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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 我有一個夢想(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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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寧縣之后,蘇寧繼續向南走去,來到了過去被人們稱為荒蕪之地,但是現在卻是整個大唐最富裕地區之一的嶺南,這里,他曾經和所有的地主豪強博弈,在這里,也有他為自己的家族購置的甘蔗園,這里有蘇家別院,不需要浪費民力再去建造居住之所,不過當蘇家車隊緩緩駛入廣州城的時候,才有眼尖的人發現了這是蘇侯爺……不,蘇公爺的車隊。

  他們不會忘記,貞觀九年十年,是蘇寧一個人來到這里,然后,一片荒蕪之地變成了整個大唐人口密度最高,最富庶的地區之一,也是外國人最多的地方之一,也是船運事業最發達的地區之一,同時也是法治最嚴格的地方之一,在這里的幾大港口,以廣州港口為首,每天都有數千只海船停泊在這里,交易最旺盛的季節,這里最多的時候一天有一萬多只海船商船停留在這里。

  這里的人們不會拋棄傳統,每年春天不會忘記耕種,春天農忙時節,嶺南沒什么人做生意,春耕一過,家里的主要壯勞力就會來到海邊,從事第二職業——海員,來這里的海船太多,做生意的外國人和大唐人太多,需要雇傭的人手自然也越來越多,而外國商人并不清楚這里的風俗,所以往往需要更多的當地人來幫助他們。

  本地商人自然也需要本地人,外地商人也需要本地人,外國商人更需要本地人,所以說,這里的本地人明顯不夠用了,所以,越來越多的北方無地農民也因此而南下,促進了江南甚至是嶺南的大發展,蘇寧又首先在這里推廣了紙幣,紙幣的便捷和官方的信譽度在這里得到了很好的驗證,所以紙幣的發展飛速推動了商業的發展,打開了束縛商業發展的最后一道枷鎖,商業開始騰飛。

  長安,洛陽,太原,晉陽,襄陽,長沙,金陵,廣州,數不勝數的大城市設立了錢倉,設立了以朝廷信譽度為保證的國家紙幣發行所,紙幣的存在越來越被商人們所依賴,而在廣州這樣的海運大城市,紙幣幾乎已經取代了笨重的銅錢,成為了主要流通貨幣,紙幣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單純的儲蓄憑證,而是變成了可以交易使用的貨幣。

  為此,蘇寧在這里考察了一段時間后,專門寫信給李承乾,讓他多多注意紙幣的使用和發行事宜,有多少銅錢,就發行多少紙幣,千萬不要把紙幣真的當作銅錢,沒有銅錢做保證的紙幣,只會造成國家的經濟崩潰,一定要嚴守錢倉,絕對不可以讓一枚銅錢被貪污掉,因為在這個時候,哪怕僅僅是一文錢,都可能是千里之堤中的蟻穴。

  在嶺南,蘇寧也受到了很好的招待,嶺南的人們都把蘇寧當作恩人,財神,已經往六十奔的馮盎更是如此,他還打算把蘇寧帶到他的那間紙醉金迷的府邸里面,蘇寧擺擺手,家里一個郡主一個公主一個國公之女,那可都是母老虎,惹不起惹不起,馮盎哈哈大笑,沒有再做堅持,不過還是帶著蘇寧游歷了很多地方。

  蘇寧自己也去了很多地方,去了港口考察,去了各地縣府州府考察,風聞李承乾有恢復州郡縣三極制度的想法,蘇寧對此也表示贊同,大唐的道不是行政區劃,朝廷往下的行政區劃就是州,貞觀四年之前還可以,可是現在,大唐的國土范圍擴大了三四倍,州府更是增加了數百個,難以直接管理,恢復三極制度刻不容緩了。

  各地的風土人情,各地的行政經濟現狀,還有這些地方的軍隊現狀,駐軍是否盡職盡責,將領是否盡職盡責等等,大唐雖然也有將領和軍隊駐防輪換制,不過沒有宋朝那么恐怖,宋朝直接把國家的軍事人才給扼殺了,而大唐的政策僅僅是針對軍事方面的擁兵自重,李二陛下和李承乾可不會像趙家皇帝那樣白癡懦弱,軍隊要是失去了有力的統帥,和軍賊有何區別?

  實地考察,仔細考慮,斟酌字句,給李承乾寫信,告知他周邊地方的真實狀況,一些好的地方予以表揚,一些不好的地方予以揭露,斥責,蘇寧就在這樣的過程中,度過了一年又一年,去了一個又一個地方,一個又一個窮鄉僻壤,一座又一座歷史名城,爬過高山,游過大河,吃過昆蟲,喝過馬奶,有了李承乾巡視天下的命令做護身符,蘇寧無論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一開始去的地方少,距離比較近,每年過年的時候蘇寧還能回家過年,可是幾年之后,走的地方就開始很遠,兩三年不回長安城一次,也是常見的,蘇寧開始往大唐新近占領的領土上進發,往那些在神州本土的人們看來是不毛之地的高原大山上進發,去了吐蕃故地,吐谷渾故地,西域故地,西突厥故地,東突厥故地,高句麗故地,倭國故地等等……

  官員有沒有理智地對待當地的外族人,當地的漢人有沒有欺凌外族人,外族人有沒有惡意反抗官府的好意,土地有沒有開發,外族征兵有沒有開始,房屋有沒有建立,戰爭創傷有沒有恢復,有沒有按照實際情況發展經濟,發展文化,發展人口,有沒有貫徹落實朝廷的基本方針,有沒有因地制宜,實事求是……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蘇寧從沒有停止過自己前進的腳步,他不再立足于朝堂,而是執意于游歷地方,皇帝看不到的事情,京官看不到的東西,他都可以看到,他可以褒獎有政績的仁德官員,也絕對不會姑息大奸大惡之人,他不會無視與昏官做斗的三老,也不會忽略與官府相勾結的地方豪強,皇帝鞭長莫及之處,就是蘇寧蘇公爺主持正義的地方。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時間似乎沒有給蘇寧帶來任何改變,但是卻又明明白白的告訴蘇寧,它過去了……

  杜如晦走了,他有一個夢想,他想做桃李滿天下的名師,他是在洛陽郊外的學堂里走的,他離開了朝堂之后,去做了一個教書先生,蒙學老師,教導家鄉洛陽的幼童讀書,習字,名滿天下,帶出了無數學生,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之時,寫信給蘇寧讓他來到洛陽,冬日午后溫暖和煦的陽光下,蘇寧聽完了杜如晦的最后一堂課,看著杜如晦的帶出來的參加科舉考試的學生們的報喜信,聽著幼童們朗朗的讀書聲。

  承和七年那個冬日的午后,杜如晦面帶笑容,躺在躺椅上,就像是睡過去了一樣,雙手放在肚子上,握著一張紙,那是杜荷的捷報,杜荷率領安西軍在大戰中殲滅羅馬軍團精銳二十萬,取得決定性勝利,繼續穩步推進……杜如晦似乎在享受著什么,蘇寧知道,杜如晦是在享受著這朗朗的讀書聲,還有來自于孩子的那份驕傲……杜如晦終年六十八歲,比之另一個時空多活了二十三年。

  太上皇李二陛下與皇帝李承乾聞訊,大為哀傷,遣皇太子李象與二皇子李厥親自披麻,與太上皇李二陛下和太上皇后長孫共同出席葬禮,并罷朝三日,與滿朝大臣一起為杜如晦上謚號——成,追封一等萊國公。

  李靖走了,他有一個夢想,他想從來時來,從去時去,他是和蘇寧一起從東突厥故地重游回來的路途中走的,他說,他時日無多了,這輩子也沒什么遺憾的,最愛之人走在他前面,最牽掛的小孫孫也成家立業,有了后人,他已經沒有什么遺憾的,唯一掛念的,就是當初和蘇寧第一次相見的大草原上,那里,是一切的開始,蘇寧自己也很懷念。

  扶著已經老的走不動路的李靖站在了那塊草地上,李靖笑瞇瞇的對他說,如果不是當初偶然的心懷疑惑,下令斥候不得亂來,估計斥候立刻取走蘇寧的性命,那么還會有今天的一切嗎?去往了定襄城,蘇寧看到了當初自己走了狗屎運打的第一場仗的痕跡——用匕首刻出來的痕跡,李靖也說,要不是守城的突厥人不懂兵法,你小子能全身而退?

  李靖沒有遺憾了,承和十年春日那個有著很美的夕陽的黃昏,李靖躺在馬車里,瞇著眼睛看著蘇寧,緊緊握住了蘇寧的手,含笑而終,終年八十五歲,比另一個時空中多了七年的壽命,他寫了好幾本兵書,全部都用作了軍校的教材,在他做軍事大學祭酒的十年里面所帶出來的學生,都成為了大唐軍隊里的骨干,以桃李滿天下稱之絲毫不為過。

  皇帝李承乾罷朝三日,親筆書寫“軍神”二字,遣皇太子李象親自送給李伯瑤,以示皇家榮寵,并與太上皇李二陛下與太上皇后長孫親自出席了李靖的葬禮,撫棺痛哭,追封李靖為一等衛國公,上謚號景武。

  李二陛下也走了,他也有一個夢想,在他活著的時候,看到大唐國泰民安,李承乾精明強干,李靖和杜如晦相繼去世之后一年,承和十一年,李二陛下永遠離開了他所眷戀的大唐天下,他走的很安詳,很滿足,他走之前一個月,大唐第一條鐵軌鋪成,李泰那圓滾滾的身體追著這個時空第一列火車跑了很久,李二陛下坐在車上,笑得很開心;他走之前一天,杜荷率軍攻克東羅馬帝國首都君士坦丁堡,王玄策生擒羅馬皇帝的捷報傳來了。

  一天之后,李二陛下躺在他最喜歡的那條竹筏上,蘇寧親自為他操舟,喝完了最后一碗魚湯,含笑而逝,舉國哀悼,滿城素縞,皇帝李承乾痛哭不已,三次暈倒,三次蘇醒,為此罷朝十日,與群臣一起為李二陛下上謚號文皇帝,秦國公蘇寧上表稱謚號不妥,建議擬定為文武大圣大廣孝皇帝,尊廟號太宗,李承乾采納,葬于昭陵。

  太上皇李二陛下的逝世給皇帝李承乾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李承乾一度無法處理政務,皇太子李象被任命為監國太子,代替皇帝李承乾處理國務,李象監國期間,政務處理得當,得到不少大臣的贊揚,稱贊其監國之風有過去李承乾監國之時的樣子,很值得贊許,又有小道消息稱,李象監國的成功離不開蘇寧留在他身邊的兩個兒子的幫助。

  李二陛下帶著所有人的思念離開了,蘇寧為他寫了挽聯,替他把他一輩子的驕傲——萬民書陪葬入昭陵,李二陛下臨終前的一個小時,告訴蘇寧,他的陪葬不需要多么奢華,也斷斷不要活人,唯一一定需要的,就是那份自己退位的時候,民眾一起上奏的萬民書……

  承和十三年,三朝老臣房玄齡去世,李承乾為之哀悼,罷朝三日,稱其為“國老”,承和十四年,三朝老臣、著名諫臣魏征去世,李承乾親自為之主持葬禮,撫棺痛哭,說自己父親還活著的時候總是告誡自己像魏征這樣的諫臣就像一面鏡子,可以告訴自己有什么所得,有什么所失,避免自己犯下愚蠢的錯誤,魏征的去世,使得自己失去了一面鏡子。

  承和十五年,參謀總部總長,軍隊最高統帥李世績之子李震在東海海對岸大陸的軍事行動中受傷,不治身亡,年僅四十四歲,乃是軍事大學一期生高級將領里面首先身亡之人,據稱其也是蘇寧蘇公爺好友,蘇公爺為之痛哭不已,其父李世績為此傷心過度,辭去參謀總長一職,其職位由成功消滅羅馬帝國之大將杜荷繼任。

  承和二十年,四十八歲的承和皇帝李承乾患病,治愈之后精力大不如前,李承乾遂于承和二十年五月初八禪位于二十八歲的皇太子李象,稱太上皇,親手扶著李象登基稱帝,把傳國玉璽和皇帝符節交給了李象,大跨步離開了皇宮,來到其父太上先皇李二陛下曾經居住過的三原縣行宮居住,侍奉仍然居住在三原縣行宮的長孫太皇太后。

  皇太子李象即位之后宣布大赦天下,改元永隆,承和二十年即永隆元年,大唐第四位皇帝正式稱帝,天下人為之歡欣鼓舞,和李二陛下得到的請求不要退位的萬民書不同,李承乾接到的是贊揚太上皇李承乾退位之舉的十萬民書,李承乾帶著十萬民書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大唐的權力核心,他很滿足。

  永隆皇帝李象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試圖將仍然在外游歷天下的三朝元老、一等秦國公蘇寧召還入朝輔佐新皇帝,蘇寧拒絕了,但是他本人卻是帶著家眷回到了三原縣,給永隆帝李象上了一份恭賀奏表,然后前往三原縣行宮看望李承乾。

  離開朝廷之后,蘇寧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白駒過隙,仿佛昨天才剛剛參加完太上皇李二陛下的葬禮,今天李承乾就是太上皇了,承和朝一晃就過去了,蘇寧也不知道,是不是再一晃,永隆朝也就過去了,而自己,會不會也就入土了,蘇寧總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昨天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侯爺,而今天就是五十歲的三朝元老,滿朝公卿第一人了。

  長孫無忌去世了,尉遲恭去世了,牛進達也去世了,貞觀老臣所剩無幾,活到現在的都是元老,蘇寧自然是最年輕的一個,而隨著李承乾的退位,承和時代的臣子們也開始走了下坡路,永隆皇帝李象更傾向于任用年輕人來擔任實干職位,比如他把蘇寧的長子蘇慶仁提拔到了縱橫司右侍郎的位置上,乃是如今的永隆朝最年輕的高官。

  對此,蘇寧提出過反對意見,認為蘇慶仁的才德還不足以承擔這樣的責任,但是李象沒有聽從蘇寧的要求,只是撫慰了蘇寧,并沒有更多的舉動,李承乾看著蘇寧頗有些憂慮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慶仁那孩子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從縱橫司最底層一直做到了今天,雖然年紀還不是很大,可是那份精明強干我是看在眼里的,子承父業,不是很好嗎?”

  蘇寧嘆了口氣,說道:“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承襲我的一切,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好,傳國三原侯的爵位已經足以讓我蘇氏永遠享用不絕,其他的,我還真是沒有想太多,慶仁可以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官,那么之后的孩子們呢,我很是擔憂啊……”

  李承乾給蘇寧倒了一杯酒,笑道:“正如你之前對我說過的,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尚且不去管象兒能做到什么地步,你又如何要去擔憂慶仁呢?倒是如今,你還是忘不了迎夢嗎?這個香囊,二十年了吧?”

  蘇寧一愣,低下頭,看了看那個一直系在自己腰間的香囊,露出了幾分懷念的神色:“十七年了,她離開我已經十七年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現在過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我并沒有怪罪她,我早就原諒她了,陛下去世之前,拉著我的手,讓我不要怪罪她,說這都是她的錯,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夢兒的原諒,他希望有朝一日夢兒原諒他了,我可以到他墓碑前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李承乾喝了一杯酒,嘆了口氣:“十七年了,十七年了,做皇帝做了二十年,也不知道要做太上皇做多久,以往的長輩朋友和舊相識一個個都走了,都沒留下,眼看著我們也老了,每見一次就少一次,誰也不知道這次見了,還有沒有下一次,三明,如果你還能見到迎夢,替我告訴她,我也對不住她,父親臨走前,讓我看準一個時機,替大伯平反,我不敢,我怕出事,我不知道象兒會不會這樣做,但是,我對不住她。”

  蘇寧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嘆道:“承乾,自我們相識,三十六年了,三十六年,我們還可以在一起,為何不去企盼下一個三十六年呢?等我們都七老八十了,成了老妖怪了,還能在一起喝酒,那才是最好的,大唐到了今日,已經超乎了我當初的設想了,真的。

  我只是希望我活著的時候可以看到火車,現在我真的看到了,我希望我活著的時候看到火銃,現在我也看到了,我希望我活著的時候依然國泰民安,大唐依然強盛無匹,現在我還是看到了,所以我就做夢都想著可以看到更多,看到更遠,看到更美好的明天,承乾,你也希望這樣,對嗎?”

  李承乾笑著點頭:“要是可以再活三十六年,我一定可以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你也一定可以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三明,真的,我真的預感,真的就是這樣!”

  蘇寧舉起酒杯:“再活三十六年!”

  李承乾大笑舉杯:“再活三十六年!”

  再活三十六年……再活三十六年……再活三十六年……

  這樣的話語聲依然在耳邊縈繞,仿佛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就像是在夢中一樣,可是當蘇寧從夢中醒來,卻愕然發現時間已經是十年之后了,一眨眼,李承乾去世五年了,他沒有遵守和蘇寧的約定,永隆五年正月二十七,太上皇李承乾駕崩于三原縣行宮,終年五十三歲,一眨眼,蘇寧也是一個六十歲的花甲之人了,結發之妻李芮涵一年前因病逝世,愛妾靈兒蘭兒接連逝世,蘇寧失去了好友之后,又失去了愛妻愛妾。

  永隆七年,長孫沖病逝,永隆九年,尉遲寶林病逝,永隆十年,長孫高皇太后逝世……

  好友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蘇寧,家人也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蘇寧,母親去世,大伯母去世,兄長蘇定方去世,最得力的幕后幫手崔孝義病逝,四大護衛只剩下張龍一人還在忠心耿耿的護衛蘇寧,陳協病逝,王輝垂垂老矣,夏言重病不起,向凜重病不起……

  蘇寧越來越覺得活著的時間越長,對于活著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負擔,一種折磨,蘇寧不再愿意留在長安城周圍,他希望離這里遠遠的,最好去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不再聽到自己不愿意聽到的消息,就不用承受那樣的痛苦了,無論是誰的噩耗,自己都不用知道了……

  自己身邊只剩下了平妻淳兒,侍妾武照,兩人也已經韶華不再,步入暮年,蘇寧不知道如果自己失去了她們兩個,會怎樣?當初人丁稀疏的蘇府現在人丁越來越興旺,蘇寧的小孫孫蘇哲已經到了可以接受軍事訓練的年歲,蘇慶仁已經做到了自己曾經的職位——縱橫部尚書,蘇家儼然成為了大唐最頂尖的家族之一,只要自己還活著,這一點就不會有任何改變。

  永隆皇帝李象自從李承乾去世之后,每年都要征召蘇寧入朝數次,蘇寧無一例外全部謝絕,寧愿在外為天子巡查天下,也不愿意去做那個李象為蘇寧準備好的滿朝第一人——尚書令的職位,這是大唐文官最高的職位了,因為李二陛下曾經擔任過尚書令,所以尚書令一職不輕易授予人,而且尚書令等于是真正的宰相,如果有了尚書令,原先的宰相左右仆射就會退居二線,成為尚書令的副手,那才叫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高權重。

  在李象心中,除了貞觀朝最后碩果僅存的老臣蘇寧之外,就連那個依然活著的混世魔王程咬金都不足以承擔這樣的職位,更別說程咬金還打了一次敗仗,有了污點,已經成為成熟帝王的李象越來越希望可以得到蘇寧這樣的經驗豐富才華橫溢而又沒有爭權奪利之心的老臣的輔助,幼年時期蘇寧的諄諄教誨對李象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李承乾去世之前也告訴李象,要“以父事蘇寧”,不得有任何無禮之舉。

  可是蘇寧就是不答應。

  自己最熟悉的人們全部逝世之后,長安城已經是傷心之地,蘇寧不愿意再一次接近那里。

  不過在永隆十三年,四十一歲的永隆皇帝李象突然患病,短時間內重病不起,臨終前將皇位禪讓給了年僅十歲的第四子李昌,親手將李昌扶上皇位,改元乾元,然后下達了最后一道召回蘇寧的命令,拖著必死之軀,吊著最后一口氣等待,這一次,蘇寧沒有拒絕,得知年僅四十一歲的李象突患重病,六十三歲的蘇寧快馬趕回了長安城,再次踏入了十數年沒有踏入的長安城。

  李象到底是等到了蘇寧,病逝前一個月,蘇寧趕回了長安城,見到了重病之中的李象,李象淚眼朦朧的握住了蘇寧的手,請求蘇寧擔任尚書令的職位,他選擇第四子李昌繼位實屬無奈之舉,前三子皆不成器,嫡長子更不成器,他決不允許嫡長子繼位,所以毅然決定把皇位傳給聰明善良的第四子李昌,但是李昌年齡太小,年僅十歲,他希望蘇寧可以輔佐李昌,穩定住朝廷,震懾文臣武將,乃至于不服氣的諸子。

  蘇寧含淚答應。

  李象抓住蘇寧的手,說道:“愿相父從嚴教導昌兒,念及高祖、祖父、父親之情義,護我大唐千秋萬載,象兒不勝感激……”

  蘇寧哽咽道:“臣蘇寧遵旨。”

  李象看著哭成淚人的李昌,嚴肅道:“為父去后,你當以祖父事蘇相,朝中大小事務,未經蘇相允許,不得擅自決斷,朝中一應人等,皆需聽從蘇相吩咐,內政外交,皆由蘇相決斷,而后方可付諸實施,如此,為父可以瞑目。”

  李昌跪伏在地,哭泣道:“兒遵旨!”

  永隆十三年七月初七,永隆皇帝李象病逝于長安城,享年四十一歲,上廟號中宗,謚號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

  年僅十歲的乾元皇帝李昌登基即位,大赦天下,封一等秦國公蘇寧為尚書令,為群臣之首,統領國政,內政外交,悉尊蘇意,自乾元元年七月開始,蘇寧成為大唐帝國實際上的主宰者,位高權重,然而蘇寧恪守人臣之禮,并無欺凌幼主現象發生,為一時美談。

  如上朝禮儀為皇帝先坐,群臣后坐,小皇帝李昌尊敬蘇寧,上朝時先向蘇寧行禮,讓蘇寧先坐,蘇寧不坐,一定要皇帝先坐,自己后坐,小皇帝不知所措,蘇寧就一直站著,蘇寧不坐,群臣不敢坐,最后身邊內侍勸說小皇帝先坐下,小皇帝無可奈何的坐下,蘇寧這才朝小皇帝行禮,口稱“萬歲”,繼而坐下,蘇寧坐下,群臣方敢坐下。

  小皇帝屢次對蘇寧提出這一點,說這是父親遺命,要用對待祖父的禮儀對待蘇寧,自己這樣做是理所應當的,蘇寧每一次都站起身子,嚴肅說道:“君臣之禮,豈可廢之?先帝信任臣,將大事托付于臣,臣感激涕零,遂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疏忽,唯恐損壞國家大事,陛下年幼,然陛下乃萬乘之尊,九五之帝!方圓萬里數萬萬生靈之主!

  老臣終究是臣子,陛下是皇帝,做皇帝,就一定要有威儀,知禮儀,否則何以服眾?老臣不過代替陛下執掌朝政數年,待陛下成年,自當歸政于陛下,難道到那時,陛下才知道禮儀之重?愿陛下今后不再提起此事,老臣方能安心,否則,老臣死后有何面目面見先帝?有何面目面見高宗皇帝和太宗皇帝?”

  小皇帝李昌感到前所未有的被尊重的感覺,自此之后對蘇寧愈發恭敬,內政外交,悉尊蘇寧之意,官員任免,乃至于嬪妃選擇,都一定要蘇寧幫助他決定,蘇寧給出自己的意見,卻也讓李昌學會自己選擇,而不是單純的依賴自己,他竭盡全力要讓李昌明白,皇帝,可以自己決定事情。

  年復一年,李昌逐漸成熟,乾元七年,四朝元老,年已七十的尚書令、秦國公蘇寧上表辭官,以皇帝李昌成年,學識充足,可以獨立為帝為由,歸政于皇帝李昌,請求致仕。

  李昌大驚,滿朝文武大臣大驚,紛紛請求蘇寧繼續留下來擔任尚書令之職,執掌朝政,蘇寧堅定決心,三次拒絕皇帝李昌之任命,執意離開朝堂,李昌再三挽留不得,只好揮淚送別蘇寧離開長安城,李昌還打算為蘇寧進爵為王,蘇寧堅辭不受。

  乾元七年,大唐第五代皇帝李昌的統治時期,蘇寧身邊一個同時代的友人都沒有了,程咬金在乾元二年病逝,自己親自為他擬定的謚號,程處默也在一年之后病逝,李伯瑤在乾元六年病逝,杜荷、薛仁貴、王玄策等人垂垂老矣,蘇寧不知道自己這一走,是否還能見到他們……

  但是,蘇寧決心已定,帶著跟隨自己的老人,還有一妻一妾,離開了長安城,去往了三十年前答應的要在那里終老的寧縣,那座屋子一直都有人打掃,有人照看,一切都和三十年前一樣,蘇寧來到這里,物是人非,百感交集,在也不愿意離開這里。

  乾元九年,二十多年夫妻的臨川長公主李淳先蘇寧而去,蘇寧身邊自此只剩下最后一位妾侍武照,蘇寧心痛不已,親自為淳兒打造了棺木,親手書寫了墓碑,將她葬入了家人為自己準備的墓穴的右邊,左邊,愛妻李芮涵已經靜靜的睡了快二十年,一直都在等待著蘇寧和她團聚,嬌俏的雙胞胎姐妹花也在另一個世界等待著蘇寧的到來,等待著在另一個世界,繼續做夫妻。

  長壽的火藥王爺李泰在乾元十一年去世了,李二陛下的兒子們自此全部過世,蘇寧也痛失愛徒,他把大唐帶入了蒸汽時代,火藥時代,給了人們無限的可能和希望,可他卻永遠留在了屬于自己的時代里面,在自己的時代里面繼續做自己的火藥王爺……

  蘇寧自此再也沒有離開武照半步,也不允許武照離開他的視線,生怕武照先他而去,在他的記憶中,武照是活了很久很久的,他一直都這樣期盼著,可是天不遂人愿,乾元十三年,武照因病逝世,她緊緊握著蘇寧的手,好像很拼命的不讓自己最后的一絲氣息散掉,緊緊的盯著蘇寧,眼淚奪眶而出,她說她不舍得讓蘇寧一個人孤獨的活著,但是她沒有成功,蘇寧身邊最后一個人也離開了……

  那之后,蘇寧就常常一個人坐在一棵大桑樹下,那顆大桑樹是四十年前他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全家人一起種下的,當時,所有人都還在,而如今,一個人都不在了,長壽并沒有什么不好,但是會很痛苦,愛的人先自己而去的痛苦,蘇寧不愿意再一次承受了……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曬在身上挺舒服的,南國的溫暖氣候,大桑樹也不會因為秋冬季節就變得枯黃,蘇寧漫步到大桑樹底下,抬起頭,看著郁郁蔥蔥的綠葉,微微嘆了一口氣,乾元二十年了,自己都八十三歲了,當初和李承乾約定的一起再活三十六年,李承乾食言了,把自己孤零零的丟在了這個世界,自己卻超額完成了指標,盡管這不是自己愿意的,蘇寧甚至很擔心老天會把李承乾沒有活完的歲數強加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是那樣,對自己難道不會太過于殘忍?

  “別看我只是一只羊,綠草因為我變得更香,天空因為我變得更藍,白云因為我變得柔~軟~別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兒的聰明難以想象……”

  蘇寧突然間聽到了一陣歌聲,他皺起眉頭,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循著歌聲望去,蘇寧突然看到了一個騎著羊的牧童從遠處朝著自己這里走過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蘇寧越來越覺得這首歌有些耳熟,什么地方聽到的?什么時候聽到的?為什么,為什么總覺得這首歌不應該出現在大唐呢?

  “有什么難題去牽絆我都不會去心傷,有什么危險在我身邊也不會去慌亂,就算有狼群在我身邊也不過游戲~一場……”小牧童的歌聲越來越近,人也越來越近,蘇寧的眼眶漸漸濕潤了,待得小牧童從蘇寧的眼前走過,蘇寧還沒有回過神來,倒是小牧童看著潸然淚下的老爺爺,頗有些疑惑:“老人家,為何流淚?是有什么傷心事嗎?”

  蘇寧這才反應過來,看著眼前可愛的小牧童,蘇寧擦了擦眼淚,笑瞇瞇的詢問道:“小友,你今年多大了?”

  小牧童天真的回答道:“八歲了!”

  蘇寧笑瞇瞇的點點頭,然后問道:“你方才唱的那首歌,是誰教會你的?老夫,好像在什么地方也聽到過。”

  小牧童瞪大了眼睛,歪著頭疑惑道:“老人家,您也聽過?不對啊,老祖宗對我說,她只教過我一個人唱,全天下就沒有別人會唱了……哦……老祖宗好像還說過,這是別人教她唱的,叫什么,對了,姓夫,叫夫君!老爺爺,你認識這個夫君嗎?”

  蘇寧笑著看著眼前的小童,詢問道:“可能認識吧,小友,你的那位老祖宗今年多大了?身體可還好?”

  小牧童回答道:“老祖宗年紀可大了,可都八十六歲了,人家都說老祖宗是老壽星了!都希望老祖宗可以繼續活下去,準備給老祖宗操辦九十大壽呢!不過老祖宗身體很好的,走路都不要人扶的!老祖宗還說她要繼續活下去,她還有事情沒有做,只是我不知道。”

  蘇寧伸出手掌,笑著,一邊流眼淚,一邊撫摸著小牧童的腦袋:“小友,你姓什么?”

  小牧童看著眼前奇怪的會哭的老爺爺,說道:“我姓蘇,老祖宗說,這是我們整個家的祖姓,不能忘記自己姓蘇……老人家,莫要再摸我的頭頂了,老祖宗說,被人摸了頭頂,會長不高的……老人家,你怎么又哭了……”(全書完)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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