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河畔人頭攢動。
刻里缽手里捧著粗瓷大碗,一碗碗的將清冽的酒漿倒進血盆大口,酒精在他的胃里燃燒,卻不能讓他醉去。
女真的好漢們今日會盟于此,讓那些懦弱的宋人好好的看看女真好漢是何等的彪悍。
一個雄壯的女真人被剛剛解開綁縛的巨熊一巴掌拍飛,人在空中就已經開始嘔血,卻博來現場的其它女真猛士的嘲笑,掙扎兩下就捂著斷掉的胳膊狼狽逃竄。
一個光頭大漢,從巨熊的背后,死死地勒住巨熊的脖子,在巨熊還沒有來得及用爪子去切割大漢的胳膊之時,他已經攀上了巨熊的后背,兩根手指摳進巨熊碩大的鼻孔,猛地一發力,就將巨熊的鼻孔給撕裂了,而他卻跳下巨熊的后背打了一個滾之后跑開了。
狂怒的巨熊人立而起,撕裂的鼻孔上血流如注,失去理智的巨熊滿眼都是那些可惡的人類,探出鋒利的爪子咆哮著向人群沖去……
那些靈巧的女真獵人圍繞著巨熊打轉,一會用長長的木棍把巨熊絆一個跟頭,一會用粗制的盾牌護住身子滾到巨熊的身下,在它的腿上刺上兩刀。
巨熊的爪子撕開了盾牌,正要把身下的女真人拍成肉醬的時候,一根粗大的木棒卻敲在它受傷的鼻子上……
刻里缽再往嘴里倒一碗酒,兩顆被酒精炙烤的赤紅色的眼珠子顯得越發狂野。
“宋人,你看我女真猛士雄壯否?”
李常端著酒碗不緊不慢的砸了一口笑道:“果然是熊羆之士。”
“如此猛士能否摘下耶律洪基的狗頭?”
“還不行!”
“為何?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們的勇士嗎?”刻里缽指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吐著血泡泡的巨熊問道。
李常看了巨熊一眼惋惜的道:“糟蹋了一張上好的熊皮。”
刻里缽大笑道:“小氣的宋人啊,要熊皮我們多得是,只要你們有足夠的糧食,要多少熊皮都有。”
李常環視一眼圍坐在自己身邊的各路女真首領遺憾的道:“我看到了北女真的猛士,南女真的猛士,鴨綠江女真,長白山女真,海蘭江的女真也來了,為何不見女真人中的雄鷹完顏勃勃?”
刻里缽憤怒的揮揮手道:“他算什么女真。不過是一個馬賊而已。待我女真國建立,定會將這個馬賊綁縛在長白山頂接受地獄寒風的侵蝕,如此,他才能知曉什么是英雄!”
李常伸手從草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仔細的嗅了一下。然后對刻里缽道:“當年,在鴨子河,有一萬多名我大宋的猛士戰死沙場,這泥土至今聞起來還有我大宋二郎的血腥味。
刻里缽,聽說當年是你第一個撤出戰場。動搖了軍心,才讓我大宋兒郎孤軍血戰,最后全軍覆沒。”
刻里缽聞言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什么?”
李常端起酒碗,瞇縫著眼睛緩緩地將碗里的美酒傾倒在地上對刻里缽說:“兩軍交戰正酣,刻里缽臨陣脫逃罪在幾何?”
刻里缽四處瞅瞅,只見漫山遍野都是女真人,不解的看著李常道:“你要治我的罪?”
李常笑道:“老夫在大將軍帳下行走多年,從未見過有誰在臨陣脫逃之后還能活著。”
刻里缽帶著玩味的笑意把李常的話翻譯給了其余大王聽,在座的所有女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有些人甚至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刻里缽拿起一根羊腿狠狠地撕咬了兩口。然后看著李常道:“宋人的飯食做的不錯,論起打仗就只是一群膽小的傻狍子。
能懲罰女真猛士的只有長白山神,不是你們宋國的那個小皇帝。李常,想要和我論功過,讓云崢親自來!”
李常嘿嘿笑道:“殺雞焉用牛刀!”
刻里缽笑著拍拍胸膛道:“你現在就可以來施行你的軍法了,老子懷疑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李常在早就安靜下來的女真人面前緩緩站起身,背著手看著盡在咫尺的的鴨子河道:“已經在施行了。”
刻里缽的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正要下令捉住李常,卻發現四周的女真人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上,
大吃一驚的刻里缽從身邊的草地上抄起斬馬刀跳了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呼吸急促,腹中竟然痛的厲害。
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李常道:“你下毒了。”
在親兵的護衛下緩緩后退的李常笑道:“鉤吻!
刻里缽用斬馬刀的刀柄在自己的肋下死命的撞擊一下,張嘴吐出一大灘帶血的污物。不等污物落地,刻里缽雄壯的身體就向李常沖撞了過來。
其余女真人也發現不對勁,紛紛握著武器搖搖晃晃的向李常發起進攻。
刻里缽的身體撞在宋人厚重的巨盾上,發出一聲巨響,一面巨盾竟然從中折斷,不等刻里缽起身。兩桿長矛毒蛇般的從巨盾后面刺了出來,深深地扎在頭暈目眩的刻里缽腿上,刻里缽努力地一個大翻身朝后倒去,鮮血飛濺著不斷地在地上滾動。
“擺牙喇,依汗!”刻里缽終于拋棄了尊嚴大吼出聲呼叫親兵。
幾十個中毒已深的壯漢努力地沖過來,卻在密集的箭雨中紛紛倒地,那些原本散落在各處為女真人做飯的宋人不知何時已經集結成軍,正在有條不紊的射殺面前的所有女真人。
一彪騎兵從不遠處的宋人駐地里飛快的出來,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弧形將鴨子河畔的幾千女真人圍攏起來,緩緩地向內擠壓。
被盾陣包圍著的李常獰笑著看見一個個女真人倒在弩箭之下,即便是最勇猛的女真人在毒藥的牽累下連平日里一成的武力都施展不出來,只能無助的吶喊著向包裹在鐵甲里的騎兵發動決死沖鋒。
更多的女真人驚懼的向后退,等到冰冷的鴨子河水浸到腰部,才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退了,秋日里的鴨子河水水流湍急,咆哮著向大海狂奔,根本就沒有辦法泅渡。
刻里缽無助的坐在地上,腹中的劇痛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氣,雙目流著血淚眼看著宋軍的騎兵用長矛將趴在地上的女真人一一的刺死,直到現在他才曉得,那些宋人為什么會主動承擔做飯的事情了。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刻里缽大聲的向李常嘶喊。
李常來到他的附近笑道:“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高貴的宋人不和野蠻人做朋友!
我們要的只是臣服!”
“我們臣服!”刻里缽看著一個女真猛士被宋人騎兵的長槍挑起來丟在沙灘,聲嘶力竭的吼道。
李常憐憫的看著刻里缽道:“你們不會臣服的,至少你刻里缽是不會臣服的,你們的血液里流淌的蠻人血性會告訴你們,被人統治是痛苦地,否則你們也不會抗爭到今天了。”
絕望的刻里缽雙手捶著大地,無助的大吼著要那些正在殺戮的宋軍住手,卻不起任何作用……
他似乎記起來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一顆明光锃亮的火藥彈就著身邊的火焰點著之后就丟了過來。
李常的親兵隊長笑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火藥彈,將嗤嗤作響的火藥彈引線含進嘴里,用口水弄濕了引線,然后拿著火藥彈在手上拋兩下道:“宋人的火藥彈不會殺宋人的,下回記住,要把火焰彈投擲到近距離的敵人群里,記得等引線燃燒到根部再投擲。”
刻里缽反常的安靜了下來,開始張嘴唱歌,一邊歌唱,一邊努力地向鴨子河爬去。
李常就跟在后面,他讓宋軍停止了殺戮,算是給勇猛的刻里缽最后的一絲體面。
跟隨刻里缽唱歌的女真人越來越多,他們攙扶起刻里缽,相互擁抱著向鴨子河深處走去,直到一個浪頭打來之后,就消失了……
“郎君,完顏勃勃來了,據這里不足二十里!”
眼神盯在鴨子河上的李常淡淡的道:“把所有的尸體丟進鴨子河,我們等勃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