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宏宣搖頭,“沒有吧?至少沒有參賽,那邊的名錄牌子上沒有他。”
溫氏姐妹立即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溫宏宣的眼角余光掃向琉璃,卻見她似是心不在焉,但在原地站得筆直,身上少了貴族小姐的婀娜,卻有股子江湖兒女的爽氣。
此時場面很鬧騰,因為還沒開賽,到處都有人在亂走,棚席里更是傳來說笑聲。甚至,還有絲竹聲隱約響起。但是琉璃的心卻很靜,根本不為外物所擾。她的目光在場上、在人流中搜尋著,最后定格在一處。
大趙的皇子都不是嬌弱斯文型,因為歷代趙皇都喜歡強壯的兒子。事實上,蕭氏一族的男人特別能生,從太祖、到太宗、再到現在的這位啟承帝,人均有十幾、二十個兒子,在奪嫡大戰之前的存活率還很高。宗室的子嗣有多有少,但總數上很可觀就是了。
因而,蕭真和其他皇子一樣,從小習武。不過他非常幸運,遇到了真正的名師高手,所以武功非常好。這樣的人,五感就格外靈敏。身為皇子,萬眾矚目,他已經習慣處于人們的目光之中,但此時卻感覺到一道異樣目光,全無熱切,而是淡淡的審視,不由他回望過去。
兩人目光相遇,琉璃燦然一笑。
但凡是個女人就有一種天賦,很清楚自己什么模樣才能讓男人記憶深刻。
于琉璃而言,要么是狠決無情,要么就是無偽的笑容。
果然,蕭真怔了怔。
沖他笑的那位姑娘,他似乎沒有印象,但奇怪的是,他瞬間就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水氏琉璃。盡管昨天相見時,她蒙著面,也只說了兩個字。可今天,卻著實讓他驚艷。
兩人隔空相望。
“九弟,那是誰家姑娘?”跟他一隊的五哥,圖王蕭史揶揄的問。
“兩年后,她將是你的九弟妹。”遠遠的,蕭真向琉璃點了點頭,而后專注的系著馬鞍。
“唔?長得很美啊。”蕭史哈哈大笑,“那咱們今天一定要贏,哥哥肯定幫你。到時候得了采頭,可要送給未來的王妃。”說完,拍拍蕭真的肩膀,走了。
蕭真下意識的瞄向溫家的棚子,卻見琉璃已經坐回去了,哪有對他深情相望?似乎就是告訴他:她來了。這讓他不禁覺得好笑,深呼吸了幾次,才漸漸安定下自己的心。
不久后,比賽開始。
大趙的擊鞠,兩隊人數較多,各九騎。雙方加起來共十八匹駿馬,在場上跑起來帶起塵土飛揚,蹄聲陣陣,相當壯觀,竟有萬馬奔騰的感覺。他們采用的雙球門制,和現代的馬球比賽差不多。看哪一隊打入對方球門的球多,為勝。
九皇子晉王蕭真和五皇子圖王蕭史領紅隊,七皇子路王蕭安和十皇子德王蕭穆領黑隊。琉璃知道馬球是大趙第一運動,從皇帝權臣到販夫走卒都喜歡。但,當觀眾席上歡呼聲起,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觀眾實在太瘋狂了,場面也太熱烈了,那些個大家子弟、貴族小姐、豪門命婦沒了平時的端莊優雅,裝腔作勢,隨著場上形勢的變幻而大聲呼叫、咬牙嘆息,捶胸頓足,全無形象。但照琉璃看來,這樣的他們倒還順眼些。
不過,她只關注著那個人。
蕭真實力很強,無論力量、速度、技巧,還是馬匹。而且,他對任何一件小事都做得極認真。上了場就格外嚴肅起來,不怎么會退讓和妥協,求勝的心理非常強烈,但不流于表面。在劣勢時,在自己的努力白費時,蕭真的面色卻愈發沉穩平靜,體現出永不放棄的堅毅性格。
琉璃不禁唇角微翹,很是滿意。因為通過一場普通的擊鞠比賽,卻分析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可惜正應了那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紅隊的實力明顯比較差,圖王蕭史更是個專業扯后腿的,所以蕭真拼命努力,場上局面也一直膠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可惜臨山郡王沒有到啊。”溫宏宣的聲音在琉璃耳邊響起,讓她集中的精神一下散開了。
她幾不可見的皺眉,態度卻還溫和,沒說話,只眼神疑惑。
也確實,臨山郡王是哪一位,她根本沒有特別在意過。自從聽到姐姐的噩耗,三年來她一直關注著溫家,關注著那些復雜的關系網,事無巨細,做著自己的準備。與此無關的,她都沒有興趣。而自從進了皇家別苑,臨山郡王的名字被提了兩次,頻率相當的高,想必是東京都的名人。其實她感覺這名字有些耳熟,石頭給她的資料中可能有,但無用之人都被她自動從腦海中剔除了。
聽封號,兩字郡王,大約是旁支宗室。
“二妹連臨山郡王也不知道啊,看來功課做得不足。”溫宏宣笑得純真無害,“你嫁到東京都來,都沒有調查一下晉王殿下嗎?”
琉璃搖頭,看起來有些茫然。在漕幫時,只要她想,就是有名的面無表情。
“他是晉王殿下的好友啊,他的父王與當今圣上是一爺共孫。十年前皇上削蕃,臨山郡王第一個呼應,幾年后才是西北霍家。再之后就順利多了,直到現在咱們大趙再無蕃鎮。那時臨山郡王才剛剛以世子的身份繼承王位,年紀很輕,大約才十三歲,這種魄力和眼光……”溫宏宣說著,微微搖頭贊嘆。
聽到“西北霍家”四個字,琉璃心頭驟然刺痛。那痛來得強烈而突然,令她的呼吸都是一窒,她卻仍然保持著面癱的樣子。三年蟄伏,她的心百煉成剛。但同時,她豁然想起是有臨山郡王這號人物,石頭給的資料中重點提過。不過,她生平最怕沒必要的牽連,對世界上的人只簡單歸為兩類,與她有關的,以及與她無關的。既然與她無關,她很快就把這個人在腦海中屏蔽掉了。
“臨山郡王的擊鞠打得很好,可惜愛好在別處,不常來玩。”溫宏宣繼續說,也不管琉璃愛不愛聽。奇怪的是,琉璃本來很擅長隔絕外部事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時卻擋不住溫宏宣平緩而溫和的聲音,不,應該說是絮絮叨叨的聲音鉆進耳朵。
溫小狀元郎,多么驚才絕艷的人物,無數專愛才子的少女仰慕的人,其實只是唐僧罷了。
“去年,大食國組織了一只擊鞠隊,聽說是從小就訓練出來的,打遍大趙無敵人。到了東京都,連皇上親自組的隊伍都敗了。后來是晉王殿下和昨山郡王聯手,又搭了幾個軍中的年輕高手,跟大食隊連戰十四場,戰績是全勝。厲不厲害?”
“大食隊真不要臉。”琉璃仍然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兩三次打不過,就應該清楚彼此的實力,死纏爛打不會找回場子,只能更丟自己的臉而已。”
溫宏宣一怔,隨即就呵呵笑,“二妹這說法真是角度獨特。”去年,整個東京都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唯有琉璃的說法才透露出骨子里的驕傲來。
因為,她在意的不是勝負,而是尊嚴。
眼神中不明的銳光一閃,溫宏宣垂頭看了看書案,再抬眼又是一片和煦,“二妹,我才畫好了駿馬圖,有關晉王殿下的,多畫了一幅,卻是我最滿意的。不如,送與你吧?”
琉璃還沒有回答,周圍突然爆發出歡呼聲。同時,是比賽結束的鳴鑼聲響起,只差分毫。
被熱氣蒸騰的白晃晃的擊鞠場中,蕭真一手揮舞球桿,一手提馬。那健馬前蹄抬起,近乎直立,蕭真卻穩如泰山。一人一馬,仰天長嘶,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和壯志凌云。卻原來是紅隊以一球險勝。這關鍵一球,自然是晉王殿下射入的。
那場面,不知迷倒多少女子。
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琉璃只得隨大流。卻見蕭真在隊友的歡呼和簇擁中,走向場邊豎立的三丈高旗桿,從圖王手中接過弓箭。嗖的一下,箭出,旗桿上之物穩穩落在他的掌中,竟是百步穿揚的好箭法。
再度歡聲雷動。
身邊,溫宏宣也再度自動講解,琉璃真沒見過這么喜歡當體育評論員的。
“那是比賽的采頭,未必多么價值連城,就是個榮譽的意思。”溫宏宣一邊說,一邊把要畫收好,遞給琉璃,“很多時候,有了心上人的獲勝者,會把采頭相送于那個人。”男人,把視為生命的榮譽獻給某個女子,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也不知晉王殿下要把采頭送給誰。”溫倚云及時的插了一句。
溫宏宣和琉璃說了半天話,溫倚云也未見開口,此時卻帶著幸災樂禍之意,“聽說哦,晉王殿下從前對威遠候家五小姐王琳瑯很好呢。”
這是暗示蕭真有心上人嗎?琉璃心中冷笑,神情卻還是木木的,似乎什么也沒聽懂。而觀賽的棚子比不得敞開式體育看臺,見不到別人的神情,但只要看到溫芷云不言不語卻意味深長的樣子,知道所有人都帶著看熱鬧的心情。
這么多人,都等著看晉王怎么對她,等著看她怎么被下面子。但真正清醒的人,又有誰會這么期待?就算蕭真對這門婚事再不滿,還能當眾表現出來不成?那豈不是說,他對皇上的賜婚不滿?
太搞笑了,真為貴族小姐們的智商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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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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