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摩薩,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索馬里人,以前我一直認為我這個人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但是在神眷之地,我找到了我的價值。
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有著每一個索馬里人都眷顧的東西。
之所以說那片土地是神眷之地,不是什么特地的宣傳,而是我們發自內心的稱謂。神奇的土地,神奇的領袖,才能帶給我們奇跡。
曾經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我,更加明白現在的生活是多么的幸苦,這種幸苦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去感受。從我開始記得事情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什么環境。那是一片難民營,一片依靠國際救助的難民營,難民營非常大,而那時候我的“家”卻非常的小。
我有五個兄弟姐們,我是最小的,母親和我說過,就是我出聲的那一年,國家沒了,我們的生活也沒有了著落,所有的地方都開始在動亂,搶劫,屠殺隨處可見。我還記得當初,母親在和我說這些的時候,她那哭紅的雙眼。后來我才知道,母親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舅舅姨媽等人,都死在軍閥的屠殺下,為了就是那一些糧食,整個村子幾百口人,一個都不剩。而在今后的幾十年來,我也多次親眼見過這樣的屠殺,很多很多次。他們會把全村的老弱婦女和男人,全部殺掉,只留下那些孩子,然后帶走孩子和糧食,而這些孩子,就是他們以后的士兵。
在難民營中,我們的生活根本沒有著落,那時候我還小,只是記得父親每天早出晚歸,然后只會帶來一點點的食物。然而,到現在,我連父親長什么樣都不清楚,因為在很早的時候,他一出去,就從此沒有回來了。當時我記得很清楚,第二天有人拿了一大堆照片來給母親,等那人走后,母親就開始大哭了起來。姐姐哥哥們,一個個都緊緊保住母親,也都哭得很大聲,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跟著掉眼淚。直到幾天后,我才知道,我的父親死了,在救濟點,有人來搶糧食,那所有人都打死了,而我父親就在其中。
那時候,我聽完之后,也只是傷心了一兩天,并不是我不掛念父親,而是需要傷心的事情太多了。因為每天,待在家里的只有我一個人,母親和哥哥姐姐們都出去找吃的,因為我還什么都不懂,所以把我留在家里。那時候,我每天都可以吃到東西,身體也在慢慢的長大。然而,母親和哥哥姐姐們的身體,卻越來越瘦。
在我六歲那一年,我在難民營中認識不少朋友,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被留在難民營中,白天我們在一起玩耍,等待家人回來。可是,和我一起玩耍的人越來越少了,而在難民營外,又會多出一個小土包。
在我七歲的時候,那些和我玩耍的小孩子,就只剩下兩三個了,其他人都逐漸消失了。而那些土包,也越來越多。
而就唉這一年,我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為從那一天開始,母親就沒有再出門了,只能無力的躺在床上。當時的我,已經明白了很多。看到母親已經枯燥的身子,除了越來越大的肚子外,整個人干癟癟的,也沒有力氣講話,兩個眼睛我再也沒有看到以往的神采。
那些天,我每天都坐在目前旁邊,一直拉著母親的手,哥哥姐姐一大早也都出門了。整個家里,就我一個人陪著母親一個。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的我,能夠很清楚的聽到目前的喘息聲,越來越低沉,越來越粗重。當天,晚上,等哥哥姐姐們回來后,母親已經沒有任何氣息了。而我,還一直拉著母親僵硬的雙手,靜靜的坐在床邊。當姐姐的眼淚落下時,我這才哭了出來,第二天,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把母親包裹起來,抬到難民營外面,而在那里,又多了一個土包,里面是我的母親在安息。
從那時候,我跟著哥哥姐姐們一起出門,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們是出去做什么。在難民營中,有一塊地方,那里可以找得到吃的。我那天也掛了一個牌子,幫人家打工,一天下來可以得到一小塊吃,有些是黑面包,有些則是已經餿了的。我們兄妹五個,從此就一直在那里掛牌。做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門,什么都有。
也是從那時候,我漸漸的明白,生活在這個世界有多么的艱難。有時候,我會連續餓好幾天,甚至連水都沒得喝。而只要來活,就要把活干完才會那得到吃的。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和姐姐哥哥們一樣,臉上再也沒有露出過笑意。
剛剛開始時,因為我實在是太小了,只能跟在哥哥姐姐們身后,他們做什么我就去幫忙。而他們也會把得到食物分給我。這樣的生活,我度過了整整五年,可我的身子并沒有長大多少。
而在這五年的時間中,我的哥哥姐姐一個個的離開我,在我十三歲的那一年,大我兩歲的哥哥,也走了。那天是我一個人背著他,將他埋在了母親的旁邊。
我沒有哭,每一個哥哥姐姐走的時候我都沒有哭,因為我很清楚,哭是完全沒有用的。就算我哭得再大聲,他們也聽不到。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在天國,能夠和父親母親在一起,不要再去忍受這樣的痛苦。
那時候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十分清楚我那些親人都是怎么離開我的。饑餓,疾病,勞累,這三個因素,已經讓太多的人死去。我不想死,因為我想看看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讓我們如此艱難的活著。
為了活下去,今后的五年我更加的賣力,每天依然出去找事情做,晚上還是回到那個冷清無比的家里,直到十八歲那年。一切都改變了,難民營被驅逐了。我們所有人都只能離開難民營。
那時候聽人家說,在北方,有愛心人士在收留難民,去多少人就收多少人,因為沒有目標可去,所有人都往北走,如果消息是假,也可以去博薩索尋找生存的機會。
不過,那時候一句北方,卻給許多人送到了死神的懷里。普遍瘦弱,是難民營所有人的通病。我們走在一起有好幾萬人,可是一路走下來,人數卻在不斷的減少。一切都是求生的欲望在支配著我們,一路上,我們吃光了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但還是不斷有人被餓死。
人群過處,所有的綠色完全消失。就這樣走了很久很久,因為當時我已經餓得忘記了時間,視力和眼睛也開始模糊。一路走來,我看到了許許多多的女人,都和我當年的母親一樣。我很清楚,要不是她們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離死亡已經不遠了。可我愛莫能助,因為我也看到了死亡,四支疲軟,根本沒有絲毫的力氣。
當我們好不容易穿過蘇魯德山脈之后,眼前的一切差點讓我們絕望,依然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一樣沒有絲毫的生機。當時我真的伐了,已經連續三四天沒有吃到任何的食物,要不是我不斷的要求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走下去,恐怕也不會有我現在的今天。
人在感到極度絕望的時候,也千萬不能喪失對希望的追求。我現在非常相信這句話。
經過半天的跋涉,我已經無法依靠雙腳走路,只能跪下來,用雙手撐起來,慢慢的往前挪。一陣汽車聲突然傳到了我的耳中,我記得很清楚,還有伴隨的喊話聲:“大家不要喪氣,往前走就有救助站,每個人都可以領取到衣服、充足的糧食、帳篷,也可以免費接受醫療檢查。……”
更后面的我已經聽不出清楚了,當對方喊出不要錢的時候,我便哭了。不單單是我,所有人都哭了,因為我們真的沒有錢。我們一路上都很害怕,到了那個傳言中的地方,東西還是要錢那可怎么辦!
當時,我能夠深深感受到人群的變化,因為每個人的腳步都在加快,他們一個個從我身邊走過去。我也想要加快,但是我已經快爬不動了。漸漸的,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只能停在路邊。不過,我并沒有趴下,依然撐在地面上,看著希望的遠方。那時候我恨自己,內心的無窮求生欲望,并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的力量。我十分艱難的想要挪動自己,但最終都只是徒勞的。
就在我漸漸的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恍惚中,遠處傳來了輕輕的汽車聲,讓我清醒過來。迷糊中,我可以感覺到車子就停在我前面不遠處。似忽是因為好奇,讓我的意識逐漸的恢復過來。
先前望去,一個個清晰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先是世界各土黃色迷彩服的軍人,將車子守護了起來。當時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軍人,給我的印象特別的深刻,特別是他們一身土黃色的迷彩服以及看起來就很不錯的頭盔和軍靴,最主要的是,這些人看起來是黑人。之所以當時我認為很不錯,主要還是因為那是我看到最有精神的士兵,給人一種特別專注和認真的感覺。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手上的步槍,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種很鮮艷的黑色,很漂亮。并且這些士兵的腰間,都有手槍槍套。這在我當時人生觀中,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當時我并沒有害怕,因為這些軍人看起來和那些拿著槍的強盜不一樣,我也很清楚,就憑他們那身裝備,就比當初整個難民營的東西加起來都值錢。當時最令我感到放心的還是那些士兵的眼神,嚴肅與冰冷之中,我看到了憐懔。
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當兵之人的眼中,看到這樣的眼神。盡管相互間十分的陌生,但卻讓我有一種難違且深刻的感覺,那就是親切。這種感覺十分的奇妙,當時的我并沒有想那么多,反正看到這些軍人之后,我的心就非常的平靜。對于死亡的恐懼,也都莫名的消失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我徹底的震驚起來。一個華人,從車上走了下來。那是一個很年輕的華人,而那些士兵,對這個華人則是畢恭畢敬,并且不是那種故意做出來的,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
華人,這是一個很好的民族,在難民營我也見過不少,也見過不少華人為難民營送來食物,我也接受過華人的醫療檢查。然而,如此場景下,再一次看到華人出現在我眼中,那種感覺真的非同一般。
特別是當他的眼睛注視著我有十來秒的時候,我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眼中流露出的不忍。我忍不住,一直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當他眼中的那種不忍越來越濃厚時。這個華人指著我,開口似忽在對他身邊的士兵說著什么,不過,當時的我聽不懂。
后面,就是一陣對話,只是聽到士兵來問難民一些小問題,當時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華人身上,也沒有注意去聽。最后,我看到了他又對這些士兵說了幾句,然后便上車離開了。
不過,那些士兵留了下來,還有兩輛車子。而接下來,我就明白剛剛他在說什么了。
一個士兵朝著我走過來,問了我一句:“你還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自然聽得到,只不過我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只能輕輕的點點頭。
“太好了,聽得到就有救了。”
從那個士兵臉上流露出的濃濃喜悅之情,我當時有種很想哭的沖動。這個士兵,并沒有嫌棄我身上的味道,很輕柔的把我抱起來。當時我也知道自己的情景,全身上下,也只剩下一個骨架和一張皮而已。
這個士兵把我抱到了后車廂,拿出了一包葡萄糖,想要喂給我,只不過,可是我已經難以下咽。后來,他們直接就給我打點滴。一個手上有一個紅十字標記的士兵走過來,查看了下我的身體狀況,然后對我說:“只要我們晚來五分鐘,誰都救不了你。好好珍惜今后的生活,不要讓我們的付出變得沒有意義。”
到現在,我還能夠記得那個士兵的樣子,以及他說的這句話。因為這已經成為了我人生的座右銘。
之后,我進入了一家十分氣派的醫院療養,里面還有很多和我一樣,從死亡邊上被就回來的難民。我們一起接受治療,接受身體機能恢復訓練,每天的營養餐,讓我們的身體快速的恢復起來。
那時候的生活,我多少次在夢中驚醒,害怕這只是又一次的做夢而已。好夢也有很多,我夢到了我的家人,他們在天國保護著我,讓我更加勇敢堅強的活下去。
在醫院中,我們聽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我們開始清楚,我們還在索馬里,這里是一座正在建造的大城市,這家醫院其實是一家軍事醫院。是那個華人救了我們,因為這里的一切,都是那個華人的。而在城外,已經收留了幾十萬的難民,他們的吃住都是不要錢的,所有的東西都是免費給予。
我并不清楚我療養了有多久,當我感覺到自己的肉開始長起來,力氣也慢慢的增長出來,已經能夠快跑和正常生活的時候,我們很多人同時離開了醫院。不過,我們并沒有離開這里,而是都要求留下來,希望用自己的一切來報答那個華人。
而機會也來了,我們得到了那次機會。我們不少人被選出來,進了一個培訓班,接收到了真正的教育。我們每個人都很認真,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學習。不是因為學習是我們渴望卻得不到的東西,而是我們想要用最大的努力,來回報這里。
我們一個個都能為了這里的合法公民,有自己的身份證,也有自己的房子。我們的學習也就更加的努力,兩年多的時間以來,我們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在宣布我們可以合格畢業之后,我們每一個人都非常的激動。
組織,給了我們整整一個月的假期。不過我并沒有浪費,除了前面三天用來好好看看這個正在建造中的城市外,剩下的時間,我依然在學習。這兩年多來,我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華語,盡管只是能夠簡單的交流,但我已經很滿意了。
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親自面見我們的領袖——李嵐,用華語向他說一聲:“謝謝!”
但是他不是誰想見就可以見的,為了能夠見到他,我更加的努力了。組織開始分配任務下來后,我每一項都完成得非常的出色。也多次受到了嘉獎,也見過穆罕穆迪先生很多次,但非常遺憾的是,一直都沒有再一次見到我們的領袖。
最近,我們組織都非常的忙碌,我也是整個索馬里到處跑。今天,我的目的地是摩加迪沙。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電影放映師,一個最近在索馬里很盛行的職業。
不過,我可不是來這里組織放電影,而是專門在貧民區或者難民營中播放電影。我從事這份工作,已經有快一年的時間了,每天都是在各個城市中流動。
今天,是我第一次來到摩加迪沙,這個索馬里的首府。有些習慣了八卦城的面貌,對于其他地方的城市環境,我實在是提不起任何興趣。而我最核心的工作,就是要把領地的面貌都宣傳出去。
破舊的皮卡車停在了一片帳篷區面前,剛剛下車的我,就問道了一陣刺鼻的腐爛味。我并沒有感到刺鼻或者厭惡,因為我已經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快十八年了。早已經熟悉了這種味道。
不過,我也清楚,眼前這一大片破爛的帳篷區,并不是貧民窟,或者難民營,而是摩加迪沙普通居民居住的地方。在這里生活的人,多少還有一點收入,有一份可以填飽肚子的工作。
在帳篷區前面的空地上,幾十個小孩子看到我的到來,都好奇的圍了上來。看著這些瘦弱的小孩子,我一臉微笑的從后車廂中拿出一大包糖果,一點點的分給他們。
“去把你們的同伴都叫出來,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一粒糖果。”
糖果,這是我每次出門必帶的東西,每一次看到小孩子從我手上接過糖果時的那種笑容,我的內心,總能感到十分的滿足。
越來越多的孩子,圍繞在我身邊,我并沒有拒絕,從包里掏出一顆顆糖果,放在一雙雙伸得高高的小手中。
這種舉動,不單單能夠令我感到滿足,也十分有助于我工作的展開。我很清楚,這個地方我的同伴已經來了很多次,電影也放了很多次,不過,我依然會好好履行自己是使命。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大人們就出來了,當我說出我的來意后,他們便一臉微笑的把我請進去,播放電影的工具,也都是他們幫我拿過來。這一次我特地帶來了一箱的糖果,等放電影的時候,我還會發一次。爭取,讓每一個小孩子,都能感受到我帶來的甜蜜。
黃昏落下,所有的大人也都回來了,我的電影工作也都準備完畢,在帳篷區的中間位置,帳篷區的大人們幫忙正理出來了一個空地。一面巨大的銀幕被掛上,播放器和音響也都調好。
在這個基本上沒有夜生活的地方,不管我到哪里放電影,都非常的受平民的歡迎。我也喜歡看他們的笑,喜歡看他們因為電影情節展開時的激動。當然,我更喜歡,當我播放到領地宣傳畫面后,每個人眼中那種無邊的憧憬。
每一次電影結束,讓所有人纏著我,問我宣傳畫面中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那種被人緊緊圍住的情景,讓我深深感覺到,自己的工作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情。
因為我不單單為領地成功進行了宣傳,也給我的同胞帶去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