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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海外利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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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6年4月30日,雅各布港,晴。瓦格納總督拿絲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后快步走進了總督府內。

  這是全雅各布港最氣派的建筑,去年剛剛完工,耗資超過了一萬五千金馬克,一度令整個國家為之震驚。不過考慮到這是弗雷德里克大公為自己心愛的兒子修建的官邸——按照傳統,庫爾蘭公國的每位繼承人都將自動成為新庫爾蘭殖民地公室直轄土地的領主——那就可以理解了,公室的私宅嘛,耗資巨大很正常,更何況大公本人也慷慨解囊出了部分錢。

  當然了,為了堵住國內貴族、商人和教士群體的悠悠之口,弗雷德里克大公也“大度”地表示,可以將這家公室私有的宮殿式建筑暫時交予殖民地方面使用,以最大程度發揮其價值。畢竟,大公唯一的兒子還不到兩歲(聽說身體狀況并不是很好),是不可能遠渡重洋來到新庫爾蘭居住的。

  而沃爾夫岡·瓦格納總督也比較有意思,這個已經完全德意志化了的人絲毫不客氣,直接把這座建筑拿來做了自己的總督府,然后將原本的舊總督府劃作了貴族學校和神學院,討好了本地最強大的兩股勢力。

  新總督府門前有幾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了很多宗教神話以及大公家族的發家史,記錄了庫爾蘭公國初創時的艱難歲月。石柱后面是高達厚實的大門,大門在東岸定制,表面覆蓋了一層拋光過的青銅皮,上面是碩大的大公家族的紋章。

  四名衛兵一起用力,推開了之前緊閉著的大門。瓦格納總督信步而入,頭頂是參天的綠樹蔭蓋,左右是回廊和小樓,前方是高達四層的石質主殿。主殿的采光很好,大量使用了從東岸采購的玻璃——這花費可不是什么小數目,大塊玻璃本就很貴,再加上長途海運的損耗,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了——讓在里面辦公的大公及下屬官員們一整天都處在一個身心愉悅的環境當中。

  中間的庭院里甚至還有一個小池塘,四周栽種著柳樹。很明顯,這是宮殿設計者、東岸著名設計師孫大鵬加入的中國元素,讓這座整體偏向巴洛克風格的壯麗建筑有了那么一絲中西合璧的味道。

  另外,在人肉眼看不到的池塘下方,則還有一條動用大量黑人奴隸日夜挖掘而成的地下暗河,并與附近的水系相連。這條暗河的作用,其實是為了給建筑里幾個主要的房間降溫,即目前在東岸本土流行的那種利用地下水系統來給建筑降溫的土空調。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項耗資不菲的設計。但庫爾蘭人無所謂,在煙草、咖啡、奴隸大量出口東岸及地中海地區的情況下,他們每年的財政盈余很多。雖然遠在立窩尼亞的本土對這里征收了極重的賦稅(通過這種方式將利潤轉移到歐洲本土),但新庫爾蘭殖民地政府的財政實力非常強,足以令本地的一些主官們過上揮金如土的奢侈生活了。

  “那些新來的法國人又鬧事了?”瓦格納總督在仆人的服侍下脫了外套,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皺著眉頭問道。

  “他們想興建教堂,但教會的人不同意,后來發生了一些沖突,但沒上升武裝沖突的程度,米歇爾騎士很好地把控了局面,沒讓任何人受到傷害。”一名穿著黑衣的侍從回答道。

  他是總督私人聘請的顧問,在殖民地雖然沒有什么正式職務,但權柄很大,消息也很靈通。這次的宗教沖突,說白了就是從法蘭西王國流亡至新庫爾蘭的胡格諾教徒與本地原本的天主教徒發生了一些沖突罷了,而且沖突的烈度很低,算不得什么大事。

  話說自從法王路易十四坐穩了寶座,并在多年的東征西討中建立了極大的威望之后,他終于開始回過頭來收拾胡格諾教徒了。而且,現在胡格諾教徒在法國的人數已經下降到了約150萬人,再不是1598年頒布《南特詔書》時“多如狗”的狀況了。因此,路易十四開始逐步收緊對新教徒的政策,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步廢除《南特詔書》中的內容,并在去年最終宣布廢除了《南特詔書》,胡格諾教徒在法國已徹底淪為下等人。

  而艱難的處境,自然催生了這些胡格諾教徒的移民傾向。雖然法國政府一再下令嚴禁胡格諾教徒移民,且宣布協助他們移民的人也要被沒收財產,但幾年來通過各種渠道移民去外國的人仍然很多。他們移民的首選目的地毫無疑問是聯合省,但這個國家目前人口過多(220230萬),經濟形勢也不如二十年前好,貿然移民過去未必能有什么好生活。因此,蒸蒸日上的英格蘭王國便成了胡格諾教徒們移民的理想對象。

  這個國家國土面積比聯合省遼闊多了,而且資源豐富,工商業發達,對擅長此道的法國胡格諾教徒們非常有吸引力。雖然他們的國王是個天主教徒看起來有些麻煩,但不是有國會在和他制衡么?因此,數量龐大的胡格諾教徒帶著資金、技術和知識,來到了一海之隔的英格蘭,開始了自己的全新生活。

  毫無疑問,這是大大增強英格蘭實力的移民潮,一如當年法荷戰爭期間及結束之后,絡繹不絕地移民英格蘭的荷蘭商人、熟練工匠、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們。這些人給正快速發展的英格蘭帶去了資金、技術和全新的來自大陸的思想,給這個國家的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使其進一步拉開了與歐陸諸國在工商業方面的差距。

  而除了前往英格蘭的之外,還有許多法國胡格諾教徒涌入了其他地方。其中,英屬北美殖民地大概是最大的接收方了,歷史上原本大量涌入荷屬南非的新教徒帶著包裹,橫渡大西洋來到了新英格蘭、弗吉尼亞和卡羅萊納地區,極大充實了這些殖民地人口的同時,也提高了當地的文化、商業和技術水平。

  此外,其他擁有海外殖民地且不拒絕新教徒移民的國家——僅這一條,西班牙、葡萄牙兩個國家就被排除在外了,他們的殖民地移民門檻較高,即必須是本國人,同時還得是天主教徒,難怪一百多年來人口還是那么少——也從這股移民大潮中分得了一杯羹,庫爾蘭公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個國力雖然微弱但一直對貿易、殖民非常向往的國家,在東岸人扶持多年以后,終于讓這門事業走上了正軌,并成了地中海世界數一數二的煙草供應商,也算是創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商業奇跡了。

  歷史上的庫爾蘭人,雖然一次又一次砸鍋賣鐵地進行航海、殖民,并從美洲來到非洲,但因為實力的弱小,總是保不住自己的地盤,讓人扼腕不已。當然這其實也是殖民事業的常態,君不見加勒比海中很多島嶼常年易手么?沒有足夠的實力,自然就保不住自己的殖民地,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庫爾蘭人幸運就幸運在,他們緊緊抱住了東岸人的大腿,然后成功地在“偏遠”的剛果河流域站穩了腳跟。這個地方,遠離世界殖民熱點地區,幾乎沒什么競爭(除了早期的葡萄牙人以外),可以將有限的資金和人力完全投入到殖民事業中去,而不是用來防備他國殖民者的攻擊。但這同樣也有缺點,那就是遠離主流的歐洲市場,生產出來的經濟作物和抓來的奴隸,不知道能賣給誰,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很現實的困難。

  好在東岸共和國的存在解決了一切!知情識趣的庫爾蘭人抱緊了東岸人的大腿,所生產的商品全部瞄準東岸市場,以此渡過了最初的艱難歲月。再后來,發展起來的他們在東岸人的幫助下,在新庫爾蘭建立起了相當不錯的基礎設施,得到了大量的藥品、武器和工具的援助,并且通過和東岸的貿易有效降低了殖民地的運營成本。

  最近十多年的新庫爾蘭殖民地,熱帶特產商品的出口日益紅火,黑人奴隸也漸漸成了一項經久不衰的產業,就連他們的地盤也擴大了許多,已經深入到了剛果河上游很遠的地方了。而地盤擴大了,自然也需要更多的人口來填補各種空缺,而這里所謂的“人口”很顯然不可能是黑人了,而是指白人。

  庫爾蘭人最喜歡的移民無疑還是來自本國的移民了。但庫爾蘭在歐洲是一個小國,人口至今不過三十萬(還是算上了大量涌入的波蘭難民及其后裔的情況下呢),實在是沒什么富余支持海外殖民地。因此,庫爾蘭人退而求其次,開始追求與他們文化相近的立窩尼亞移民,但也收效甚微,主要原因就是這里本就不是什么人口稠密的地方,百姓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因此自然弄不到什么人口了。

  現在波蘭國內局勢穩定,北德意志的經濟也日漸繁榮,庫爾蘭公國賣足了力氣吆喝,一年下來也只能從上述地區弄到幾百、上千人移民去新庫爾蘭。效率如此之低下,當然有庫爾蘭人自己的因素在內,但更多的還是百姓缺乏移民理由的緣故。

  好在法王路易十四幫了庫爾蘭人大忙。他針對胡格諾教徒的政策使得成千上萬的新教徒離開法國,前往其他國家定居。庫爾蘭人在這場移民大潮中反應有些遲鈍,但后期力度比較大,派專人主持,出錢、出船資助這些法國胡格諾教徒移民西非。此舉甚至一度激怒了法王路易十四,因為他曾發誓要嚴懲那些協助胡格諾教徒逃離法國的人,因此下令沒收了庫爾蘭公國寄存在波爾多、馬賽等港口的部分貨物,同時禁止新庫爾蘭煙草進入法國市場等等,正兒八經地揮舞起了經濟制裁的大棒。

  庫爾蘭人也有些懵逼。不過事情做都做下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他們絲毫不放棄,仍舊通過種種渠道,想盡辦法從法國搜羅移民送往新庫爾蘭定居,以充實那里的白人人口。瓦格納作為大公任命的新庫爾蘭總督,對此工作自然也是心領神會的:他將這些人打散后安置在了轄區內多個城鎮或村莊,同時宣誓效忠弗雷德里克大公。

  總的來說,他接收、安置移民的工作做得還不錯,至少沒出什么大亂子,也沒釀成什么大規模的流行疫病,今天鬧出的這場小沖突,根本算不得什么事。畢竟,原本以拉脫維亞語和德語為官方語言的新庫爾蘭,突然涌進了占到了原本人口數量一半(約2.8萬人)的說法語、信仰新教的外鄉人,當地居民有所不滿是很尋常的事情。更何況,很多人隱隱聽說,未來數年內怕是還要涌入更多的法國胡格諾教徒,這天下豈不是要變色?很多傳統、守舊的庫爾蘭貴族和教士們對此感到很擔心,今天的沖突恰恰是他們這種擔心情緒的一次外泄罷了。

  好在瓦格納總督的頭腦非常清醒。身為立窩尼亞德意志移民后裔的他雖然對這些說法語的人同樣不感冒,但充滿職業精神的他依然一絲不茍地執行了大公的命令,將這些人妥善一一安置,并且不斷派出軍隊巡邏,避免發生什么悲劇事件,如今看來一切運轉良好。

  “讓米歇爾騎士不要放松警惕,嚴密監督著事態的發展。”瓦格納總督想了一會后,下令道:“另外,胡格諾教徒興建教堂的要求可以被有限度地答應。這些教堂不應被建在繁華的城市里,只能是在野外的村莊,且數量不能超過天之教堂的三分之一,費用同樣由他們自理。東岸人有句話說得好,叫做‘入鄉隨俗’,我們幫助這些法國胡格諾教徒脫離苦海,可不是無償的。他們必須以自己的知識和技能來為新庫爾蘭服務,而第一步自然是從學習拉脫維亞語開始了。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我會建議公爵閣下暫停胡格諾教徒的移民的。他們屆時大可以去東岸嘛,我聽說也有不少人去了東岸共和國呢,真是些充滿勇氣的人啊。”

  “對了,胡格諾教徒里面會航海的人都挑出來,然后把他們都組織到新入役的幾艘戰艦上服役。庫爾蘭給予了他們新生,他們自然也需要回報庫爾蘭。正好讓他們加入與東岸人合建的聯合艦隊中,用自己的劍去與海盜戰斗吧。”瓦格納總督又補充說道:“海上航行是極端枯燥、危險的活動,戰斗更是殘酷無比,珍貴的庫爾蘭人的生命不能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面,正好這些法國人來了,就讓他們頂上吧,當然船上的軍官和骨干必須是我們可以信賴的人。”

  顧問聽了輕輕頷首,記下了這些,打算明天就去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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