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一代民風彪悍,又狡猾無比,云崢這種貴介公子是最好的肥羊,可以拿來紅燒,也可以用來清蒸,只要先把他身邊的爪牙干掉,就可以洗的白白的放在肉案子上分尸了。
底層的百姓也有低層百姓的智慧,每個人能堅持活到現在,誰沒有一套自己的哲理?所以表面恭順,暗地里陰毒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貴公子那些穿著甲胄的伴當不可怕,反而應該欣喜,那套甲胄很值錢,所以有人在看到云崢大肆的購買貨物的時候喜笑顏開,不管云崢在這里買到多少貨物,到最后都是屬于大家的。
出了隴西,就到了吐蕃人縱橫的地盤的,其實在這里活動的吐蕃人并不多,即使有也被盜匪殺掉了,因為只要殺掉一個吐蕃人,就證明有人搶到了一匹好馬。
這里的人堅強的就像韭菜一樣,大宋的軍隊過來征伐一趟,死一茬子人,吐蕃大頭人再帶領部族過來劫掠一番,然后又死一茬子人,云崢很不明白,他們為何不離開這里,另外找生存的土地,難道故土真的難離嗎?
地位不同看事物的方式也就不同,到了最后結論也不會一樣,云崢在感慨這人的愚昧,這些人也在同一時間竊喜云崢的愚蠢。
所有走甘涼道的商賈都是愚蠢的。
孫七指也這么看,酒醒之后的孫七指很想逃離這支在他看來已經是死人的商隊,但是看到腳上的鐵鏈之后就無奈的放棄了這個想法。
云崢滿載而歸,所以這支商隊就變得更加的龐大。
在出秦州關防的時候,一位押司實在是受不了商隊主人的愚蠢,偷偷的對看起來老成持重的陸管家竊竊私語一番。獲得了老管家由衷的感謝,無奈的指指馬背上的云崢,長嘆一口氣,跟著出關的商隊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葛秋煙驚奇的發現,這一路上自己幾乎就是在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這支軍隊出了古渭寨之后就徹底的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一百名在兩里地以外開路的軍士似乎勇不可當,一路上不知道清理掉了多少想要染指商隊的盜匪。他們的作戰方式非常的特別,一般不做近身格斗。弩箭和破甲錐幾乎就是他們的全部武器,只是不明白他們在作戰之前為什么要放非常響的號炮!
“你不會想這樣一路打到興慶府去吧?”實在是無法忍耐的葛秋煙終于向云崢打聽。
“我很想打過去,只是物資和人手都不夠,打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云崢極度不負責任的說法徹底的激怒了葛秋煙,才要訓斥兩句,卻發現云崢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經去隊伍的前面看護那些剛剛受傷的軍卒。
秋風已經開始吹了,這里的山林不是很密,枯黃的葉子被風一吹就嘩啦啦的落了一地,搞得所有人都非常的緊張。草木皆兵到了這個份上,這支軍隊的士氣也就消冇耗的差不多了。
這些天見過太多的盜匪,有藏在草叢里的,有躲在石頭后面的,有在平地里挖坑藏起來然后猛地跳出來嚇人一跳的。
他們的計策也很多,老弱婦孺在林子里搖旗吶喊。路上站著幾十個拿著木叉的男人就想渾水摸魚,等到自家的男人被亂箭射死,那些婦孺卻又魂飛魄散的逃跑。
這些人不是云崢的征服對象,也不是云崢的交易對象,所以他們的死活云崢并不關心,如今所有人的性命都壓在自己一人的肩上,這讓他的心變得硬如鐵石。
云崢選擇的第一個交易對象就是角廝羅,這是一位剛剛統一了青塘的雄主,只有雄主才會關心自己領地的商業繁榮,才會想著讓自己的統治長久下去。
青塘馬馳名天下。每年進貢給大宋良馬五十匹,甲胄五十副,此外,角廝羅人還擅長鞣皮張、紡毛線、織氆氌、搟毛氈、織毛毯、制帳篷、釀美酒、冶鐵器、雕銀器等,尤善制弓弩刀劍,這是一個真正的可以作為長久交易的對象。
自從進入了熙州洮水一代,盜賊果然見少,秋日里枯黃的青草地上到處都是肥壯的牛羊,牧人揮舞著鞭子打馬而至。在發現這是一支商隊而非軍隊之后,就高興地打著馬將商隊到來的信息傳遞到遠方。
云崢的營地周圍非常的熱鬧,無數的牧民打馬而來,準備向商隊換取自己所需的器物,云崢將孫七指放了出來,去掉他腳上的鐵鏈子,這個粗豪的漢子就立刻和牧人說笑起來。
按照孫七指的說法,這時候還不能私自和牧民交易,會有軍隊過來查看。只有經過軍隊查看過的商隊,才擁有交易的權利。
云崢不忙著交易。而是取出自己準備好的哈達,虔誠的獻給自己見到的每一個牧人,當美麗的絲綢掛在脖子上的時候,哪怕是對漢人最有戒心的牧人,臉上也有了笑意。
商隊的人在不斷地告訴牧人,因為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好朋友,只能向尊敬的朋友獻上自己最高的禮儀,這些絲綢都是蓮花生大師從天邊采擷的云霞,所以才這樣輕,這樣滑,才這樣絢爛,云崢打定了主意要培育出一個完美的絲綢消費市場。
西藏佛教自從在兩百年前遭遇了一場重大的挫折之后,直到八十年前才開始慢慢的復蘇,無數的僧侶行走在藏地宣揚佛教,他們的辛苦和勞累云崢打算借用一下,這個住在人類最高處的民族如何少得了佛教的庇護。
軍隊的到來還需要時間,草原上的風聲傳播的很快,三天的時間云崢所在的營地就變成了一個熱鬧的小集市,牧民們紛紛從遠道而來,還有專門唱格薩爾王傳的傳經人也來到了這里。
在接受了云崢最吉祥的的禮物和美酒之后,云霞般的絲綢哈達就變成了格薩爾王征戰四方的利器,云崢聽著那些傳經人唱著優美的曲子,滿意的打著節拍,這都是一群聰明人,他們不需要放牧,只需要滿足牧人對英雄和神靈的仰慕就能成為所有場合里的天然嘉賓。
三個傳經人對于自己新編出來的橋段滿意至極,那些圍在篝火旁聽自己贊頌神靈的吐蕃人也聽得如癡如醉。
美麗的哈達喲,終有一天會成為所有吐蕃人最美好意愿的象征。
云崢對董氈這個名字絲毫都不陌生,因為要來的就是角廝羅的三兒子董氈,他是年輕一輩中最英勇善戰者,也走出角廝羅三個兒子中唯一擁有官職的人,這是他的父親在他九歲的時候向大宋皇帝討取的。
月色如鉤,云崢和葛秋煙緩步走在美麗的草原上,一個算得上儒雅溫文,一個算得上嬌媚無雙,如果是有情人在這樣的月色下漫步,定然是絕美的畫面,只可惜,兩個人的談話絲毫不涉及美妙的愛情。
“我現在明白了,你就是打算和角廝羅做生意的,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可以直接到銀星和市去和西夏人打交道,為何要繞一個很大的圈子?這不符合圣教的立場。”
美人兒如果板起臉來把話說得冷冰冰的,就絕對沒有讓人親近的心思,至少云崢沒有。
“我對你說過,不要揣測比你聰明的人心思,因為你永遠都想不通他準備要干什么,最后的目的地是西夏,但是現在的目的是角廝羅。”
“為什冇么?”葛秋煙的身軀變得僵硬起來,執著的問云崢。
“你不是佛子,所以我沒有必要像你解說,說了你也不懂,我其實很為你可惜,像你這樣的一個女子,不管去那里都算得上出挑的好女人,為何要混在彌勒教里面打生打死的?”
“為什么?”葛秋煙不理睬云崢的挑撥,咬著牙繼續問。
云崢干脆坐到草地上,看著遠處有點悲哀的說:“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大宋這塊牌子不夠硬,和西夏人打了很多年的仗卻輸多贏少,大宋打仗好像都是輸多贏少,這是作為一個宋人的悲哀,為了能在西夏做生意的時候腰桿子硬一些,我不得不找一個比較粗的大腿抱住,十一年前,角廝啰打敗了西夏人并活捉其主帥蘇奴兒。元昊惱羞成怒,又親督大軍攻河湟,被唃廝啰再次打敗,這就是我為什么一定要先到草原上來的原因。
只有和角廝羅有了關聯,才能在西夏不受過多的羞辱,才能平等的和西夏人對話,而宋人這個名頭會被人家看不起,尊嚴從來都是打出來的。”
葛秋煙緊繃的臉逐漸松弛下來,看著云崢說:“你這樣的人如果能加入圣教,一定能成為開國元勛的,你既然已經吃了極樂丹,我也不瞞你,圣教起事就在眼前。
佛子之所以同意讓你把我送到西夏,其實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獲得一個同盟,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將圣教的勢力延伸進西夏。”
云崢苦笑一聲道:“又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我已經告訴他,想要正真的建立自己的佛國,只有在野蠻未開化之地才有可能,在中原大地上建立佛國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
如果我預料的沒錯的話,佛子恐怕就在我們的身后不遠的地方,這一路上多虧佛子照應了,否則即使我們到了這里,也會損傷慘重。
這個人情我領了,為了報答他的高義,我一定會把你嫁給寧令哥,然后再被李元昊搶走,只是你自己喜不喜歡一連伺候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