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里怎么這么多流放犯人?”在將火槍等礙眼的器械統一存放在鎮子外面后,伊尼戈等人牽著馬匹,進入到了牛莊鎮內。.而在他們進城的途中,就看到了許多一看就是流放犯人的家伙無精打采地拎著自己那可憐的一點點家當,排成長隊正朝鎮外走去,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們在接下來的很多個年頭內,將在牛莊鎮外面的四個國營農場、一個牧場和一座石礦內工作,直到服滿刑期為止。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勞司吉在外面換了一聲新衣服,但結綹的頭發以及身上那一股怎么也揮之不去的嗖味,無一不在告訴人們他是一個在草原上晃蕩的捕牛人,這會只聽他用一種充滿優越感的語氣評價著眼前這些可能身上比他還干凈一些的流放犯人:“都是些骯臟下賤的家伙,這年頭本土那么多機會,好好干活怎么也短不了你的吃喝,居然淪落到去作奸犯科了,被充軍流放也是活該,都是一幫殺才,我呸!”
勞司吉選擇性地遺忘了,若談論起作奸犯科,他們這些整日在潘帕平原上追逐牛群的捕牛人們也許更有發言權,恐嚇、勒索、搶劫乃至仇殺,幾乎每隔幾天就會上演一出,真真是一群無法無天之輩。勞司吉原本好歹也是餐館的中高層管理人員,能寫會算,算是“斯文人”、“文化人”了,可在草原上過了這么些日子后,現在精神面貌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乍一看去幾乎就和那些半民半匪性質的捕牛人們沒有太多區別。
伊尼戈就曾經嘲笑過他,這兩年內所犯下的罪行,大概比他過去一輩子都多,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捕牛人了。嗯,現在可以加上個前綴,“有錢的捕牛人”或“幸運的捕牛人”,因為他們剛剛發現了一個中小規模的牛群并成功將其驅趕到大角鄉售出。
“不過,這些人的到來,對我們并不是壞事,不是么?”勞司吉很快又補充道:“我看過城外的那些農場,規模很大,里面有著大量類似的流放犯人在種地。嗯,好像種的都是小麥,另外還有一些蔬菜,但不是很多。”
“啊,那我該歡迎這些人的到來。”伊尼戈興奮地吹了聲口哨,說道:“我已經有很久沒吃過金燦燦的面包了,更別提青島蓬萊菜館里那有名的糕點酥餅了,想想真是懷念。來吧,來吧,最好一年來個幾千人種糧食,那樣我們的生活能夠有極大的改善。當然也許我該建議他們別把精力放在種植果樹上面,我依然覺得水果還是來自丘布特河沿岸的比較好吃,有一股特別的香味,也特別甜……”
話說,截止今年(1674年)年中8月份,華夏東岸共和國全國人口總數據估算已經達到了329.5萬人的歷史高位其中來自東方的移民數量占比首次跌破了四成,大約是128.9萬人;出生在本國的所謂二代國民比例繼續上升,約為151.6萬人,越來越有成為社會中堅的態勢;白人男子移民數量大概在22萬人的樣子,女子移民數量略多一些,有27萬人;非國民群體的數量因為有著來自波蘭的奴隸補充,總數連續兩年上升,達到了29.3萬人,其中白人非國民仍然是數量最多的群體,其次則是黑人三百多萬的人口,放在舊大陸也和瑞典王國差不多了,并不能說是一個小國。再加上因為歷史因素而導致的東岸民間的尚武之風,因為一言不合而打架傷人的不要太多,因此這每年產生的流放犯人的數量自然也是相當不小的了,即便有其他一些地方爭搶、分潤,這牛莊港一帶總能落到一些,而這便是上述這些國營農場、牧場、礦場建立的由來。
毋庸置疑,潘帕平原上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千萬年來富含有機質的火山灰的堆積,以及缺乏開發的事實,都讓這片面積遼闊的平原成了人人垂涎的巨大財富,當然或許西班牙人例外,這幫人眼里只有金銀。
這里的地形總體來說十分平坦,僅有極少部分地區稍有起伏,但即便是這些多巖石的山區,在一些峽谷和谷地中,也有大量土地可開墾成農田,比如牛欄山一帶正日益擴大著的耕地面積(當地多是一些厭倦了捕牛生涯的人在開墾土地)。也許僅僅只有部分靠近海岸線的地方無法種地了吧。因為這里散布著流動沙丘,寬度大概在兩三公里的樣子,不適宜耕作,但卻適合植樹造林,因此也不能說完全無法利用。
從牛莊到銀海,無論沿海還是內陸,土壤均以肥力高(土質細且顏色油黑)而著稱,這一點早就通過之前國營農場的小麥、大豆的試種而得到了證明。而且這里的氣候也非常溫和,比如這會正是夏天,平均氣溫大概在二十多度的樣子,與中國河南、山東一帶的氣溫相當,不過冬天卻更加暖和一些,因為其氣溫即便低于零度也不會低太多,絕對溫度最低也就大概零下七八度的樣子,還是比較適宜農業生產的,后世內科切阿(即牛莊港)就是著名的谷物輸出港,同時也是阿根廷比較有名的海水浴場之一。
勞司吉、伊尼戈等人說說笑笑之間便進了城,然后頓時感覺自己突然進入到了文明世界:道路兩旁除了大量商店之外,還有許多正在叫賣著各種貨物的小販,其中既有來自周邊鄉下的出售小麥、玉米、向日葵、蔬菜和果子的農民,也有販賣各類日用品的小商人,更有一些高喬人穿著破舊的衣服站在角落里,等著人們前來雇傭,真是一個“熙熙攘攘”的集市啊,當然這還不能和本土比。
而既然來到了牛莊這么“繁華”的地方,勞司吉、伊尼戈二人也不便太過吝嗇,因此便選了一間樣子還算過得去的飯館,招呼眾兄弟坐了下來,然后直接叫來了店家,要求給每人上兩條鱈魚過來。天可憐見,在潘帕大平原上干了幾個月的活,大家都快忘了鱈魚這種東岸傳統食品的味道是啥了。
恰好后世巴塔哥尼亞近海是鱈魚的主要產區,馬德普拉塔附近也有一些漁場,鱈魚產量也十分驚人,常常有一些漁民駕船來牛莊港售賣,畢竟這里可是號稱流淌著金銀的牛莊呢,每日里成交的腌肉、牛皮、牛筋、牛角、牛脂乃至活牛的數量驚人,對很多薄有身家的商人來說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般的金額,因此這里出現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吃完午飯之后,勞司吉、伊尼戈與幾位要走的兄弟結清了工資和獎金。這些人都是當年在河間一帶招募的俄羅斯人或前西班牙雇傭軍,年紀也都三十好幾了,到了追求安穩的時候,勞司吉對其心理也非常理解,通情達理地還多給了一筆安家費,算是結個善緣了這可并不僅僅是因為勞司吉他心好愿意給自己手下人多一些錢,其實也有現實的考量在里面,畢竟這些人后面都會在牛莊、銀行、牛欄山等鄉鎮購地種田,成了坐地戶,只要關系維持得好了,日后還是自己這幫人的歇腳地和消息來源地,作用也是不小的。
在做完這些事后,勞司吉和伊尼戈又采買了一些物資、日用品,然后輕車熟路地又回到了市場里面,與那些端著手臂在那兒等待雇主的苦哈哈的高喬人交談了起來,看看有沒有雇傭的價值。
交談的結果總的來說還算比較樂觀。這些高喬人身體結實、騎術精良,除了腦袋瓜看起來有些不太靈光之外,其他真沒什么太大的缺點了。現在唯一的障礙,大概就是勞司吉這個奸商出身的家伙想再砍一砍價,打算以更低的價格雇傭到這些高喬人,以補充旗下捕牛隊伍的缺額。
當然勞司吉最終可恥地失敗了!這些高喬人告訴他,如果他連一個月七塊錢的工資都舍不得支付的話,那么他們寧愿去銀海港河牛欄山一帶朱老爺的采石場里去充當護衛,那樣生活還更舒適些,也不會遇到什么生命危險托奧斯曼帝國與波蘭之間爆發大規模戰爭的福,大量波蘭男女老少經各種途徑運抵了東岸,然后其中大部分被國營農場、林場、礦場、建筑隊什么的消化掉,但仍然有一部分公開面向社會進行“出售”,其實就是轉讓使用權,讓購買使用權的與其簽訂五年期的勞務用工合同,變相為社會生產補充勞動力了。朱老爺自然也想辦法采購了一些此類波蘭勞務工,因此這才讓他在牛欄山一帶的采石場順利開張了起來,不然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勞司吉苦著臉想了想高喬人的話后,覺得也是實情,因此最后只能咬牙切齒地一口氣雇傭了六個高喬人,并和他們談妥了工資、獎金發放的細節,然后才互相約定了下一次會面的時間和地點,這才和伊尼戈相伴離去。而這個時候,勞司吉的心底自然也把那位朱衡朱老爺給狠狠地問候了一番,開采石場、開石灰窯了不起啊?那種亂七八糟的生意老子還看不上呢,你一年才能掙幾個錢,等我這回去草原上好好找找,再捉它那么一群野牛回來,分分鐘超過你的全年利潤的很多倍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是開玩笑,因為近幾年來潘帕大草原上一直流傳著版本眾多的所謂一夜暴富的財富神話,激勵著一撥又一撥夢想發財的人涌進草原,上演著一幕幕的悲喜劇。
出了牛莊港鎮子時,勞司吉、伊尼戈二人遇到了一支據說往內陸地區的牛首鄉、大盤鄉(位于后世克拉拉斯小鎮附近)、乾豐鄉(位于后世埃內希亞小鎮附近)一帶運送建筑材料主要是磚頭、木料、石灰和水泥的馬隊。這支馬隊一共有七八十匹的樣子,規模相當不小了,尤其是其中還有不少無論是體重還是力量都十分巨大的產自英格蘭的夏爾馬,這令伊尼戈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這種馬拉起載重1.5噸的重型貨運馬車時輕輕松松,端的是馬中大力士,非常受東岸人的喜愛,因此雖然如今夏爾馬的售價較最初采購時已經上漲了三倍,且每年的數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但東岸人每年仍然想盡一切辦法斥巨資進行采購,同時自己也大力進行培育、飼養,以期盡快擴大夏爾馬的種群數量如今居然連牛莊港這邊都能有二十多匹夏爾馬用來拉車送建筑材料,這說明經過多年的努力,這種馬在東岸國內的種群數量確實已經大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分派到各個地區使用了。
當然伊尼戈看到這種馬也就是驚訝了一下,他更喜歡的還是那些或風馳電掣,或耐力上佳的馬,而不是眼前這種傻大黑粗的貨色,雖然有人愿意為它付出他難以想象的高價。
下午一點鐘,伊尼戈、勞司吉二人回到了鎮外相熟的農戶家里,取了馬匹和武器,打算今天就出發深入內陸,尋找那象征著財富與榮耀的野牛牛群。之所以這么急,除了發財心切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伊尼戈這廝名聲實在太大,若是在牛莊港里待的時間過長并與人起了沖突的話,搞不好就要被巡警逮起來了,那樣發生什么可就不好說了,被送進郊外的那些國營農場里種田都是有可能的,因此還是老實一點的好,要知道這里可是有著相對較完整的政府機構的潘帕核心殖民城市。
與熟人農戶打完招呼后,補充足了食水、物資的捕牛隊又踏上了征程,開始了新一輪的尋找財富的旅程。而作為潘帕平原事實上的主人,西班牙殖民者們對此自然是感到很不爽的,因為很明顯他們的財富被“盜竊”了,他們如果不想繼續被盜竊的話,那么采取一定的措施維護自己的權益,其實也是很自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