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雅各布大公搞定難民的事情后,鄭勇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了里加,然后接待了親從哥德堡趕來的德海爾家族的主事者馬蒂亞斯。
此時已經是1655年——1654年的圣誕剛剛過去沒幾天——但年事已高的馬蒂亞斯仍然執意乘船抵達了里加港,與此時全權負責東岸在歐洲地區外交、商貿事務的鄭勇進行會談。而會談的內容當然是很明顯的了,自然就是如今越來越險惡的局勢。
“瑞典人即將對波蘭開戰,這一點我非常肯定。雖然這事他們秘而不宣,但最近一直在加速籌備戰爭物資,這是瞞不了人的。我們家族經營的銅礦、鐵礦及冶鐵工坊接到了很多生產任務,一些漢堡人投資的作坊也開始日夜趕工。芬蘭、北德意志部分地區及瑞典內陸已經開始征集糧草和兵員,戰爭已經迫在眉睫,或許幾個月內就將爆發。而目標,無疑是被烏克蘭和莫斯科極大削弱的波蘭了。”馬蒂亞斯.德海爾先生一上來就遣走了不相關的人,然后與鄭勇單獨會談道。
正在給德海爾先生泡茶的鄭勇聞言沒什么太驚訝的情緒,他只是略略停頓了一下動作,然后便毫不在意地說道:“這是必然的。瑞典人早就想侵占更多的土地了,整個立窩尼亞、波美拉尼亞甚至波蘭部分領土,都是瑞典這個新登基的國王卡爾十世所垂涎的。況且,這位前克里斯蒂娜女王的表哥,現在一定是急于建功立業以便坐穩王位呢。德海爾先生,您一定不常來立窩尼亞,事實上如果您在里加這座瑞典第二大城市稍住久一些就知道了,瑞典人已經征稅兩次了,為的就是籌集戰爭軍費。事實上,要不是我們從新大陸運來的軍資都在溫道港卸貨的話,我很懷疑這批在敏感時刻運來的敏感物資會不會被瑞典人強買下。”
“甚至,瑞典人介入戰爭理由都是現成的。”鄭勇拿瓷杯給馬蒂亞斯.德海爾倒了一杯雪竇茶。推到他面前后,說道:“莫斯科的那幫蠢蛋,他們野蠻而又粗魯,不但在占領區內隨意搶劫。甚至還威脅到了德維納河上游地段的貿易,這不是給了斯德哥爾摩現成的插手借口么?”
“我們對于任何試圖獨霸波羅的海南岸主要港口的行為都極端反對,而這也是聯合省三級議會的態度。”馬蒂亞斯.德海爾面容嚴肅地申明了自己的立場,然后說道:“瑞典人已經擁有了半個立窩尼亞、西波美拉尼亞、不萊梅費爾登等地,但他們仍不滿足。這實在太令人失望了。不瞞您說,雖然我們德海爾家族以及特里普家族在瑞典投資多年,但對雄心勃勃的卡爾十世的和平勸說仍然失敗了,他們對是否插手波蘭事務避而不談,但這本身就是一種隱晦的態度。”
“所以你們選擇了勃蘭登堡人?”鄭勇也給自己泡了杯茶,在略顯陶醉地輕嗅了一口后,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腓特烈.威廉大選侯倒是好運道,三十年戰爭最后幾次戰役帶兵參戰,戰后就得到了東波美拉尼亞做為獎賞。現在他還繼承了普魯士公國,又對處于瑞典控制之下的西波美拉尼亞虎視眈眈。并且這個人還是個野心勃勃的投機者,竟然建立起了一支人數高達八千的常備軍,這在整個波羅的海都是不多見的。要知道,瑞典人強就強在他們專業化的常備軍,現在勃蘭登堡人也趕上來了,以后這里恐怕又要成為多事之地了啊。不過,腓特烈真的對得起你們下的賭注么?”
“與英國之間的戰爭已經結束,現在是時候重新整頓秩序了。”德海爾先生說道,“聯合省的力遠超你的想象,鄭。不僅僅是勃蘭登堡,還有丹麥及一些德意志邦國,沒有人愿意看到瑞典繼續擴大在波羅的海的影響力。所以,必須有人阻止瑞典入侵波蘭。”
“隨你們便吧。反正這和我們關系不大。”鄭勇舒服地坐到了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好整以暇地說道:“我們已經兌現了不向瑞典出售軍資的承諾,但英國人卻鉆了空子,將大量伯明翰出產的軍械賣了過來,這樣算下來。我們的損失可是相當不小呢,你們承諾的向我國商人開放勃蘭登堡市場的約定還有效嗎?”
話說第一次英荷戰爭雖然比歷史上延長了數月,但在9月份的時候,不堪重負的兩國終于達成了協議,簽訂了《威斯敏斯特和約》。至此,這場延續了兩年多的戰爭終于落下了帷幕,荷蘭人大失顏面、英國人則得到了部分自己想要的東西(賠款、土地以及商業利益),并且還依靠戰爭中繳獲的近2000艘荷蘭船只極大地擴充了自己的運輸船隊規模,讓自己國內的遠洋運輸能力暴增50左右。而也正因為如此,英國政府雖然為此背負上了二百五十萬英鎊的巨額債務,但就整個國家層面而言,暫時看起來似乎仍然是賺的。
當然了,有得就必有失,荷蘭人雖然在這場戰爭中失敗了,但他們也得以有時間重建在戰爭期間受到嚴重沖擊的商業絡以迅速止損,并且部分海軍艦船也能夠騰出來手來為國家在其他方面的利益服務,比如到特茹河口的里斯本耀武揚威啦,比如恢復在戰爭期間被人奪走的非洲貿易站或殖民港口啦,比如進入波羅的海為荷蘭執行的均勢政策服務啦,總之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我們的承諾當然有效。”馬蒂亞斯.德海爾有些不滿地瞪眼道,似乎他為鄭勇質疑他們的誠信而感到憤怒,不過很快他又變了一副臉色,朝鄭勇神秘地問道:“我聽說,前兩天你在里加接待了沃爾特瑪爾王子,這是真的嗎?”
“我的天,你們都是狗鼻子嗎?嗅覺竟然這么靈敏?”鄭勇用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道,“沃爾特瑪爾王子僅僅是以私人身份來訪,他和我的友誼在阿爾漢格爾時就建立了,在前往立窩尼亞旅行的時候順便拜訪一下老朋友,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嗎?”
沃爾特瑪爾是丹麥王子,同時也是俄國羅曼諾夫王朝首任沙皇米哈伊爾相中的女婿。當然了,由于俄國人強迫他改信東正教,因此他始終拒絕與沙皇的女兒伊琳娜結婚——當時很多俄國大臣跑來勸說他,說伊琳娜公主“長得漂亮極了,而且從來不喝烈性酒,為了這么一個美人值得改變信仰”,他的父親也出于外交上的考慮以及三十萬盧布的嫁妝,也迫使他兒子同意這門婚事——但婚事因為宗教因素終究沒有辦成,沃爾特瑪爾王子便一直被扣留在俄國不許出境,直到米哈伊爾沙皇去世后才獲準離開。
不過沃爾特瑪爾雖然在俄國期間過得不是很愉快,但在老沙皇去世獲得自由后,因為他特殊的經歷,因此便成了俄羅斯人與西方交往的一個紐帶,而王子本人顯然也很樂意這么做,因為這在增強他的影響力的同時,也能為他帶來很大的收益——要知道,在老國王去世后(老國王加上私生子共有26個子女),他在經濟方面一直不是很寬裕,能做俄國與西方之間的聯絡人,確實是一件很不賴的事情。
而這次沃爾特瑪爾來到里加,當然不是如鄭勇所說是來拜訪老朋友的,而是充當了沙皇阿歷克謝的秘密聯絡人與鄭勇進行一番聯絡,請求鄭勇將存放于波羅的海的一部分軍資交于俄國軍隊——前提是沙皇的大軍如愿打到立窩尼亞。鄭勇已經原則上同意了俄國人的請求,畢竟這些軍資賣給誰不是賣啊,俄國人想要(還省了運費)就賣給他們唄,省得到時候被瑞典人強搶而去的好。不過鄭勇也試探性地向俄國人提出是否能夠出售那些立陶宛戰俘,但卻被俄國人很干脆地拒絕了——他們的下限顯然沒草原上的漢子們那么低。
不過俄國人也不是一味拒絕東岸人的請求,比如他們就接納了東岸派出的一支規模在40人左右的軍官戰地參觀團跟隨俄國大軍觀戰,這對于東岸提高自己陸軍軍官的眼界、增強大兵團作戰的素養無疑極為關鍵,因為這可是軍隊建設正規化的必由之路——俄、烏雙方在立陶宛境內十多萬大軍的交戰場面,即便在西歐也不多見,他們能同意數十名東岸軍官跟隨北路俄軍主力,這誠意確實是蠻足的。
東岸與俄國的關系走近到了這種地步,無疑也是令荷蘭人較為羨慕的。因此在聽到鄭勇有些譏諷的語氣后,馬蒂亞斯.德海爾也是自失地一笑,然后說道:“我對沃爾特瑪爾王子的來意沒興趣,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不過這事以后再說,我可不看好俄國那些亂七八糟的軍隊能打到華沙、克拉科夫,要知道波蘭人的主力并不在立陶宛。好吧,我們聊點別的,最近英格蘭人在波羅的海、地中海一帶四處搶生意,幾乎每個上點檔次的港口都開始看見英格蘭商人的身影了,你有沒有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