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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船自1月15日從開普敦港出發,為了能更安全地航行至巴達維亞,我們變賣了大部分的歐洲貨物,然后采購了一整船的武器彈藥。蒙上帝保佑,我們于2月12日越過了新華夏島的東南角,朝威廉二世港駛去。在途中,我們遇到了三桅帆船‘好天氣’號,并以極大的悲痛得知與他們同行的帆船‘薩姆松’號在一個夜晚遭到海盜襲擊,并最終葬身大海的事情。抵達威廉二世港后,我得知前往新華夏島采購生活用品的克里斯蒂安、萊因策先生被東岸海關扣留,據說因為沒有如實申報全部采購的貨物,涉嫌走私,因此將被判刑,但我高度懷疑這是東岸人釣魚執法,因為以前從未聽說過此類事件。”
“……緊缺的藥物沒能采購回來,威廉二世港的水手和居民們都在向當局申訴病員過多,負擔過重。甚至有一艘帆船的水手們在抱怨,他們的船長剛剛得瘧疾死了,而且船上也已無足夠健康的水手來負擔起遠航任務。因此,他們將在威廉二世港拍賣船只,然后所有人就地定居,尋找工作的機會。”
“……從英格蘭人控制的港口貝拉(位于葡屬莫桑比克,但這個港口屬于英國,是歷史遺留問題)駛來了三艘船只,以公道的價格向我們出售了大量的食品,計有大蘋果一萬只、橘子一萬只、甜瓜三百個、羊八十只、牛五頭,此外還有大量的面粉、咸魚、椰子和棕櫚油。這些基本上都是他們從莫桑比克的葡萄牙人那里采購的,上帝保佑,在我們這個困難的時刻,貝拉的英格蘭人還能駕船來到這里,對我們進行援助,讓我們不至于因為缺乏食品而無法防衛,讓公司蒙受損失。當然他們離開的時候,也帶走了大量香料、寶石、皮革和黃金,同樣有著不菲的利潤。”
“……威廉二世港的守備官病倒了,現在由臨時評議會接管一切大權。評議會的先生們認為,最近毛里求斯島所遭遇的種種不幸,似乎都有源可溯,那就是東岸人!判斷他們為幕后黑手可能還為時過早,但克里斯蒂安和萊因策先生的被捕似乎預示著他們對我們態度的改變,即他們已經不再掩藏對我們的敵意了,一切都開始變得裸。()在毛里求斯島經營著大片農場的弗朗西斯·彼得斯·科內利斯先生甚至猜測,最近陸續失蹤的兩艘船只很可能就是被東岸人襲擊的,他們毀尸滅跡,將船焚毀或鑿沉,讓公司無從調查,而水手們大概都已被鐵鏈鎖在某個偏僻濕熱的種植園內,終日辛勞,工作至死。”
“……島上居民中有愿意加入水手行列的,其中甚至包括很多被巴達維亞高等法院宣判流放至此的馬來人,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要求增加可觀的薪金,因為就現階段而言,出海的風險已經急劇放大。此外他們還要求得到更好的食品供給,每人兩個行李箱的存放私人貨物的額度,未經審判船長不得隨意對水手用刑。考慮到目前嚴峻的形勢,評議會和船長們不得不答應了這個要求,這令所有在威廉二世港被雇傭的水手們都心滿意足。”
寫完這么一大段后,窗外不遠處的碼頭上,海防炮兵們又在進行火炮校射了。最近公司從巴達維亞運來了許多大炮,都一一安放在港口周圍地勢險要之處。為此,威廉二世港方面也征得巴達維亞總督同意,撥款興建了上述設施。大名鼎鼎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何曾在一個小島殖民地上投入如許多的資源,毛里求斯島算是破天荒頭一回了,而這都是在那幫東岸異教徒的威壓下導致的,關于這一點雷烏斯船長還是十分明白的。
曾經到過遠東數次的他(彼時還不是船長)對東岸人的印象其實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他對于東岸人能夠在遠東大陸上闖出偌大的一番局面而極為興奮,因為他們向所有海外殖民者們展示了如何才能撬開這個國家封閉的市場,那就是永遠讓其處于戰爭之中,那樣各方都對外界有所圖、有所求,自然而然地就會與外洋商人進行貿易,以提高己方政權的競爭力。另外一方面呢,雷烏斯船長對于東岸人把持了相當部分的中國特產商品的出口貿易而感到不滿,雖然他們也提供了諸多名貴毛皮、鯨魚制品、高級面粉、葡萄酒及五金工具(東方制造)等商品對公司進行安撫,也簽訂了長期的大批量的糧食進口協議,但這仍然不足以撫平巴達維亞高層心中的悶氣,讓他們對東岸人的看法產生改觀。uuxsnet
雷烏斯船長估摸著,雙方關系惡化的導火索就是東岸人擅自插手葡萄牙人與公司在印度的爭斗,并且強勢入主第烏島,正式在印度次大陸上開始了自己的殖民貿易。這一點,尤其令巴達維亞方面難以容忍,因為他們深知,葡萄牙人好對付,只要花時間就行了,但在西印度洋勢力龐大的東岸人絕對不好對付,他們有著太多的殖民地和人手。一旦進入了印度,那么想要趕走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這嚴重侵犯到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利益,他們不得不做出反應。
對出口東岸的必需品(如他們急需的糧食)增加關稅只是牛刀小試,看看反應的。可誰成想,東岸人的反應如此之大,竟然在各處展開了強力反擊,讓有些準備不足的公司損失不輕。比如,他們現在已經很難在廣州附近沿海拿到貨物了,臺灣銀行出口給他們的商品也被加征了高額的關稅,有的甚至直接就給取消,再不出口了,這讓常駐福爾摩薩島的貿易專員們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對了,福爾摩薩島最近也有些不穩。在島嶼北半部分進行殖民活動的福建王鄭經不知道怎么考慮的,寧愿破壞公司與他們之間多年積累下來的友誼,也要在島嶼中部分界線上制造摩擦,并鼓勵其治下的民眾向南遷移,越境墾殖的現象非常嚴重。
熱蘭遮城的雨果·羅爾總督幾次派人去交涉,都沒有獲得什么理想的結果。沒奈何之下,羅爾總督派遣士兵前去驅逐越境的福建人,拆毀了他們的棚屋和茅房,將丟失的土地又重新奪了回來。但福建王的人馬很快又返了回來,這次他們有士兵陪伴,雙方在邊境地區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沖突,事情一下子就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東岸人另一件較為惡心的事情就是在澳門組建了東、葡、西三國聯合艦隊,由東岸海軍軍官統一指揮。這支艦隊規模雖然很小,但時不時地在近海活動,說是緝私,但很多時候在從事海盜活動,而且專盯像荷蘭東印度公司這樣的海外商人,以至于一些公司商船都不得不懸掛起了他國旗幟,以規避風險,也是沒誰了。
總而言之,東岸人在遠東海域這么一番折騰,荷蘭人的貿易額是大為減少,原本給公司貢獻了三分之一利潤的福爾摩薩商站仿佛一夜之間被盜,賬面上難看得不行,廣東、福建近海的各種老客戶們紛紛以各種理由拒絕供貨,有的甚至還將公司商人騙去港口,然后殘忍殺害,沒收他們的財富,讓人大為光火。
不得已之下,公司的商人們不得不冒險航行更遠的距離,抵達清國重要貿易港口響水港,采購清國提供的茶葉、生絲、錦緞、瓷器及其他商品,但這要面臨來自法蘭西、英格蘭、葡萄牙等國商人的激烈競爭,他們未必就能占得了什么上風,因此收獲總體而言是有限的,并不能彌補失去南方市場的虧空。
雷烏斯船長并不是很清楚遠東發生的所有事情。但在那邊有一些朋友的他幾年來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大概的情況,然后對東岸人在中國大陸上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感到震驚,同時更是羨慕。這種隨意調動各種資源的能力,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一直追求的所謂影響力,只可惜他們始終沒有做到這一點,令人頗感惋惜。
雷烏斯船長覺得,巴達維亞總督的腦袋一定是被門給夾了,貿易制裁并不能給東岸人造成多大的傷害,糧食他們可以改從朝鮮進口,南洋特產雖然渠道少些,但也不能說沒有,因此他們的日子并不難受,真正難受的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此番貿易戰的發起者。
而遠東海域都如此了,在西印度洋一帶勢力如此龐大的東岸人,又怎么可能不利用自己的優勢,對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更深入的擠壓呢?于是你便看到了,東、葡聯合艦隊又組建了起來,規模雖然同樣很袖珍,但卻給果阿的葡萄牙人以狗膽,讓他們敢在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競爭中拼死用力。這不,在失去了在錫蘭島和科羅曼德爾海岸的存在后,葡萄牙人在馬拉巴爾海岸一帶展開了強有力的抵抗,拼盡全力與東印度公司進行周旋。
巴達維亞方面對此也感到頗為郁悶,因為葡萄牙人背后很顯然有東岸方面的資金和武器的援助,因此可以在與財大氣粗的東印度公司的戰斗中艱難維持,并在最近漸漸越戰越勇,令東印度公司方面感到有些驚訝。他們最囂張的一次,就是與東岸人的艦隊一起,挫敗了東印度公司打算北上果阿進行封鎖的企。那一次雙方差點就打起來了,好在都還算克制,東印度公司見東岸人站在葡萄牙人身后,封鎖大計無法完成,最后便果斷撤走了。
這次失敗的封鎖令東印度公司內部很多人頗為沮喪。一些人甚至提出要關閉馬六甲港,不允許東岸人的船只靠泊——每年約有810艘移民運輸船是走這個航線的——讓他們在暴風雨里自己去維修船只、安置病患吧。好在總督及一干高層們還沒愚蠢到這個地步,他們痛定思痛之下最終也沒有對東岸人關閉馬六甲港,而是依舊允許其自由靠泊、航行,以免雙方之間的關系深度惡化。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即便雙方已經鬧到了這個份上,荷蘭東印度公司依舊沒有想著與東岸人徹底撕破臉,正如東岸人也沒有打算徹底與東印度公司交惡一樣,雙方之間的默契還是頗令人玩味的。雙方很有分寸地玩著這個對抗的游戲,沒有升級事態,但也沒有結束,現在就看雙方誰的耐心更強一些了。
雷烏斯船長對東印度公司高層的耐心不是很看好。有著沉重的業績壓力的他們,在與東岸共和國這種對手進行競爭的時候,本就天然地處于了不利境地,這次雙方交惡本就是因為東岸人沒有事先與荷蘭人溝通,然后加入了印度這盤大棋局罷了。但現在事實已經造成,東岸人在第烏島經營有年,再也無法輕易趕走了,那么東印度公司是不是需要改變政策,不再與他們什么事都針鋒相對,而是嘗試用對話、用溝通來解決問題,分配利益。
尤其是現在東岸人都疑似出動海軍第二艦隊了,毛里求斯島和威廉二世港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長期持續下去的話,害處絕對是很大的。雷烏斯船長作為公司資深雇員,自然有責任將自己的意見向上反應、表達,以盡快促成雙方之間的談判,早日結束緊張的態勢。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東岸人有強硬的資本,處處受制于人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若不想生意大受影響,那么大概就必須要接受東岸人的一些條件了。
維持一條穩定、繁榮的貿易航線,始終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最主要的追求,而這很顯然離不開東岸人。雷烏斯船長已經在信里向上級反應,最好與東岸人建立長效對話機制,有問題的話提前溝通,做好備忘錄,如此大家才能明白各自的訴求,這對雙方都很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