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三天之后開始放晴了,草原上再一次出現了生機勃勃的景象,枯黃的草原一眼望過去,已經有了一絲絲的鵝黃色,這和春天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道理是一樣的。(無憂)
任何植物都會抓緊每一個機會快速的繁衍生長,即便是錯過了季節也要開花結果,草原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水洼,那些原本早就消失的小獸和野雞開始出現在草原上了,肥肥的旱獺警惕的瞅著天上翱翔的雄鷹,腳底下卻在迅速的刨著土,這場雨騙不過它,野獸的本能讓它知道在不久之后,嚴寒的冬天就會降臨了。
青誼結鬼章的戰馬從原野上快速的奔馳而過,他此時的心情就像藍天一樣地開朗,有了這場雨,草原上的青草就能快速的返青,如果牧人不偷懶,在第一場大雪降臨之前牛羊還能貼一層秋膘,這樣一來,牲畜就有一絲熬過冬天堅持到明年開春的可能。
因為有了水,草原上到處都是牧民的吆喝聲,大群的牛羊終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吃草了。青誼結鬼章沒有看見有誰在偷懶,抹而水巴一族的人非常的勤快,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族群,在經歷了這樣大的旱災之后,竟然還能保有這么多的牛羊。
青誼結鬼章跳下戰馬,憐惜的從地上抱起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羊,拿額頭蹭幾下小羊,然后又將它放在一叢泛綠的青草邊上,眼中全是溫情。
這一次來抹而水巴一族是應了瞎藥的邀請才來的,他說有宋朝的使節到來了,不知道想談什么事情,他不方便過多的發問,原本瞎藥邀請的是董氈,但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刻,不管多么小心都不為過,董氈很想知道大宋的使節要說什么,所以青誼結鬼章來了。
虎跳峽里的水變得洶涌起來。大水幾乎沒掉了那兩顆虎蹲石,瞎藥在水邊準備宰殺一只羔羊來歡迎青誼結鬼章的到來,被他拒絕了,親自將那只羊羔放掉笑著說:“留著吧。現在還有糧食,不到殺羊的時候,這只羊羔只要安全的渡過冬天,肉就能多三倍。”
瞎藥大笑道:“來了貴客,不殺一只羊是對您的不敬,草原上可沒有慢待客人的規矩。”
青誼結鬼章走上前重重的擁抱了一下瞎藥道:“好兄弟,只要有心,吃不吃肥美的羔羊沒關系,有情義喝虎跳峽里的水都會醉倒。”
龍鐵橋從帳幕里走出來道:“將軍你忍心食用羊羔,不如進帳篷嘗嘗我從漢地帶來的美食。美酒,還有幾個家妓能跳漢地的舞蹈,請將軍賞臉。”
青誼結鬼章瞅著龍鐵橋道:“龍老大?我很奇怪你到現在還能活著,據我所知云崢是一個性烈如火的人,當年在我阿大的面前為了一個女奴都敢剁下西夏使者的人頭。你這個販賣女奴的家伙能成為他的使者,難道說云崢已經失去了當年的悍勇嗎?”
龍鐵橋尷尬的打個哈哈道:“那不過是末節而已,龍鐵橋那時候年少不懂事,做了些讓好漢瞧不起的事情,如今在下乃是云帥的全權特使,鬼章兄還是多少留些顏面才是。”
青誼結鬼章并不進帳篷,雙手環抱在胸前笑道:“云崢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好人。我不相信他會忘記我曾經偷襲過富弼這回事。”
龍鐵橋拱手道:“將軍不是也沒有占到便宜嗎?殺敵一萬,自損兩萬,我想云帥不會太介意的,否則就不會有我來青塘這件事了。”
“這么說云崢這次不打算讓沒藏訛龐回到西夏了?”
龍鐵橋笑道:“正是如此!”
“云崢打算出戰嗎?”
“是的,云帥不想讓你以為他會坐山觀虎斗,所以會帶領大軍通過虎跳峽。這件事我大兄說必須征得節度使和將軍您的同意,否則,他這樣做就是背叛。”
青誼結鬼章贊賞的回頭看看瞎藥道:“你這一次做的很好,瞎藥,真的很好啊。虎跳峽是捷徑,如果沒有虎跳峽作為我們的屏障,宋人的大軍就會長驅直入,瞎藥,是你保護了我們大家的安全。”
瞎藥裂開大嘴哈哈笑了一聲,并不答話,非常的有規矩。
青誼結鬼章回過頭冷冷的看著龍鐵橋道:“云崢想去追殺沒藏訛龐那就去追殺好了,沒藏訛龐退走的時候他在四百里以外的秦州,我不相信那個時候云崢會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這個時候想通過虎跳峽來堵截沒藏訛龐是何道理?
回去吧,告訴云崢,如果他的軍隊敢踏上青塘的土地,我們就是生死仇敵,不死不休!”
龍鐵橋愣了一下想不到青誼結鬼章會這樣的剛烈,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措辭道:“云帥乃是一片好意,如今沒藏訛龐的大軍還有十萬之眾……”
青誼結鬼章緩緩地將自己的長刀抽了出來,用刀鋒對著龍鐵橋道:“如果不是因為需要你去幫助傳話,我會將你的首級割下來送給云崢。
青塘之地是我祖先的尸骨化成的土地,我們生于斯,長于斯,每一寸土地都比金子還要寶貴,無論他出什么樣的價錢,我們都不會出賣自己的土地。
沒藏訛龐進犯了我們,我們就會向沒藏訛龐開戰,他云崢敢亂來,我們也一樣會向他開戰,只要異族人鐵蹄踏上青塘,就是我們的死敵。”
龍鐵橋拿一根手指推開青誼結鬼章的刀尖笑道:“將軍,這是您的想法,不可能是節度使的想法,青塘自古以來就在接受我大宋的冊封,節度使想要順理成章的成為青塘的主人,離不開我大宋皇帝的冊封的。將軍在把話說絕之前,先考慮一下節度使的想法。
沒藏訛龐是青塘的敵人,也是我們大宋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該是天然的盟友,如今面對強敵,青塘做不到的事情就該找人合作。
我聽說將軍和我家大帥的交情不錯,大帥向來一諾千金,乃是世間真正的大丈夫……”
青誼結鬼章還要說話,隨同他一起來的節度使幕僚鞏豐笑道:“在下到來之前,節度使曾經說過。在我們談話之前,必須先驗證使者的身份。”
青誼結鬼章大怒,這樣明目張膽的和自己唱對臺戲這個鞏豐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鞏豐嘆口氣朝青誼結鬼章拱拱手道:“非是卑職不守規矩,實在是來的時候節度使希望能通過使者將青塘節度使病亡的文書。以及新的節度使報備文書送達東京,所以卑職不得不這樣做。”
青誼結鬼章看著龍鐵橋對鞏豐說:“你們會后悔的,云崢這個人有千變萬化的本事,他就像瘟疫一樣無所不在,你只要給他打開一條縫隙,他就會乘虛而入,屋子里的人遲早會死光,如果你們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最好的法子就是徹底的不和他接觸。
再者,阿氈是我們青塘的主人。用不著別人冊封,難道說宋人給我們的羞辱還不夠多么?阿大的地盤在青塘,卻給阿大封了一個嶺南之地的知州,他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圖謀我們土地的陰謀。”
鞏豐苦笑一聲就隨著龍鐵橋邀請的手勢進了帳篷,青誼結鬼章無話可說。只能憤憤不平的來到峽谷邊緣看著洶涌狂暴的河水平息怒火。
一展孤燈底下,包拯和云崢無聊的吃著各種豆制品下酒,鄒同殷勤的幫著他們倒酒,他習慣在云崢和別的重臣談事情的時候負責伺候,當然,李常一流的人物還當不起他這么干。
包拯喝了一大口酒小聲道:”這么說你根本就沒打算遵守諾言?”
云崢很沒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拿一只胳膊支著腦袋小聲的道:“沒有啊,我只是說說而已。總需要沒藏訛龐消耗掉一大部分的青塘兵力才成,尤其是青誼結鬼章,這人發起瘋來不容易搞定。”
包拯遺憾的道:“聽說你和青誼結鬼章是朋友?”
云崢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玨道:“這塊白玉就是青誼結鬼章送給我的,這些年我從未離過身,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國度不同,他一定會和我成為好朋友的。我們當初有過約定,如果戰場相見,我會饒他一次不死!
鄒同,這事你就不要告訴陛下了,這是我的私事。”
鄒同還是一言不發的繼續斟酒。
云崢煩躁的揮揮手道:“算了。算了,愛說就說,不過我真的會放青誼結鬼章一次。”
包拯搖搖手道:“如果你的計謀得逞,一個青誼結鬼章算不得什么,放了也就放了,這在士林中也是一個美談。”
云崢低低的咆哮道:“什么美談,青誼結鬼章在青塘的名聲比董氈還大,這家伙勇猛無敵,還他娘的豪爽,仗義,禮賢下士,作為一個蠻夷,這混蛋竟然有一顆菩薩心腸,你知不知道,這家伙在青塘睡女人都不用費勁勾勾手指,馬上就會有無數的女人撲過來,只要給這家伙一個機會,他就能在片刻之間重新組織一支大軍,這人必須殺掉!否則就算我們占領了青塘,也會永無寧日。
他的危險性甚至在董氈之上,如果他想造董氈的反,有八成的成功把握!”
云崢說到這里,忽然不說話了,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跳動的火焰,眼神有說不出的兇殘。
包拯提過鄒同手里的酒壺,一口氣就把酒壺里的酒喝了一個精光,然后就踉踉蹌蹌的往軍帳外面走,一邊走,一邊道:“你這樣的人一定會被天打雷劈的,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你這樣的人也同樣會彪炳史冊的,我以前還認為你想當王爺的話是玩笑,現在我知道了,你一定會成為王爺的,這一點我絲毫不懷疑。”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