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8年9月30日,陳科在處理完畢板橋鄉等六個鄉鎮糧食分配的問題后,派了兩名隨員回首都公司總部交差,然后帶著剩下數名隨員及一干新趕來的農業部官員,在數十名警察的護送下,沿著林間空地直往后營鄉方向而去。
10月5日,眾人有驚無險地抵達了目前只有一個木制哨所的后營鄉,在向守軍就地領取了一些食水補給后,眾人再度向西然后折向北,沿著圣瑪利亞河—伊比庫伊河水系,艱難跋涉十余天后,抵達了烏拉圭河畔。
抵達這里后,眾人真是又累又餓,不過沒辦法,最終目的地還沒到,于是眾人又乘坐攜帶的小船劃過了烏江河面,直抵對岸的一個簡易碼頭。這里是一個東岸越境者自發聚集形成的集鎮,名曰小樓鄉(位于后世亞佩尤小鎮附近),因該市鎮中心一座醒目的三層木樓而得名。該鄉約有六七百人,以國內二代居民為多,在臨河的一片干燥土地上種植著水稻、小麥,兼且放牧,小日子倒也過得挺滋潤。西班牙人假裝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印第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卻又毫無辦法,因此就只能坐視他們一步步扎下了根來。
“這個西部通道確實是一個直通河間地區的便捷路徑,只不過甚少開發,道路艱險而已。”當眾人找了一間大通鋪旅店,坐在干爽的稻草上,就著河中大曲吃著烤全羊的時候,陳科不由得大發感慨。說實話,他現在有些后悔接下上面給的這趟任務了。畢竟無論是部里還是公司里(國家儲備糧庫是農業部下轄副部級國營企業)。能勝任這個任務的人多的是。自己何苦來趟這個渾水呢。
不過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沒用,接下來還是認認真真地和農業部下來的人一起考察好北邊高地上的糧食生產條件再說,爭取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以后也是一筆資歷。要知道,馬文強只比自己大一歲,如今已經是海安縣副縣長,并且已經在實際主持幾個新定居點的開拓。數年后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再看看自己,去年才剛剛以農業部副科級調研員的身份升調到部屬企業國家儲備糧庫任一小小的科♀style_txt;長,這仕途確實被馬文強穩穩地壓了一頭了,想起來陳科心里就覺得老不爽了。
“從蛟河地區向西修建鐵路或運河是唯一合適的方法,可這種旨在溝通河間地區的交通大動脈怕是不容易立項審批吧?”有人大著舌頭說話了“這條鐵路橫跨三百余公里,地形環境復雜,且沿途渺無人煙,在執委會的眼里,大概是修建順位排在最后的了吧……”
“河間地區的出路,還是在于烏江及巴拉那河。別無他途。”有名年長的警官扯了根羊腿,一邊啃一邊說道:“烏江下游五縣。以及拉普拉塔河沿岸兩縣,才是河間地區最主要的經貿聯系對象。其他的,都太遠了,太不現實了!西部通道的事情,以前不是沒人提過,但都被否決了,理由是非緊要項目,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眾人聞言一陣唏噓,都感覺這條西部通道要徹底打通,估計還得蛟河地區發展出好幾個縣、五萬以上人口、工農業都初有起色的時候了吧,那時候全國人口應該也在一百多萬了,故西部通道的鐵路、運河什么的,確實不是大家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
一行數十人在小樓鄉休整兩天后,10月20日,他們搭乘了一艘早就等候于此多日的內河小火輪,前往上游不到200公里處的柳樹灣鄉(位于阿薩拉小城以南、烏江西岸,有物資轉運碼頭)上岸。乘船朔河而上確實比靠兩條腿走路方便多了,200公里的航程兩天也就到了,這不,隨著一聲進港汽笛,柳樹灣碼頭已然到了。
從柳樹灣上岸后,一位派駐此地的兵團堡干部在仔細檢查了陳科等人的介紹信和公函后,也沒廢話,直接帶著眾人到小鎮郊外的田里去看了。陳科一面驚詫這里干部們的辦事熱情,一面只好帶著饑腸轆轆的腸胃,與本地干部騎馬往郊外走去。
“玄武高原(即米西奧內斯高原,因上面覆蓋著大量玄武巖而得名)覆蓋著一層由大規模火山活動而產生的玄武巖。此種玄武巖的出露造成了河床波折,形成瀑布,如更上游的伊瓜蘇瀑布和下游的大興瀑布即屬此例。在這些地方,常見到堅硬的巖石孤立地出露于地表,這種地貌的話,因為土壤多為風化的玄武巖,是不如我們這片的。”嘴上沒毛的兵團堡干部侃侃而談,令眾人直以為他是地質部的專家(事實上他是學過地質課程的),只聽他說道:“咱們腳下這片土地,是河流及其支流剝蝕地面而形成的波狀平原,嗯,是和巴拉那河、烏江同一基準面的,一直延伸到南面科連特斯平原的阿瓜佩河一帶,當地人稱之為阿波斯托萊斯平原,當然我們稱呼為新集平原。”
“高原那邊有些地方腳冷,但我們這邊整體比較溫暖。”年輕的學兵干部嫻熟地躍下馬來,指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大豆田,道:“這里沒有明顯的干季,降水一年普遍在1300毫米左右,霜期很短,日照強度很高,最冷的7月份平均氣溫也很少低于15度(意味著冬季最低氣溫基本在零度以上),只有在南極冷空氣突然爆發(幾率很小)的年份,最低氣溫才可能降到零度,但無冬季的其他特別。總而言之,這是一片非常適合農業種植的土地,尤其適宜種植水稻等作物,唔,如果真要類比起來,和明國江南南部的氣候有些類似,但也有細微的差別。我們這里理論是溫帶,但由于處在亞熱帶到溫帶的過渡地帶,因此較為溫暖,缺乏溫帶冬季的一些特征,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這里才擁有了得天獨厚的農業條件。”
隨著學兵干部的不斷介紹,考察的眾人也頻頻點頭,覺得這里的條件確實不錯。特別是在他們著重考察了附近幾條河流的水文狀況,又翻閱了一年多來記錄的氣象數據、農業數據之后,他們對這片波狀平原的信心更高了,因為這里的條件確實相當不錯,現在或許只剩下了最后一個問題——
“我們如果遷移大量國民來此地屯墾,興修水利設施、伐木場、碼頭、公路、儲備糧庫的后,有沒有什么風險?我是指政治和軍事上的風險,不是別的。”在介紹告一段落后,陳科突然出言問道。
學兵干部聞言先是一愣,然后才面有喜色地說道:“上頭決定要對這里加大投入?那可是大好事啊!陳科長說到政治和軍事風險,是指土人還是西班牙人?”
“都有。”陳科說道,“再說這里大部分的土人都歸西班牙人管轄吧,這里遍地都是教區,傳教士很多,我們這樣肆意侵吞教區的土地,西班牙人不急么?”
“急?急有什么用!有本事就來干!”學兵干部略有些不屑地說道,“我聽一些同學說,英格蘭人在北美也肆意侵吞西班牙人的傳教區,西班牙人有什么辦法制止他們了么?沒有!我們這里也一樣,各位長官或許還不知道,西班牙人前些日子已經把設在河間地區唯一一個梅斯蒂索團也撤走了,因為他們統治的核心區域內發生了克蘭迪人暴亂,新來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法官也想鞏固布城的防衛力量,因此河間這種外圍領地自然就被在事實上放棄了。哦,對了,這個梅斯蒂索團撤走后,附近的西班牙人別提多老實了,以前還三不五時過來阻止我們越界的西班牙官員也消失了,就像他們從來都沒到過此處一樣,哈哈,真是痛快!我說諸位長官,干脆趁著這好機會先大量輸送移民到這邊來,把地占了造成既成事實也好,反正本土的地就在那里,跑也跑不掉,以后再開發也不遲,先把河間的地給吞了啊。”
“這事后面再說,中央會考慮這個問題的。”陳科眾人聞言相視一笑,沒說什么。不過,正如他剛才說的,中央現在確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河間地區的工農業潛力極大,而且交通較為便利,確實可以趁著西班牙人力量薄弱且無暇顧及的當口,組織大量移民過河屯墾圈地,反正現在不是可以打著投資開發的名頭嘛。如果,再把拉普拉塔殖民地的上下官員們都打點好的話,估計西班牙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了,才多大個事啊!
而一旦越境屯墾已成事實、東岸人趕也趕不走的時候,考慮到西班牙王國惡劣的國際形勢以及糟糕的財政狀況,這個時候雙方就可以坐下來商談河間地區的歸屬問題了——不就是錢嘛,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還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