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年11月15日,已經粗粗安定下來的巴勒莫港再度陷入了平靜之中,碼頭上的船只很少,商人和力工們也無精打采的。
沒辦法,經過了之前的戰爭,商業有所凋敝是很難避免的。商人們最不喜歡的就是局勢動蕩的地方,因為那會讓他們的生意產生很大的不確定性。而且,這會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早就過了糧食的收獲期,商船大舉云集才不正常呢。
“農業社會的典型場景,季節性商業。”巴勒莫港外數海里,一艘鋼鐵怪獸正在不疾不徐地航行著。而在艦橋上,一位肩掛東岸海軍中校軍銜的中年男人笑著說道。
此君名叫劉縝,航海學校畢業,后加入海軍服役。歷任海軍部二等參謀、一等參謀、“星”級輕巡洋艦艦長、吉布提警備司令兼管委會主任、海軍豐谷島軍校教師、“執委會”級戰列艦艦長,現在則是“汴梁”號鐵甲戰艦的艦長,上任還不到一年。
不得不說,劉縝能夠當上“汴梁”級鐵甲戰艦的艦長哪怕是型號最老的“汴梁”號本身就是一件驚爆人眼球的事情。當初在赴任吉布提警備司令的時候,很多人就預測他今后的職業生涯多半是在海軍的幾個基地之間輾轉,甚至可能會回國管理本土某個片區的海防炮臺,在海軍系統中慢慢邊緣化。
可誰想到,在經過一系列的幕后運作之后,他還是得到了機會。先在航海學校過渡,然后擔任雖然老舊、但地位依然崇高無比的“東岸人”號戰艦艦長。現在,他又當上了“汴梁”號的艦長,有了到歐洲出風頭的機會,確實讓很多人羨慕嫉妒恨。
“汴梁”號已經在佛得角群島訓練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那個群島經過東岸人的建設后,目前已經有了多家軍工企業(主要是船舶方面的),可以維修包括“汴梁”級鐵甲戰艦在內的幾乎所有艦只。而且,島上還儲存在數量驚人的炮彈(含數種新裝備的特種彈)、火藥、食品、藥物及其他軍用物資,是東岸人在歐洲進行武裝干涉的最大供應基地。
當然現在丹吉、休達兩縣也在修建規模不小的物資儲備庫,但就規模而言,還是比不上佛得角那邊。畢竟那里更安全,人口和技術水平也不是這兩個新得之地可比的。
“農業社會,出產的各類貿易商品本來就有很強的季節性特征。更別提歐洲商船以風帆動力居多了,這些船也是要考慮洋流和風向的,當然地中海出了名地風向多變,哈哈,這個不作數。”站在劉縝身后的是“汴梁”號的大副,此時他正舉著一副東岸精密儀器公司出產的高倍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海面上的情況。
其實,他有點多慮了。以“汴梁”號鐵甲戰艦展現出來的威風凜凜的姿態,別說有人敢攻擊他們了,就連靠近一下都戰戰兢兢的。巨大的噸位、超強的裝甲、猙獰的炮管,無一不在向過往的船只宣示著其強大。
事實上,他們這艘船在剛剛駛過直布羅陀海峽時,就已經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艘船上裝備的鋼鐵裝甲,是目前海軍主流的實心彈所難以撼動的。而且燃燒彈怕是也很難起作用,先不說東岸人非常專業的損管隊伍,就說船只大面積被裝甲覆蓋,減少了絕大多數的燃燒隱患,就足以令燃燒彈望之興嘆了。
最先發現“汴梁”號英姿的直布羅陀灣的西班牙人,當然這是東岸海軍刻意為之。當地海防炮臺的軍官從望遠鏡中看到了這艘裝甲怪獸朝他們開過來,一度以為是敵襲呢,緊張之下差點就下令開炮拒止。
還好他最終沒做這樣的蠢事。東岸人的鐵甲戰艦,都在自家港口內做過岸炮轟擊測試的。以直布羅陀灣那些老掉牙的青銅火炮的威力,怕是沒法對這艘強大的鐵甲艦造成什么危害。相反,倒可能會被“汴梁”號上的艦炮給弄瞎幾門岸炮。好在東岸人暫時對他們也沒什么惡意,在抵近偵察一番,浪沉了一艘靠得過近的西班牙漁船后,“汴梁”號調整航向,離開了直布羅陀灣,一路航行到了巴勒莫港。
本地的意大利占領軍已經知道東岸海軍的戰艦會過來訪問。因此早就做好了準備,上至本地駐軍最高指揮官,下至本地社會名流,悉數到場,一個不缺。
碼頭上還有兩百余名維持秩序的北意大利聯軍“波河師”的官兵。他們扛著長槍,抬頭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東岸海軍的強大,他們在多年的輿論影響下深信不疑,更重要的,東岸海軍是站在他們一邊的,不然來巴勒莫港訪問作甚?
要知道,西西里島從法理上而言,可是西班牙王國的領土。北意大利聯邦出兵攻占這座島嶼,嚴格說起來是違反國際秩序的侵略行為,是非正義的,雖然他們打的是“解放意大利人民”的旗號。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正義不正義,到底由誰來定義呢?西班牙人覺得他們不正義,但北意大利人覺得自己挺正義的,這個時候,裁定雙方對錯的東西可不就成了手里的槍炮以及國內的工農業生產能力了么?北意大利的經濟尚好,農業發達,也有一批使用東岸技術的新式工廠,武裝力量也不缺,而西班牙人財政困難,還深陷大規模的戰爭之中,完全擠不出足夠的軍力來收復位于亞平寧半島的失地,這誰更“正義”,其實已經顯而易見了。
而“汴梁”號鐵甲戰艦的到來,更是給北意大利人的“正義”增添了一枚重重的砝碼。這艘戰艦雖然是木殼的,但表面絕大部分區域覆蓋了厚重的鐵甲,即便對海軍再沒有研究的人,光憑此也足以斷定,目前歐洲沒有一艘戰艦有實力與其對抗,“汴梁”號是無敵的。
一個小時后,全速前進的“汴梁”號終于開始減速,并在牽引船的幫助下,緩緩開進了巴勒莫港。這個時候,“波河師”的軍樂隊奏響了東岸的國歌,而一眾官員和社會名流們,更是諂媚地迎了上去,歡迎東岸海軍的到來。
劉縝中校在勤務兵的幫助下整了整衣服,然后帶著潔白的手套,拎著指揮刀,笑容滿面的下了船。他沒有過多理會那些地方官員和低級軍官,直接和官銜最高的波河師副師長(正師長尚在墨西拿)握了握手,然后便上了馬車,直朝城內而去。
馬車內坐的是陸軍第六混成團團長白傳平中校。此時他正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意氣風發的劉縝中校,半晌后才說道:“路易十四的軍隊在萊茵河流域打了幾次勝仗,勢頭很好。下一步,他們可能就要深入德意志腹地,朝維也納進軍了。”
“而他們的海軍,恰好在比斯開灣敗了,目前大批戰艦窩在港內維修,死傷的人員也需重新招募,恢復戰斗力需要時間。一段時間內,大西洋將是荷蘭人與英國人的天下。”劉縝中校接口道。
“所以,反法聯盟為了緩和局面,很可能會對西班牙動手,開辟第二戰場。”白傳平像是與劉縝一唱一和似的,說道。
“白司令,此番你我還需精誠合作,為大東岸的未來國運加一把火。”劉縝突然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白傳平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對海陸軍“精誠合作”這個詞感到有些好笑一般。不過他最終仍是說道:“都是為了國家嘛,好說,好說。不過‘汴梁’號這一路行來,怕是給西班牙人嚇得夠嗆,他們未必有那個狗膽做出什么事來啊。”
言下之意,現在西班牙陸軍有好幾萬人陷在萊茵河,本土兵力有限,且多是二線守備部隊,戰斗力也很堪憂。他們的海軍更是新遭重創,怕是難以出來興風作浪。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要想讓西班牙人鼓足勇氣進軍,貌似有點困難。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想。白傳平、劉縝這種中高級軍官,哪一個不是修煉有成的精怪,有些事根本不用多說,心里意會即可。想要制造事端,給西班牙人更大的刺激,辦法多的是!比如,在攻下那不勒斯這個最大的據點后,以審判的名義公開處死當地的西班牙官員,再說一些難聽的話,菲利普五世這個王位還沒捂熱的家伙,可能就要頂不住壓力了呢!
再者,“汴梁”號開過來,難道就不能制造一些事端么?之前在直布羅陀灣浪沉一艘西班牙小漁船,已經是對他們的一次壓力測試了。結果發現他們忍氣吞聲了,那么這壓力測試還可以進一步深入一下,看看西班牙人到底能承受多大程度的屈辱。
“我們會考慮的。”劉縝中校點了點頭,說道:“時間不多。料理完這邊的事情,還要去一下但澤港,那邊的形勢也很復雜。”
“有瑞典擋箭牌,列辛斯基不敢怎么樣的。”白傳平呵呵一笑,似乎在笑楊成棟中校的第四混成團無仗可打一樣。
申調第一混成團前來歐陸的報告,早就通過海軍的快速聯絡船發往本土了。以那幫家伙的能量,最終出動大概問題不大。盛德鴻的意思,大概是再等幾個月,等這支生力軍抵達之后再發動戰爭。那個時候,法國人和奧地利人應該已經在巴伐利亞慘烈廝殺了,沒人能管得了東岸人的行動(當然現在也不能),正是奪取西班牙廣闊土地的大好機會。
不過其實也無所謂了。西班牙人已經深陷戰爭一年,法國也與荷蘭、奧地利、英格蘭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戰爭的頭兩年,基本上是消耗最慘烈的階段東岸人攻擊西班牙的時機已經成熟。雖然有些人希望把開戰的具體日期再延后一點,好多做點生意,這其實無可厚非。但在大規模戰爭爆發前,咱搞一些小沖突,也無傷大雅……吧。不然,讀者們不,是海陸軍官兵們怕是等得煎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