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所指,劍鋒所向!
片刻之后,宋子寧站在趙君度面前,一臉疲憊。
趙君度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宋子寧雙眼,絕對稱不上友善。
宋子寧揚了揚手里的黑色木盒,說:“這東西非常重要,多耽誤一會說不定就會多出變數。四公子還要和我在這里干耗嗎?”
趙君度并未讓路,而是道:“難得看到七少如此疲累。你的三千飄葉訣不是號稱與大衍天機術并稱嗎,怎么也會出現如此疏漏?”
宋子寧面露苦笑,說:“天機難測,豈有人能夠盡數算盡?就是林帥出手,不也偶有失誤?我不過一介小卒,惟有盡力而為。”
趙君度目光落在宋子寧手中木盒上,問道:“這是何物?”
宋子寧道:“以四公子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最好不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和千夜兄弟一場,絕不會對他不利就是了。”
趙君度側身讓開了去路,說:“現在雨櫻在里面。”
宋子寧點了點頭,向內進走去。
擦身而過時,趙君度忽然說:“我的一個......朋友,就死在你的疏漏上。”
宋子寧輕嘆一聲,說:“此事之后,我自然會去徹查疏漏究竟出在何處。”
趙君度沒有再說話,亦未回頭,任由宋子寧走進深沉的后殿。
在一間高遠幽深的偏殿內,千夜置身玉臺上,雙手橫置胸前,神態安詳,宛若沉睡。惟有到了宋子寧、趙雨櫻這個層次,才能夠隱約感覺到千夜體內一點生機流轉。但也是許久才脈動一下,而且微弱之極。
趙雨櫻盤坐在玉臺邊,雙眼深幽,不知在想著什么。見宋子寧進來,她眼中才算有了些生氣和希望。
宋子寧跪坐在玉臺前,拿開千夜雙手,解開衣扣,露出了胸膛。他指尖拂過千夜胸口,輕嘆一聲,說:“記得當初在黃泉訓練營的時候,千夜這里還有一道很可怕的傷疤,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唉,已經好幾年了,可是訓練營的日子好像才剛剛過去。轉眼之間,我們都長大了。”
趙雨櫻沒有說話,看著宋子寧打開木盒,取出里面一塊殷紅如血、拳頭大小的晶體,以原力虛空托住,一點也不敢讓它沾染到自己肌膚。
晶體中央,有一縷紫黑血氣,宛若活物,正在自如游動。
宋子寧屏息靜氣,將這塊晶體虛放在千夜胸口處,就欲放下。
“等一等!”趙雨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這是什么?”她問,目光中充滿了凜懼。這塊如有自我意識的血色晶體,給了她極大的壓迫感,讓她連靠近一些都不愿意。而現在宋子寧居然要把這種東西放到千夜身上?
“古老血池的核心,上古源血。”宋子寧平靜說出了答案。
“上古源血?”趙雨櫻卻無法象宋子寧這般平靜,當場大驚:“上古源血都有自己的意識,可是千夜現在這個樣子,怎么可能壓制得住上古源血的意志?你把這種東西給了他,豈不是......豈不是會把他變成一個怪物?!”
“我相信千夜。”
“相信千夜!?千夜現在會不會相信自己都很難說!宋七,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只有這個辦法了,不是嗎?”宋子寧輕嘆一聲,原力一收,血紅晶體就這樣落在千夜胸口。
“可是......”趙雨櫻想要阻止,又猶豫不定。
誠如宋子寧如說,千夜此刻狀態接近無解,就連趙玄極看了,也只能是一聲嘆息。或許天王級別的大人物會有辦法,可是以千夜的特殊情況,哪敢給天王過目?
遲疑之際,上古源血已經落在千夜胸口。一接觸到血肉,它就瞬間軟化,剎那間分出數十道觸須,悉數刺進千夜身體。似是品嘗到了血肉的鮮美,這團上古源血竟發出一聲遠古兇獸般的咆哮,化為數十道血絲,轉眼間鉆入千夜身體!
趙雨櫻大吃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可是卻慢了一步,那團上古源血早已沒入千夜身體,只在肌膚上留下數十個細小紅點。
“這......”趙雨櫻不知所措。宋子寧也沒有想到上古源血居然會如此兇厲,臉色鐵青。可是源血已入千夜身體,轉眼之間就會攻入血核,此刻他也束手無策,只能靜待結果。
千夜突然全身一震,臉現痛苦之色,在他體內,數十根血線釘在血核上,正想方設法刺入血核。雖然千夜此刻血核中包含了無數細小晶體,可是仍然被血線一點一點地刺入。
宋子寧神色越來越緊張,就在這時,殿內突然出現一道亙古蒼涼的氣息,讓兩人幾乎錯覺正置身數千萬載沒有出現過生靈的荒涼大陸。一本厚重黑書的虛影出現在千夜上方,隨著這本古老黑書的出現,虛空中隱約響起一聲古獸瀕死的哀號。
哀號過后,古老黑書的虛影漸漸消失,千夜臉上的痛苦之色也轉為平靜。
“那是什么?”趙雨櫻問,鼻尖全是冷汗。這本厚重黑書帶給她的心悸感覺要遠遠甚于上古源血。
宋子寧搖頭道:“我怎么知道?不過看起來不象是壞事,大概是千夜的秘密吧。”
千夜神色恢復了寧靜,又過片刻,偏殿內忽然響起一記沉郁如雷的鼓音,千夜胸膛開始起伏,緩緩睜開雙眼。
“你醒了!”趙雨櫻一聲歡呼,撲到千夜身上,上下其手,一邊拼命揉捏,一邊叫道:“快告訴老娘,還有哪里不舒服?啊,對了,你餓不餓?”
千夜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臉從趙雨櫻的爪子里掙脫出來,掙扎著坐起,略顯茫然地看著周圍:“這是哪里?仗打完了?”
“早打完了!你都昏迷了快一個月了!”趙雨櫻狠狠瞪了千夜一眼,怒道:“倒是你,當時那么拼命干什么?”
千夜略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起當日之戰,見殿中再無其它人,才說:“也不是我有意拼命,只是我和你們不太一樣,魔女那一擊我接了未必會死,可是君度必死無疑。”
“這還未必會死……”趙雨櫻想說什么,最后只化為一聲嘆息。千夜身具血族體質,身體比普通人族強悍太多,即使趙雨櫻原力等級還要高過千夜,可是在身體強度上卻遠遠不及。趙君度拋開八方封鎮之力,身體也是遠不及千夜。只不過他對八方封鎮運用近乎爐火純青,不打破領域之力,就傷不到他的本體。
通的一聲,殿內又響起一記沉郁鼓音,似乎整個殿堂都隨之動了一動。
宋子寧向千夜看了一眼,說:“控制不住上古源血?”
千夜搖頭道:“不是,上古源血的意識已經被抹掉了。我現在暫時還需要適應新的力量。等等,你剛才是說上古源血?哪來的上古源血?”
千夜自鮮血長河中傳承了諸多知識,知道上古源血是構建古老血池的核心。上古源血來源有兩種,一種取自鮮血長河,即使在鮮血長河未曾隱去的年代,這也極不容易。至今為止,也只有帕斯、門羅等少數幾個最強氏族擁有這類血池。另一種則是以一點上古源血作為引子,上位血族不斷取出自身源血投入其中,經過多年的匯聚、純化,使之慢慢向上古源血進化。現在大多數古老血池中的源血都是如此而來。
無論哪種途徑,上古源血都是血族最珍貴的寶物,價值無可估量。可為何宋子寧手中會有上古源血?
千夜再度感知了一下血核狀態,此刻的血核已經將被黑之書抹除意志的上古源血悉數吸收,血核內的顆顆晶體都變成手指大小,整個血核幾乎變成了一個血肉和晶體混合的晶簇,蘊含的力量整整提升了一個數量級。那縷盤亙不散的古老氣息表明,剛剛被吸收的就是上古源血。
宋子寧臉色有些古怪,說:“這件事很復雜,一會和你細說。你先看看身體有什么不適。”
千夜疑惑地向宋子寧看了一眼,又躺在玉臺上。吸收上古源血后,血核劇變,也會相應帶動身體變化。現在千夜確實需要時間,重新改造身體。
隨著千夜催動血核,道道燃金之血從血核中泵出,涌向身體各處。燃金之血所過之處,無論肌體還是骨骼,都開始瘋狂生長,而同時舊有組織又成片死去。千夜全身上下,幾乎是脫胎換骨般地變化著。
此刻千夜身周開始散溢出縷縷暗金血氣,肌膚下不斷起伏蠕動,仿佛有無數蛇蟲爬行。千夜雙眉緊鎖,咬緊牙關,顯得極是痛苦。可是他的氣息卻在不斷攀升,越來越令人戰栗。
趙雨櫻怔怔看著此刻血氣繚繞的千夜,神色極是復雜。她一生中不知斬殺了多少血族,見到就下殺手,幾已成為本能。可是現在,自己至親的弟弟卻在面前,展示著前所未見的恐怖血氣。雖然心中早已知道這個事實,可是當它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時,趙雨櫻依舊有種現實破碎的幻滅感覺。
宋子寧看了看趙雨櫻,堅定地說:“千夜是人族,在他心里,這一點從未變過!”
趙雨櫻勉強點了點頭,將幻滅感覺壓下。
日落又升,經天復落,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當千夜再次醒來時,已與平常無異,只是雙眼顯得更加深邃。他運起血脈潛伏,所有體外血氣一掃而空,悉數收歸血核,再也看不出一點血族的影子。
千夜起身,一邊活動身體,一邊說:“姐,跟我說說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