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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五章 陰魂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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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寂寥,冬雪飄搖,嗚嗚冷風泣訴不止,卷著片片雪花在院中搖曳。

  景龍宮依舊是景龍宮,飄雪夜依舊是飄雪夜,紅墻碧瓦依舊如斯,只是沒有了二十日之前迎接一條新生命時的喜慶,而獨留悲戚之氣在雪中梧桐間繚繞。

  院中侍衛、內官、宮女早已被遣散,坐靠在梧桐樹前的男人也無往日的意氣風發、霸氣橫溢,披頭散發的像個乞丐,若非身旁之人妙法無雙,遮雪驅寒,怕是他早已被大雪掩蓋了去。

  房中燭光搖曳,女子的低泣聲陣陣傳出,虞青梧透過紗窗看著那因傷心低泣而不斷顫動的柔弱身影,再看看身下恍若失了魂般的至尊,不由得搖頭輕嘆。

  姊妹永別,夫妻離散,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固然此時心中有愧,但卻沒有半點悔意。從自劍冢中出來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日后受萬人唾棄,哪怕遭五雷轟頂,先祖的悲和怨,他也一定要還給夏姓之人。

  “是不是……”在梧桐樹下坐了五日五夜都不曾張過口的夏履癸終究是張了張嘴,看著越下越急的雪,說道:“是不是過了子時,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她了?”

  二十日前,同樣是驟雪之夜,那一日兩人千呼萬盼的孩子終于出世;二十日后,還是驟雪之夜,還沒來得及看著幼兒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的她,卻要魂消魄散,自此陰陽兩隔了。

  夏履癸抬了抬僵硬的左手,扯著虞青梧的衣擺輕聲道:“這個世界上,當真沒有起死回生之術?”

  同樣站了五日五夜的虞青梧嘴角扯起一個不知是笑還是哭的弧度,他委身坐了下來,與結義大哥肩并著肩,仰頭望著不時飄落白點的昏暗夜空,道:“在西地昆侖的稍北邊有一座靈山,靈山上有一門派,名喚大乘教。此教中人自稱為佛門弟子,傳聞教主是與三清一個層次的接引、準提二圣。”

  “佛門中人常說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我向來對所謂的佛門沒有好感,但不得不說,這人生八苦確實道出一些人的心跡。死是苦,生亦是苦,這般看來,起死回生不過為令苦難循環的術法,或許也正因如此,世間才沒有起死回生之術吧。”

  活著的確是痛苦,可倘若真有起死回生之術,怕是誰都要爭著搶著去學吧?這是執念,存在于每個人心底深處永不可抹滅的執念,一旦掙脫了這種近乎本能的執念,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嗯。”

  夏履癸點點頭,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撥開擋在眼前的散發,扶著同樣起身的虞青梧的雙肩,強自露出一絲微笑,道:“你在這也陪我五天五夜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來送你嫂子最后一程。”

  五日前,虞青梧在仇家找到了施展釘頭七箭術所需的營帳、草人等物件,更查到仇麟與四海幫有染!雖然仇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或自殺、或獲罪伏誅,釘頭七箭術也被中止,可終究是晚了一些,依照時間來算,今夜一過,嬴姬將命喪黃泉。

  這幾日,嬴儀哭暈了不知道多少回,而他和虞青梧就這么一直守在屋外,不忍打擾兩姊妹最后的時光。然而再不忍,天亮之后也到了嬴姬出殯的時候,畢竟禮不可廢。

  看到夏履癸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虞青梧想說在這多陪陪,可話還沒說出口,卻看到夏履癸搖搖頭,最終他只得點頭答應,囑咐一聲后離開景龍宮,往王府而去。

  回到王府后,他直接叫醒熟睡中的大牛和小紅,命二人守在屋外,不要讓任何人進入,而自己則在床榻上躺好,閉目低誦道:“淵兮冥兮,神鬼通兮,陰靈誦鳴,仙法明兮……”

  一段長而晦澀的咒語念罷,他身上微光暗閃,下一刻,自他體內升起一道半透明的虛影。那虛影不是別物,正是他的元神!

  適才他以通幽之術施加在元神之上,使得元神暫時處于飄搖于陰陽兩界中的魂體,凡是陽間之人,俱不可能看得到,除非那等修為達到可以無視陰陽的地步。可達到這等境界的人,已經可以自由穿梭三界,這等高人怕是在天界中,也是數得上的高手,人間哪里尋得?

  元神出竅后,他的肉身依舊躺在床榻上,像是處于熟睡之中,而元神則穿過墻瓦,朝著斟鄩城外飛去。出了城,他又飛了十余里,這才降下身形,落于林中空地。

  落地后,見四下無人,他當即撥土成壇、搓土成香,制成了一個簡易的法壇。

  法壇上三根土香燃起微光,他雙手并成劍指,一會兒斜指蒼穹,一會兒立指大地,一會兒饒指身后,與此同時,他雙腳或踏七星,或踏八卦,整套動作看起來怪異無比,倒是與蚩林祈福占卜時有些類似。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窮,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或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寂寥的夜空下,虞青梧獨自一人起壇作法,念咒聲嵌入天道,凡人不可聞,陰靈卻是聽得清楚無比。隨著時間的流逝,法壇周圍聚集起越來越多的淡綠色火焰,這種火焰不是別物,正是陰魂鬼火。

  六道中的生靈,肉身之內俱藏有三魂七魄,三魂分為天地命三魂,七魄分為喜、怒、哀、懼、愛、惡、欲。其中七魄因為主七情六欲,乃是后天所生,死后會隨肉身一起消亡;三魂中的天魂在死后歸天,入天牢;地魂歸地,入地府;而命魂由于主肉身行動,不屬天地,故此在人死后會散落于陽間,一定時間過后便會散去。

  不過也有些例外,譬如若是人在死之前有極大的怨氣,陰怨之力便會染上命魂,甚至染上天地二魂,從而形成怨靈,人們常說的‘化作厲鬼來找你’指的就是怨靈。只是怨靈的形成,并非僅僅是死前有極大怨氣就可,這當中還和死亡之地息息相關,倘若死在陽氣旺盛之地,便縱是怨氣再大,死后也不可能成為怨靈的,唯有在極陰之地才有這個可能。

  斟鄩乃是人間氣運匯聚之處、人皇棲身之所,故此這里是不可能誕生出怨靈的,此時圍繞在法壇周圍的鬼火,不過是那些死去不久,命魂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魂力在虞青梧的咒語之下顯形,并沒有半點攻擊力,反倒是若常人將之吸取的話,還能增長自身靈魂的凝練度,就如同當年虞青梧和小紅在虬龍神木底下的密室那般。

  當然,這些鬼火蘊含的魂力,跟虬龍神木下密室中所蘊藏的完全沒得比,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此時虞青梧施展的正是地煞七十二術中的攝魂術,為得就是要攝來幾人的魂魄,第一個正是朱連城的!

  他跳在法壇前,左手掐陰印,右手掐陽印,而后厲聲道:“朱連城何在,還不速速歸位!”話落,陰陽二印相合,激射出沖天幽光,引得周圍無數鬼火震顫不止,有些稍暗些的,更是直接熄滅!

  這種幽光是陽間之人看不見的,故此他并不擔心會被人發現。他一邊閉目維持攝魂術,一邊等待朱連城的魂魄飄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一炷香時間過后,朱連城的魂魄沒來,倒是引來了更多的鬼火。這方圓十丈內,密密麻麻的全是鬼火,粗略一看,絕不下千數,怕是近日來死去的人的命魂,至少有一半被吸引來此處了。

  又一炷香過后,虞青梧垂下手散去攝魂術,睜開眸子疑惑道:“居然沒有朱連城的魂魄!”

  他本想以攝魂術攝來朱連城的魂魄,詢問一些關于四海幫的秘聞,誰想攝魂術并未感應到朱連城的魂魄!

  按照時間來推算,死去的人應該是在第七日之后天魂歸天地魂歸地,再過七日,命魂和七魄才會消散殆盡。然而此時攝魂術不光沒感應到朱連城的三魂,就連七魄都沒感應到,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難道他的天地二魂提前歸位,命魂和七魄也提前消散?或是有其他人同樣施展攝魂術在我之前將他的魂魄拘走?”虞青梧呢喃出聲,魂魄提前歸位或是消散并不是不可能,不過情況極少;至于是不是有人在他之前將朱連城的魂魄拘走這一點,他倒有幾分懷疑。

  此時深究朱連城的魂魄到底在哪顯然并沒有意義,他想知道四海幫的事,除了問朱連城之外,還可以問仇麟!沒能拘來朱連城的魂魄,他當即再展攝魂術,拘仇麟的魂魄!

  “仇麟何在,還不速速歸位!”

  陰陽二印再合,幽光直襲蒼穹間,虞青梧也閉上了眼眸。一炷香后,他猛然睜開眼眸,滿臉不可置信道:“仇麟的魂魄也消失了?”

  若說朱連城的魂魄提早歸位的話,難道仇麟的魂魄也提早歸位?這種事情本來就極其罕見,此時還接連發生兩件,而且兩人都是四海幫之人,有這么巧合的事嗎?既然不是魂魄提前自己歸位,那怕是只有一個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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