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到當年她的未婚夫付蝎軍,隔空慢慢走來,就站在蕭左的身后對她笑。那年輕英俊的蝎軍,也曾令她動過心的。哪個少女不懷春,那樣家世和容貌的男子,又有著遠大光明的前程,她如何能不滿意?何況,他們私下還見過。他對她溫文爾雅,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一樣,半點不曾褻瀆。
可是,誰讓她遇到了皇上!那樣成熟的男子,那樣熟練的手段,她受不了。她失了身也就失了心,當然就想擺脫也曾經戀慕的人。皇上的毒計,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沒有阻止。她自小就自私,只顧得自己快活,哪管別人死活。
可如今……
報應啊,全是報應!她突然有啼笑皆非之感,伸手拔出刺在胸口的涼意,死得干脆。
只是那胸口的熱血,噗的一聲噴濺在蕭左的臉上,燙得他向后退了幾步。然而,還沒等他后悔,破風聲就傳來。他來不及回頭,就覺得有尖利的東西鉆入他背后的肉里。這還不算,他疼得大叫,那鐵器卻仍然想鉆得更深,想刺穿他的血肉,直入他的魂魄。
原來,被人從背后射死,是這個滋味。
蕭左向前趴倒,正摔在通往下層的艙口處。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他的愛妃就在他面前,死不瞑目。而琉璃則帶著鄙視的眼神,坐在附近的甲板上。
不,他不會輸的。他忽然很憤怒。就算害死紅蓮又如何?順他者昌,逆他者亡,這就是他的準則。他是皇上,他是天子,他讓誰死,誰就不得不死!他就是天。他要左右一切!
蕭十一,你奪走了我的一切。那么我,就奪走你的所有!大家。就綁在一起死吧!
他忽然露出笑意,喪心病狂的笑意。這讓離他很近的琉璃看得心頭發毛。猛然間覺出不對頭來。而后,就見蕭左往前爬了兩步,拼著最后的力氣,從懷中拿出個火折子,一只瓷瓶。
火石“啪”的大力摩擦,大約因為蕭左最后的力氣和愿望,居然蹦出巨大的火星,瞬間就引燃了那拔開瓶塞的瓷瓶。火苗騰的竄起。像養在暗中的毒蛇,吐出了滿是毒液的長信。
有炸藥!一定有炸藥!蕭左要引爆,要同歸于盡。琉璃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然而,來不及了。她無路可逃,只能奮不顧身的跳進海水里。她只求,這火藥的爆炸力不要波及太廣,還好石頭的船還離得遠。
琉璃落水的剎那,蕭左手中那瓷瓶也被扔出,準確的從艙口,跌跌撞撞地沖進底艙之中。
琉璃不會游水。為什么要跳海?蕭十一遠遠望到,登時大駭。
然而還沒等他想到什么,蕭左的船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爆出巨大的火光!水面,也瞬間激騰起白茫茫的水霧,遮天蔽日一般。無數的水珠子像是鋼釘,向四面迸散,發出爆豆一般的聲響!
“琉璃!”蕭十一俯身在船欄上,一手無力的向下伸著,拼命地要抓到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沒抓到。他的手,空空如也。
起風了。海上突然刮起了瘋狂的東風。蕭十一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之后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他的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殿下,殿下。您醒醒。”耳邊,有人輕聲呼喚他,帶著焦急和盼望。可是,他不想醒過來,萬一,那時也看不到琉璃可怎么辦?
可是,琉璃?這兩個字一冒出,令蕭十一的心中大痛,立即就被刺激得睜開眼睛。
眼前,是皇宮內院的屋頂,龍床上的黃色繡龍帳子。晃來晃去的,除了赤黃流蘇,就是洪長志的老臉,帶著真心的欣慰,“殿下,您可醒了,可嚇死老奴了。”
瞬間的迷茫后,蕭十一頭部劇痛,心亦如絞,因為那些記憶來得又突然,又猛烈。不是噩夢,是真的發生了。琉璃,他的琉璃,他的王妃……
蕭十一騰地坐起來,一邊抓住身邊的人問,“琉璃呢?琉璃呢?有沒有救上來?”
洪長志露出為難又傷心的神色,囁嚅道,“殿下,您已經昏過去三天三夜了,龍體可要保重啊。王妃她……暫時……還沒找到。”
巨大的絕望,一下子就涌了過來。
三天了,他居然昏睡了三天,而琉璃卻還沒有找到。她不會水,又那么低的水溫……他不敢想下去,又恨自己在關鍵時刻沒能保持清醒著救她,于是就怒吼道,“怎么會找不到的?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找?水石喬呢?米貴呢?來人!快來人!”說著就站起,卻不提一陣防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倒。幸好洪長志眼疾手快,再加上旁邊還有狗兒,才勉強扶住他。
“殿下,殿下您別急。誰不知道您對王妃愛重,米大人的水軍和漕幫的大量船只都停在那海面上呢。還在找,真的還在找。就是根針,也給撈上來,您放心吧!”
皇宮舊主已死,新主還沒有正式名分,只有殿下殿下的叫。又因為沒有掌事的宮人,老臣們只好讓他先項上。他才和孫子正式相認、團聚,片刻也舍不得分離,干脆就帶在身邊。過些日子等新皇登了基,他就要出宮了。水幫主說,讓他們就待在漕幫中,好歹是個依靠。
“替我更衣,我要親自去海上找!”心痛得都木了,神情也木著。這么久找不到,琉璃會不會……不,不會!不會的!她答應過,不會離開他。她答應過的!
“殿下!”洪長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嘴里不敢說拒絕的話,卻也不敢聽命順從。
殿下這種情況,是不益舟車勞頓,跑去東津府的。當時殿下暈倒在船上,連夜送回來,太醫診治的結果是:急痛攻心。若再不好好調理,也是會死人的。雖說活了一把年紀了。第一次聽說痛心也能痛死人,可真的是不敢冒險啊。再說,王妃這時候還找不到。留在海上的船和人雖多,但誰心里都明白。已經沒有指望了。
活,是見不到人的,死能見到尸就算不錯了。
“你敢抗命?!”蕭十一反問,不怒自威,嚇得洪長志不敢回話,只一味磕頭。
“水石喬呢?他在哪兒?我要與他一起去。他生長于水中,水性最好。”蕭十一很煩躁。
“水幫主在海里連著泡了兩天,上岸暖一會兒就又下水。結果讓寒氣傷了身上,如今還昏迷不醒!”洪長志又一個頭磕在了地上,“殿下您要保重啊。老奴知道您心里難過,可也……可也……”
還沒“可也”出來,以王岳為首的臣子們就進來了。
見到蕭十一醒著,雖然氣色極其難看,但到底是醒了,臣子們立即興奮的全全跪倒。叩拜之后,又問起身體情況,可是見蕭十一明顯心不在焉。又見到洪長志連著使眼色,只好直入主題,“天不可一天無日。國不可一日無君。蕭左已死,請殿下登基稱帝。”
“我的王妃找不到,就沒有未來的皇后。沒有皇后,我就不會登位。”好說歹說,也只有這句話。
最后,到底蕭十一還是去了東津府。見到海面上確實萬船齊動,四處尋人,心里卻并不好過。痛心和恐懼之中,他自己也執意登上一艘船。日夜尋找。就這么過了十來天,他的船越行越遠。跟在后面的船上,那些尾隨的重臣們繃不住了。
他們感念殿下對王妃的深情。可是死者已矣,生者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整個大趙還亂著,必須有新帝站出來!
可是無論再怎么苦勸,仍然是毫無效果。而且,蕭十一連著十幾天來不好好吃喝,也極少睡覺,形容已經極為憔悴,眼見再這么下去,離死也不遠了。但是若誰提起放棄尋找,不知死的田夏甚至連“勞民傷財”的話也說出來了,蕭十一卻不急不惱,但就是不應。
若是個昏君,忠臣們還能以死相逼。可殿下就是一個傷心人,叫大家伙能怎么辦?
苦無辦法之中,蘇醒過來的水石喬給出了個主意。
這天,蕭十一困極中睡去,但很快又醒來。眼開眼,忽然覺得心中透亮。也許,他應該面對現實。這么久找不到,琉璃是離開了吧?那么,他再找也沒有用,不如直接去地下與她相會吧?他得到了一切,卻又感覺失去所有。沒有她,高處不勝寒,了無生趣。
決定了殉情,就翻身而起。哪想到,卻見床前跪著兩個小小的身影。細看,卻是自己的女兒蕭蠻和琉璃的弟弟意。
“你們這是……”他疑惑,又有些內疚。這么久了,他沒管過這兩個小的。
“求姐夫盡快登基。”意咬著唇,聲音透著倔強和悲傷,重重磕頭。
旁邊的蕭蠻不說話,卻已經換了女裝,跟著伏在地上。
蕭十一沉了臉,“你是什么意思?誰叫你來說的?”別人就罷了,這小子就不心疼他姐姐嗎?聽說水石喬也放棄了尋找,他就不心疼妹妹嗎?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是無法失去琉璃的?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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