鸞竟些微地翻了下白眼,說不出的嬌俏,眼見衛央坐下就抄筷子,眼珠一轉道:“是啊,我是專門等你的,快些吃飽喝足了咱們正好上路。”
衛央一愣:“上路?去哪?我告訴你啊,我可不樂意離開這里,要回長安,那沒我事情。”
杜丹鸞也奇了:“誰說要回長安?那叛徒還沒抓住,內衛是定不能空手而歸的。”
衛央比她更驚奇:“那你叫我來干嘛?吃飯?吃完飯我繼續睡覺?這不合理……哦哦,明白了,咱倆這事情吧,太突然,我是個靦腆的人,這一下子還有點,咳,有點不太適應,還是你心細,考慮的周全,是得多曬曬月亮,談談情說說愛啥的,那快,這是大事,吃完飯趕緊的出去找沒人角落去。”
杜丹鸞頰紅如潮,啐道:“你這人,你這人還很,很不要臉,哼,當我好稀奇你么,左右那坤輿圖牽涉甚大,想必果然與那叛徒撞面之后,交手的都是那歹毒兇惡至極的人,你也不必關懷我是生是死了,自管吃飽喝足睡覺去。”
衛央撇嘴,可他偏就吃這一套,只好舉手投降:“好吧,說不過你。那啥,怎么安排的?”
杜丹鸞沒仔細解釋,但告訴了衛央兩人要去哪里:“與你所料一樣,咱們在東門外等他出現。唔,別處也有安排。”
這倒不出衛央所料,杜丹鸞能坐上內衛府統領將軍的位子,怎么的也有她的能力在里面。
以己度人想來,現如今抓捕那叛徒的內衛最怕的便是那人逃出了大唐進入黨項契丹境內,西門北門之外必然時刻不敢放松警惕,盤查自也嚴謹的很。可若那叛徒能出東門,拐頭回到了長安,以長安之大,百萬人口不算,每日里南來北往的有多少?倘若要逃,夾雜在這些人里面,天涯海角大有可去之處了。而若不愿潛逃,就此認命將那坤輿圖交給黨項抑或契丹,三五個人往長安城里一藏,恐怕那真是大海撈針再也找不到人了。
由此,衛央認定這杜丹鸞決計是個聰明至極的女郎。
“那也是,不聰明,咱能看得上么。”不管人家對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真切態度,衛央心里先心滿意足嘆了口氣。
他現在就很好奇,這小杜將軍在那書院里是怎樣安排的。
不等問,杜丹鸞帶著不悅道:“我聽劉重說你很是流連那書院,想著尋些大錢在里頭專程吃個甚么帶魚去,是不是?”
衛央惱道:“這個老劉,怎么能這么亂傳話呢,我帶他們去是出于考察的目的,至于甚么帶魚甲魚,這老劉這么聰明個人,難道還聽不出來我是蓄意尋釁的么。你可別亂想啊,我拼著名譽不要往窯子里鉆,可不都是為了你么,哎呀,我這委屈受大發了我,好好個世道,哪是我說理的地方呢!”
杜丹鸞不喜不怒,神色淡漠半晌才輕輕哼地一聲道:“是么,倒沒瞧出你竟是個君子。”
衛央沒接話,杜丹鸞又憤憤不平哼了一聲:“看來,我是委屈你了,哼。”
不給衛央辯解的機會,杜丹鸞起身捉刀道:“那么走罷,東門外山林茂密,那是個躲藏行跡的好地帶,天黑鳥歸林,可別因飛鳥壞了拿賊大事。”
這次卻不走前門,縣衙后頭自有小門接應,內外都已為內衛把守,杜丹鸞也不帶第三人,翻身上了馬背,三頭神獒自在后頭跟著,繩索也不用,瞧地衛央眼熱。
愁云慘淡了夕陽,眼見又是個落雨的時候,飛馳出城來,見把守城門的依舊還是靈源縣土兵,衛央心下大定,找茬要與杜丹鸞說話,卻不知剎那間心事重重的杜丹鸞怎的了,他說半路,竟連一句也不回。漸漸往東走不有十來里的腳程,果然有綿延山群,盡都教林木覆蓋著,枯葉已落地蕭索了,依舊還是可以藏身。
自隱約有跡的小徑上拐入山中,沿途不時見有內衛打扮盤查嚴謹,想必其余三門之外恐怕更比這里仔細。
落下馬背,早有接應的內衛迎了過來,欲言又止的瞧著衛央,衛央有自知之明,聳聳肩將白馬留在當道上,轉身跳上一枝分杈遠遠離了開來。這里并不靠近官道,卻這里的飛鳥并不怕人,衛央不知道理。
轉眼間杜丹鸞輕輕叫道:“衛央,你過來。”
衛央笑嘻嘻跳了過去道:“這一路可把我憋死了,好歹說話了啊你,這就好,來,咱再多找個話頭說幾句,反正也不急著去,是吧?”
杜丹鸞神色冷厲警告般道:“片刻見了人,你不要亂說話,記著么?”
衛央瞪大眼睛表示奇怪:“難道是你頂頭上司到了?不要緊,你放心,咱就指著這張嘴活著呢,這以后咱進了一道門,那就是一家人,怎么的我也該給你爭口氣不是?放心,放心,我侃死他,保準往后不給你穿小鞋!”
杜丹鸞驀然怒道:“我讓你不要亂說,你只記著便好,哪來這么多怪話?”
來的是誰?
衛央面子上一貫是個憊懶的貨色,心里卻仔細的很,本來這事兒就跟他沒多大關系,要不是撞上了杜丹鸞,縱然皇帝老子親自到了,也不見得他好稀罕跑過來湊熱鬧。
和杜丹鸞沒正行,其實不過是他自己犯賤。
被杜丹鸞一通教訓,登時老實了,鼓著嘴吧瞪著眼睛嘴里嗚嗚嗚的,杜丹鸞好氣又好笑,哼道:“這么作怪給誰瞧?我讓你過會兒見了人不可亂說,又沒,沒讓你現在便不說了,你,你這壞人,一貫是這么聽話的么?”
衛央笑嘻嘻道:“那肯定不是啊,若是旁人啊,那肯定他讓我抓狗我偏去攆雞,讓我往東我偏要去西,我是靦腆的人,外人面前哪能胡說八道呢。”
杜丹鸞抿了抿嘴唇,本想搗他兩拳,終爾又想起一事來,扭頭往深林里走,淡淡道:“在柴熙寧面前,你也一貫是這么老老實實的么?”
怎么提起柴熙寧……
哦,明白了!
不過,這個話題還真不好往細了說,衛央一時沒了脾氣,人家杜丹鸞又不理他,只好沒精打采跟在后面怏怏地往里頭走。
杜丹鸞悄然赧然,她不是不理智的人,只是那話兒到了嘴邊,再三按捺終于脫口便說了出來,世間那么多寧愿見她這樣著惱的男子,可她自己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呢!
走不片刻,前頭凜凜地立著數十條大漢,看裝束都是公門里人,皂靴直刀,紅黑相間的直裾公服,杜丹鸞提醒道:“這是京兆府里的快手,你可記著了。”
衛央哦了一聲,心里卻很奇怪。
這京兆府里的快手之說,應該就是所謂的長安捕快中專門抓捕窮兇極惡的罪犯的那種了,就算這些快手們實在剽悍了些完全不像捕快的樣子,可長安是京師,是王都,怎么也能說得過去,他所奇怪的是,杜丹鸞這提醒卻似乎別有韻味。
她是要自己明白什么呢,還是讓自己不明白什么呢?
細細咀嚼了一番,衛央覺著杜丹鸞說那兩句話的口氣分明是強制自己接受“這伙人就是京兆府快手”的事實,這就有貓膩了。
想想杜丹鸞是為內衛府將軍,這些個快手們竟能得她這樣鄭重的提醒暗示,那來頭定然大的很。衛央登時打消了探查仔細清楚的念頭,他不過一個輕兵死士營里的百將,將來說不準還要真在那里呆下去,這些人是不是真的來自京兆府,是不是真的就是京兆府的快手,這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但緊接著,衛央的好奇心就不能那么輕易按捺下去了,因為帶隊在這里等杜丹鸞的又是個女郎。
這個女郎,她并未穿直裾公服,黑夜里也分辨不清是黑是藍還是紫色的男裝,遮掩著妙曼不在杜丹鸞之下的妙體,身量竟不在杜丹鸞之下,面色雍容是個少見的美人,腮邊淡淡漾有梨渦,年紀實在猜測不得準確,怕也有二十三四的樣子。
這女郎若論容貌,其實不見得就在衛央所見柴熙寧與杜丹鸞之上,柴熙寧勝在秀麗絕倫,杜丹鸞性感果斷,而這女郎,衛央竟第一眼便找不到怎樣形容她的詞匯。
這個女郎甚為杜丹鸞尊敬,她向杜丹鸞搖了搖手微微地笑著,很是熟稔地道:“鳳凰你可不能責備內衛們,這番來凌源,本也不是敦促你們的,正巧趕上了而已。”
這女郎身側伴著個清麗的小一些的小女郎,眉目如畫卻著常人服飾,懷中掌著一柄連鞘的刀,那刀柄金燦燦的并非黃銅鑄就,刃闊修長,仔細瞧去竟是沖霄鳳凰的模樣。
但聽她笑吟吟道:“杜姊姊,咱們不期而遇呢,倘若抓著那叛徒之后,你那功勞薄上可該記我一筆才行呢。”
這小女郎聲音懦懦的,卻甚清脆,出谷黃鶯也似,與那身量高挑的女郎彷佛編鐘奏雅樂般感覺絕然不同,但這小小的女郎一開口,竟也有一種很清顯的榮貴大度的開闊。
杜丹鸞不知怎地,并未見禮,向那高挑女郎笑了笑,伸手在那小小女郎臉頰上輕輕掐一把,輕笑道:“自不敢忘了咱們勞苦功高的你呢,不過,你們怎地也到了凌源?莫非……”
說到這里,杜丹鸞回頭向盯著那沖霄鳳凰刀仔細看的衛央示意先去一旁等著。
衛央無心摻和在這些人里頭,便道:“那你一會兒自己仔細著點,狗急跳墻,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可別什么事都自己去犯險——我有點困,先瞇一會兒,有搞不定的喊我,你知道,我對付那種叛徒啊什么的最拿手了。”
杜丹鸞耳熱如火燒,跺腳嗔道:“你這人,一貫沒個正行,忘了方才叮囑過的么?你快去,我,我自然知道的。”
高挑女郎目中笑意點點,溫聲道:“這位百將是誰?鳳凰,這是你請來的好幫手么?”
衛央干咳一聲道:“那個,你好,你們好啊,我叫衛央,那什么,你們先商量著啊,我先蹲一邊去了。”
“那倒不必,衛百將得呼延大都護青眼,那必是才能顯著忠君愛國的壯士,沒甚么聽不得的。”高挑女郎笑吟吟地道,“何況,衛百將刀伏會王,槍懾馬全義,青年一代里素有名望的楊延玉也與他稱兄道弟,這樣的壯士,又能有甚么不放心的呢?”隨后又半是戲謔半帶正式地對杜丹鸞道,“更不必說,這位衛百將還是咱們內衛府小杜將軍的好朋友,那自更為可信了,是么?”
衛央心下一驚,這一兩天內發生的事情,除了呼延贊等有數的幾個人,恐怕還沒幾個能將自己這么一個小人物說地這樣仔細,這女郎是誰?
面子上卻一片嬉笑,不以為意地搖搖手指笑道:“過獎過獎,實在是過獎,我是個低調的人,這些事情嘛,沒必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這對我一貫斯文內秀的形象不太好。內秀,關鍵是要內秀,是吧?那什么,你……”
杜丹鸞忙忙亂亂地責道:“這是京兆府快手李捕頭,你,你不要亂說。”
衛央啊的一聲:“哎喲,失敬失敬,那什么,我家教很嚴,那就先這樣了,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先困覺去了啊。”
那位李捕頭瞧著衛央往深林里竄去的背影半晌不說話,杜丹鸞心頭惴惴,忽聽那掌刀少女嬌憨低笑道:“大都護與柴使君都說這位衛大郎善謔荒誕,果然不假哩!”
“亂說!”高挑女郎叱道,轉頭問杜丹鸞,“巡邊事使將這位衛大郎使去了輕兵營,你們怎么遇到了?”
她與杜丹鸞差不離是閨蜜關系,旁人能想到杜丹鸞早有衛央這樣一個所謂的好朋友,這女郎卻決計是不肯相信的。
杜丹鸞忸怩地將大概敘述一遍,雖略過了只有兩人才可心知肚明的那段教人又羞又惱的尷尬,這李姓女郎看她模樣也猜出個七八分來。
不待說仔細,衛央又從背后轉了出來,訕訕地湊近了才撓著頭道:“還有一件事,路上也沒機會跟你說,我猜測啊,那叛徒說不準要到大白天才能抓住,這個,晚上的話吧,最好還是找個柴火堆歇息著為好。”
杜丹鸞一時氣惱:“你怎地路上不說?”
衛央十分無辜:“我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你不回一句,我也沒法子啊。”
“你這個壞人!”杜丹鸞出手如電,欣長的手指靈巧地鉆入皮甲之內,貼著內襯掐住了衛央后腰上皮肉,左一圈三百六十度,右一圈三百六十度,而后抽手,這就在眨眼間完成。
如果用這時候杜丹鸞出手的迅捷來品判天下高手,沒有人能比得上她。
衛央咧著嘴往遠處逃,心里直發狠:“現在人多,你男人給你這個面子,等將來沒人的時候,看咱怎么收拾你,還翻了天了給!”
李姓女郎忍俊不禁,眸如彎月般笑道:“我也正要與你說起這安排呢,衛百將所料不錯,那叛徒已成驚弓之鳥,經內衛在那書院里通宵一鬧,恐怕就算他不在那里,也知曉這靈源縣是待不下去的了。然而這人能一路在內衛追拿之下自長安逃到了這里,可見平日與江湖中人甚有些交往的,這一番出賣大唐一路遠遁,都是江湖中人的行事風范。如今靈源縣殺機四伏,西北兩面又是通往敵國的必經之路,那叛徒怎敢貿然前往?深夜里出入城門,并不比白晝便宜,反而更顯叵測,日升之后,才是正經做事的時候。”
衛央十分驚嘆,這大唐的俊杰實在是多了些,杜丹鸞果敢仔細不必說了,這李姓女郎的聰慧,絕不在杜丹鸞之下。而且看這女郎閑庭信步的瀟灑,成竹在胸的從容,她必然早在自己和杜丹鸞到來之前便想到了這個問題并早做好了安排。
這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女郎!
衛央心神大定,打了個呵欠頭也不回往深林里走,嘴里碎碎念道:“早知道你們都安排好了,這大老遠的我還起來做什么。唉,人家讀書人是紅袖添香聞桂魄,我這命苦啊,紅袖添香夜抓人,差距啊,巨大的差距!”
李姓女郎驀然沉下修眉,一手一握上了那沖霄鳳凰刀柄。
杜丹鸞情急之下叫道:“不可,他,他一貫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