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內的第二天，基本上算是風平浪靜。
但是在考場之外，卻是風起云涌。
尤其是宰相府中。
“這次會試除掉李淳，你有多少把握？”
對著燕一一，令狐陶沉聲詢問。
“九成九。”
燕一一面無表情，回答的也是沒有任何情感的變化。
“哦？”
令狐陶抬起頭來，臉上終于難得地露出了微笑。
“這一次，可是苦了你了。”
他溫言嘉勉自己的愛將。
但燕一一仍然沒有什么領情的表示，只是微微點頭。
“這本來就是屬下應該做的。”
她的眼中有非常短暫的一絲光芒閃現，但是很快就泯滅了。
“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傷害到你妹妹？”
令狐陶忽然開口，瞪著燕一一，等待著她的答案。
“會！”
燕一一點了點頭，“她很有可能跟李淳一起死，但這是為了相爺的大業，死得其所。”
她言語之間，幾乎感覺不到感情的波動。
令狐陶嘆了口氣，“你們燕家一門忠烈，我自是知道的，但這一代，為我死士的，只有你一人，你妹妹根本就與此無關，難道，你就沒有后手保住她的性命？”
燕一一面色微微一滯，她猶豫了半分鐘，才點了點頭。
“此次的謀劃，是以對李淳和她能力的最高預估來進行的，假設他們真的能夠完成一切，走到惡龍的面前……”
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考生的極限了吧，就算是以前的狀元，也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把妹妹的智慧和李淳的實力集合在一起，才能在這種條件之下，完成到最后一步。
“即使如此，他們抵達的時間應該已經是第三天的最后時刻。那時候……惡龍應該醒來，如果他們能夠齊心協力，當然能過此難關。”
“但是他們不可能齊心協力。”令狐陶閉上了眼睛，“你的謀劃之中。最狠就是這一點，當一個人完全信任另一個人的時候，后者卻插了他一刀。”
“這種情況，誰都不可能撐過去。”
他的語氣之中雖然有著惋惜，但是也有著對燕一一厲害計謀的贊許。
“我就是想問你，在這種極端情況之下，你有沒有保住你妹妹性命的手段，我很好奇。”
令狐陶盯著燕一一。
燕家是個很神奇的家族，他們能夠做到很多了不起的事，雖然現在燕家早就不復當年盛況。只剩下她們姐妹倆，但令狐陶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有！”
沉默了良久，燕一一終究還是吐出這一個字。
李淳和燕燕繞過了第一座山峰，第二座山峰，第三座山峰。
水流變得湍急。時不時有下沖的瀑布，把他們撞得東倒西歪，但是有李淳這個修者在，倒也勉強能夠穩住不至于傾覆。
“那就是惡龍所居之地吧！”
抬頭看去，只見到一片黑云，陰沉沉地壓住了山頭，一切都朦朦朧朧。連天空和日光都被遮蔽。
“戾氣云集，只怕這里真是到了末日了。”
這個世界碎片，已經存續不了多久，如今整個世界的戾氣都被惡龍所吸收，一旦他醒來，就能夠橫掃一切。將這個世界墜入火的地獄。
到那時候，他也就可以脫離這個世界的束縛，踏入更大的世界之中。
“如果沒有我們，他是肯定會成功的。”
李淳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碎片之中。無人能夠阻擋這位強者。
“就算有了我們，他成功的可能性也超過九成九。”
燕燕微微搖頭，“過往十幾屆會試，包括前朝的資料，我都仔細研究過，能夠完美完成考試的連一例都沒有。”
所謂完美完成考試，就是徹底解決考試之中的絕境，將局面完全扭轉。
這種情況，大概在天地異變以來的千年間都發生過一次，只有中古以前，才有完美考試的記錄。
——但那時候的歷史不可考證，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傳說。
就算只是世界碎片，這其中的氣運，也不是區區幾十個進士可以扭轉的。
“我覺得，聽了你的蠱惑，想要救這個世界上那些家伙，簡直是發瘋了。”
燕燕嘆氣不已。
以她最初的想法，能夠做到最有利的態勢就罷了，掌握天書之類能夠抵抗惡龍的資源，必然能夠讓他們站到對抗惡龍的最前沿，在最后的生存戰之中，肯定也能夠堅持得最久。
這就保證了他們的殿試席位——也就是進士的資格。
有了這個，何必還要拼死拼活？
“反正努力一下又不會死，你怕什么？”
李淳笑了笑，“就算是直面惡龍的怒火，我們有天庭之力的保護，最多就是退出這個世界罷了，又能怎樣？”
除非是考生之間的互相殘殺，否則這個世界之內的力量，是無法真正傷害的考生本體的。
他們受到天庭力量的束縛和保護，所謂被怪物殺死，也不過就是被踢出這個世界碎片罷了。
“那就沒有進士資格了！”
燕燕搖晃著拳頭。
李淳微微一笑，持劍而立，沒有再說話。
他當然也是對進士的資格志在必得，否則也就沒有必要這么趕來參加這一場會試，要是再給他三年時間，他應該可以更有把握。
但是太子跟他講的鳳鳴山之事，加上太學院的待遇，讓他不能不心動。
他現在是抓緊著一切時機提升自己，哪怕能夠節約一天半天，那也是好的，豈會放過任何資源。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不再冒險。
他很早就知道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更知道想要攀上更高的巔峰，光憑著資源和時間是遠遠不夠的。
人，必須有一種冒險的精神，才能不斷向前，否則的話，只能緩緩地不知不覺地向下滑落。
這就是所謂的斗志。
或者說，所謂的劍心！
在知道這小世界的狀況之后，他當然可以不管，但他若沒有正面挑戰惡龍，改變這一切，拯救這一切的勇氣，不以最高的完美作為目標的話，很明顯地會放低對自己的要求。
一步低，步步低。
到了那個時候，再想回頭，尋回自己勇往直前的斗志，就難得很了。
所以，無論在什么情況之下，他都會選擇最難和最好的那一條路。
而且，一定要成功！
“真是跟笨蛋一樣……”
見李淳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燕燕嘟囔了兩句，瞧著他的背影，卻是流露出佩服的神色。
這個少年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人值得自己仰望。
要知道，在過去，她除了自己那位可怕冷酷的姐姐，可是從來都不會看得起任何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