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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參謀旅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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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朗格多克是風和日麗的。

  莫茗帶著幾名隨從縱馬馳騁在南法蘭西的鄉間平原上。作為整個法蘭西最富盛名的葡萄酒產區之一,蒙彼利埃的鄉間土路兩側到處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

  由于和西班牙的戰爭,原本在地里不知疲倦地忙活著的勤勞農夫少了很多,鄉間到處可以遇到穿著五花八門衣服的法蘭西騎兵。莫茗注意看過幾次,這些法國騎兵的臉色一般來說都很輕松,你甚至從中看不到一點大戰來臨前的緊張神色。

  這要怪就怪這場奇怪的戰爭吧。西班牙精銳的佛蘭德軍團在北法蘭西地區與法國人連番大戰,作為策應方的魯西榮地區的西班牙軍隊卻在南法蘭西地區與法國人玩靜坐戰爭。這也難怪,西班牙的精銳部隊都在北方了,而本土由于財政困難卻一直缺乏一支強有力的常備軍,導致法國向西班牙宣戰的時候西班牙本土只能臨時征集部隊來應付。這樣臨時征集起來的部隊,其士氣與戰斗力自然是相當可疑的。

  這樣一來,大家也就不難理解在法國南部雙方軍隊之間的詭異情形了。當然,大戰沒有,小戰還是不時有那么幾場的。莫茗和情報局的一幫探員們已經幾次遇到過來打秋風的西班牙騎兵了,不過都被他們及時避開了。

  避過路邊一名如小鹿般受驚的法蘭西農家少女,一身獵裝的莫茗熟練地勒馬停下,抬眼望了望不遠處海面上停泊著的一艘單桅小帆船,這里已經是蒙彼利埃的碼頭了。

  “莫,已經到港口了。”同樣一身獵裝的弗蘭克站在碼頭邊,笑吟吟地看著莫茗。

  弗蘭克.雷耶是圖盧茲的雷耶男爵的小兒子,今年剛剛二十歲。沒有家族繼承權的他和許多貴族家庭的次子一樣,被送到了本地主教那里去學習神學,但是這個活潑好動的家伙對枯燥的神學沒有表現出來哪怕一丁點的興趣,這令他的父親傷透了腦筋。

  當四月份莫茗經由帕斯奎爾家族介紹抵達圖盧茲時。負責出面接待的弗蘭克倒是與莫茗一見如故。情報局出身的莫茗對付這種初出茅廬的貴族小伙子不要太得心應手,兩人從神學聊到天文學,又從天文學聊到新大陸,莫茗表現出來的淵博知識以及不俗的談吐使得這位貴族年輕人大為欣賞。這不,得知莫茗想前往意大利一行,正閑得無聊的弗蘭克頓時站出來表示愿意一起去。

  莫茗自然是不愿意的,因為帶個拖油瓶在身邊很多事情就沒法做了。不過考慮到弗蘭克的母親是來自托斯卡納的貴族家庭。他在那邊顯然有豐厚的人脈關系,權衡利弊之后,莫茗覺得帶上這個家伙似乎會更方便一點。

  順帶提一句,莫茗這次途經圖盧茲、蒙彼利埃前往意大利,是去年年底就定下來的計劃。當時回到國家情報總局述職的莫茗接到了局長焦唐的命令:對法國南部幾個省區以及倫巴第地區進行一次參謀旅行,搜集、記錄當地的社會、經濟、政治、軍事等各方面的信息。同時注意網羅當地有技術的工匠或科學家,盡量想辦法讓這些人來東岸定居。

  這件事要是做好了的話好處多多,一是可以增強東岸的技術、科研實力,二是可以削弱歐洲的技術、科研實力,東岸共和國沒有理由不去做。

  當然了,莫茗前往這些地區也肩負著貿易部的重托。將雨果交給圖盧茲的雷耶男爵后,東岸共和國成功地與這位上加侖地區的實權男爵搭上了關系。經過一番緊密的運作,在讓出大量利潤空間后,東岸布終于如愿以償地打入了上加侖及朗格多克這兩大省區。

  隨船運來的三萬匹棉布中有一萬匹運到了圖盧茲進行銷售。不出意外,價廉物美的東岸布橫掃整個圖盧茲,短短時間內便銷售一空,將制作粗糙且價格高昂的當地棉布徹底逐出了市場。

  整個上加侖、朗格多克甚至普羅旺斯地區的布匹商人們都趕來了圖盧茲,希望批發購買傳說中的東岸布,無奈數量有限。只能作罷。如此火爆的銷售形勢自然使得莫茗等人喜上眉梢,心中暗暗嘀咕平安機器織造廠今年擴產后二十萬匹的產能怕仍是保守了些。看眼前這形勢,一年銷售五六十萬匹根本不在話下。

  這些都是后話了,如今莫茗的首要任務還是前往意大利。按照國家情報總局的計劃,莫茗將前往佛羅倫薩,看情況是否能夠接觸目前正被軟禁在家的伽利略。伽利略這個科學巨人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如雷貫耳的,目前他正因為在《關于托勒密與哥白尼兩大世界體系對話》一書中極力為哥白尼的日心說辯護而被教廷宣判有罪。軟禁在家中。

  這位可憐的科學家今年已經72歲了,且體弱多病,更患有嚴重的白內障。由于教皇烏爾班八世深恨他欺騙自己①,因而多次拒絕了伽利略外出治病的請求。而在明年。也就是1637年,伽利略的眼睛就因為白內障而完全失明了。

  根據穿越眾的“歷史專家”高摩回憶的資料,這兩年教廷對伽利略的監管已經非常松了,很多人都獲得允許前往伽利略的宅子里探望他或者與他探討學術問題,其中就包括伽利略早年的學生卡斯泰利的秘書托里拆利。托里拆利此時才28歲,已經被卡斯泰利介紹給了伽利略作為助手,非常得伽利略的器重。而他,顯然也是莫茗的重要目標。

  四月底,莫茗、弗蘭克等人乘坐的單桅帆船在比薩靠港,然后一行人便乘坐馬車直奔佛羅倫薩附近的阿切特里——此時伽利略正被軟禁在這里。

  阿切特里是一座小鎮。

  意大利這些年的經濟越發不景氣,自從曾經輝煌一時的紡織工業逐漸被后起之秀尼德蘭以及英國人打敗后,意大利人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了。近年來,更是有大量的意大利人拖家帶口前往新大陸去碰運氣。

  生活的艱難,由此可見一斑。

  聽同行的弗蘭克介紹,早些年前佛羅倫薩的紡織業還沒衰敗時,阿切特里就曾經存在過一座不小的紡織工場。這座工場一度雇傭了上百名工人,并且使用了大型的水力紡紗機。這種水力機械一次能紡6根紗線,比人的手工效率高了很多,據說這種水力紡紗機參考了東方流傳過來的圖紙。只是由于此種水力紡紗機制作困難、成本高昂、故障頻發且在河流枯水期無法正常工作,再加上意大利紡織業的整體衰敗,才沒有流行起來。

  莫茗聽了后悚然而驚,穿越眾現有的水力紡紗機一次才不過紡30根紗線。雖說可以同時紡80根紗線的紡紗機已經研制成功,但說白了這種機器和紡6根的那種機器并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原理思路可以說都一樣,差別就在于設計以及制造工藝了。

  “你別不相信,伽利略以及他的學生卡斯泰利都曾經為這家工場服務過。”看到莫茗若有所思的神情,以為他不相信的弗蘭克便急忙解釋道,“卡斯泰利用自己的水利知識改善了這里的河道,同時運用自己的數學知識設計了這款紡紗機里的某些關鍵部件。在此過程中,伽利略先生給予了很多方面的指導。”

  莫茗點了點頭,這個時代的科學家都不是整天宅在家里的科學怪人。他們要么充當達官貴人的數學或哲學方面的顧問,要么親自出面為商人、工場主解決工程及技術方面遇到的難題,以換取資金繼續自己的科學研究。因此,卡斯泰利和伽利略做這些事就并不那么令人感到奇怪了。

  唯一可慮的是這種紡織機械一旦擴散出去,會對東岸共和國的紡織產業造成多大的影響。

  據弗蘭克估計,這種機械最早出現的時候怕是在一百多年前了。據說是從東方元朝歸來的傳教士抄錄回了當地中國人的紡織機械設計圖,這份設計圖在威尼斯的圖書館里塵封了近百年,后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才流傳到外界,并經由意大利工匠優化、改進設計后流向了德意志及法蘭西地區。

  也就是說,這種原始的水力紡紗機的技術其實早就散播到歐洲各地了。

  莫茗有些憂心忡忡,歐洲人并不傻,他們也知道東岸人掌握了某種能夠在短期內生產大量高質量棉布的技術,也許就是某種機械。以此時棉布市場巨大的利潤總額,遲早會有人出資研究新的紡織機械,到時候這種原始的水力紡紗機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參考對象。

  很多事情,只要捅破了一層窗戶紙,那么你就會發現它其實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神秘,水力紡紗機便是如此。

  莫茗長噓了口氣,這種事必須盡快上報情報總局和執委會,以便讓大家盡早做好準備。

  ①最早伽利略被允許寫這本書時,教皇巴貝里尼(烏爾班八世)要求伽利略將托勒密的地心說與哥白尼的日心說提到同等地位,并將日心說作為一種假說來看待。但是伽利略在該書中極力為日心說辯護,并嘲弄了地心說,導致教皇極為憤怒。再加上當時復雜的政治形勢,擔心自己位置不保的烏爾班八世便將伽利略當做了犧牲品,同意了教會對其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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