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閣內,虞青梧盤腿坐于蒲團上,雙手結定印于臍下,呼吸緩慢,若有似無,氣息悠長到嚇人,一呼一吸間好似能牽動夜色與之產生共鳴。
“誰?”忽然,吸了一口氣的虞青梧察覺到陌生的氣息,他猛地睜開眼,眸中精光閃爍,如刀似劍,一旦搜尋到那陌生氣息的源頭,將在第一時間展開攻伐。
嗚……
似鬼泣又如風吹般的嗚咽聲在閣中傳蕩,在虞青梧起身間,他身前丈外突兀的出現了一道黑影,與暗夜融為一體,卻逃不過虞青梧的法眼。
入閣之人身披寬大的黑袍,罩住了身形與臉,打扮與黑影極為相似,但卻不是黑影。時至今日,他修為與日俱增,早已洞悉虞家仆人黑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幽魂,或者說是——鬼!
這個世界上,活人能修煉成仙,死去的人亦能!只不過由于死后只是魂魄,沒有肉身,所以他們只需要修元神。虞家為什么會有一個鬼修奴仆,虞青梧不知道,也沒有去問,但眼前這與黑影打扮極為相似的人,絕對是活人,而且他總覺得似乎在哪見過。
“是你?!”原想一舉將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袍人鎮壓的虞青梧眸光一顫,認出了眼前之人。少年時在昆侖,他曾遭遇到危機,關鍵時刻被一位黑袍人救下。當日那黑袍人還訓斥了他一番,讓他得以重振。
近二十年過去,他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府邸再見這黑袍人。
“是我。”那黑袍人開口,聲音比過去多了一些生氣,聽在虞青梧耳里,竟莫名的讓他有種溫暖的感覺。
虞青梧點點頭,這黑袍人來歷神秘,意圖不明,而且修為高的可怕,應當也是在天仙境,或許比他還要略高一些,縱使曾經被其所救,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沉聲道:“感謝前輩昔年的救命之恩,不知前輩今日造訪所為何事?”
造訪?這壓根就是偷摸進來的!
“為了履行承諾。”黑袍人轉過身,背對著虞青梧說道:“當日你曾問我是誰,我說等你背后尸山血海的時候便會告知于你,你可記得?”
“記得。”虞青梧點頭。這個時候,那黑袍人已經褪下了罩在頭上的斗篷,露出滿頭花發。可以看得出來,此人上了年紀。
“孩子,你沒有讓我失望。”黑袍人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轉過身。
當黑袍人徹底面對虞青梧時,虞青梧身子一顫,眼眸中盡是不可置信之色。他騰騰后退,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爺爺他已經死了……爺爺他已經死了,怎么可能再出現?”
在他身前的黑袍人是位老者,須發皆白,然而他那對眼眸卻犀利無比,渾身有股讓人心顫的霸氣和威嚴。他這副面容,與開創虞家輝煌的虞問天一般無二!
又驚又奇又激動的虞青梧忽而眼眸一顫,指著那與祖父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黑袍老人說道:“你不是爺爺,到底是誰?”開始的驚訝過后,他才發現眼前之人只是與祖父虞問天相貌相像而已,氣息并不一樣。
虞問天稱霸天下數十年,手染了多少強者的鮮血,不光霸氣橫溢,更煞氣濃重。眼前之人雖說也有一股霸氣,但與虞問天的卻不同,他更像是久處高位而培養出的威嚴、尊貴之氣。除此之外,虞青梧并未在其身上感覺到半點虞家血脈的氣息,換句話說,眼前之人根本不可能是虞家的開創者虞問天!
“我姓姚,名問鼎。”黑袍人面容平靜的說道。
“姚問鼎……姚問鼎……”虞青梧輕喃著黑袍人的名字,越念心越驚。姚姓乃是舜帝直系后裔,而虞家的前身也是姚姓,虞家開創者虞問天本來的名字便是姚問天。
然而眼前這與虞問天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卻聲稱自己名喚姚問鼎,一個問天,一個問鼎,二人難道……
虞青梧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而姚問鼎卻是輕輕一笑,道:“孩子,你猜得不錯,我與你祖父正是親兄弟,他是我大哥,論輩分,你應當喚我為二爺爺。”
突然冒出一個二爺爺,這讓虞青梧難以接受。虞家的族譜只記載了虞問天之前的所有姚姓之人,并未記載與他同輩和之后的人,所以他并不能確定姚家是不是有個姚問鼎,祖父是不是有個親弟弟。
上代的事,他有許多都不知道,就連福伯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的話。
見虞青梧不動聲色,姚問鼎哪里還看不出自己根本就沒得到對方的信任?他搖頭一嘆,自顧的坐了下來,說道:“虞家的族譜你應該看過,是不是覺得族譜很奇怪,只記載了兩百年前的所有族人?”
虞青梧眉毛一挑,他確實翻過虞家族譜,當時也確實覺得奇怪,因為正如‘姚問鼎’所說的一般,族譜中只有兩百年前的族人,這兩百年間卻是沒有一個上譜的。
“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姚問鼎又是一嘆,目光深邃幽怨,好似記憶在穿梭時空,回到過去。
“兩百年前,姚姓之人從一個大族已經淪落為小族,全族上下加起來不到百人,而我與大哥就出生在最危難的時刻。我與大哥乃是雙胞胎,父母為我們取名一個問天一個問鼎,意思就是想要讓我們倆擔起重振姚族的重任。”
“一晃數年過去,我與大哥少年雄心,偷偷溜出族地想要西上昆侖修仙學道,待得學到一身本領時再圖謀天下。兩個小少年跋山涉水,艱難西行,他們固然心志堅定,可終究是太小了,在這茫茫大地上屬于最底層的人,莫說妖魔鬼怪了,就是一個尋常野獸都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剛離開族帝不到百里,便遭遇到了一頭猛虎。”
“幸好天可憐見,在我兩兄弟即將葬身虎腹時,一位昆侖弟子游歷至此,將我兄弟二人救下。得知我們要西上昆侖拜師學藝時,那位前輩當即查探我二人的天資,竟發現大哥天生武道奇才,而我卻是修道奇才,于是他便將大哥送回了族地而將我帶上昆侖修道。”
“一晃十年,我玄功小成,外出歷練間奪了些武功秘籍想要帶回族地讓大哥修煉,誰想回到族地時才得知大哥在數年前外出后,便再沒有回來過。我尋遍方圓萬里,卻怎么也找不到大哥的蹤跡,只當他是葬身獸腹之中,悲痛之下回到昆侖潛心修煉,只待他日修為登頂之際,一人獨撐姚族。”
“時間悠悠晃過百年,得到昆侖大力栽培的我位登地仙,接任了昆侖掌教之職,正當我想效仿軒轅黃帝,率領昆侖推翻大夏時,大地上卻是有一人聲名鵲起,戰遍天下無敵手,名喚虞問天!而不久后,他更是西上昆侖,與我展開一番大戰。”
說到這里,姚問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看著眼睛瞪得大大的虞青梧說道:“聽到這里你應該知道我就是昆侖上一代掌教,道號華鼎子了吧?也應該猜到你祖父為何在面對外人時,總戴著一張虎頭面具的原因了。因為我與他太像了,外人根本不可能分得出來,而他又知道我已經成為昆侖掌教,所以為了不對我構成威脅,他始終戴著一張虎頭面具。”
“等等!”虞青梧沒有被驚訝沖昏頭腦,問道:“我祖父明明才百多歲,可你卻說他與你是親兄弟,而且算起來都有兩百多歲了,這是為何?”
姚問鼎笑了笑,說道:“這就不得不說道虞家魔劍了。當年我被帶上昆侖,而你祖父傷心之下,想要一人去尋練武的門派拜師,然而卻在半路上誤入了魔界,在魔界中待了數十年。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他提過一些,說掉進了魔界中的神魔血池里,被里面最精純的魔血給封印了數十年,最后陰差陽錯之下撿到了神魔血池之底的魔劍,這才沖出血池,回到了人間大地。”
“一般人無法承受魔氣的傷害,更遑論最精純的魔血洗滌數十年了,大哥他完全是依靠強大的意志力才撐到最后,可離開魔界后,按照正常情況,應當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魔血給撐死的。幸運的是,他離開魔界不久后遇到了一位神秘人,不光為他鎮壓體內魔血,更傳授了他一部蓋世神功,就是現在虞家的唯我獨尊功,讓其得以生存了下來。”
神魔血池乃是魔界魔氣的源泉,就如天界中的瑤池是仙氣的源泉一樣,當中蘊含著最為精純的魔氣,就算是天仙落入其中,也將在頃刻間被轉化為魔體。姚問鼎的一席話,道出了虞家魔血的來源。
虞問天、姚問鼎兩兄弟各有奇緣,是上天注定,也是因緣際會。此時的虞青梧已經相信了姚問鼎的話,因為他的話與事實最為接近,更解開了他心中多年的疑惑。他確實沒有想到,或者說天下人都沒有想到,天下無敵的虞問天之所以會與上代昆侖掌教華鼎真人交好,并非打出了交情,而是他們本來就是親兄弟!
不得不說,虞家或者說是姚家,隱藏的足夠深。在大夏皇朝眼皮子底下,兩位后人茁壯成長,其中一人更是成為了正道魁首昆侖仙山的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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