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風油精下去,絕對銷魂,絕對的通透……
唯獨王謙步入會場的時候,腳步有些輕浮,臉色猶如春天的原野,散發著綠色的氣息。
“這幾天累著了?”
衛挺生的關心,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的偷笑,做朋友做到這個份上,王謙甚至有種勃然一怒,想要和他絕交的沖動。好在衛挺生偷偷眨眼睛的做作,并非為了調侃,這才讓王謙爆發,星火燎原之勢。
“你小夠可以的啊!連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都敢拉進銀行團,這樣的小銀行上海灘遍地都是,雖說銀行經營上還算穩健,但是知名低,恐怕無法服眾?”
“服不服眾,不重要,這個世界還是用實力來說話的。”
“實力?”衛挺生輕笑道:“我聽說了,陳光甫又一個女兒,年芳二十四,雖然是老姑娘了,但是風姿卓越,大家閨秀。前段日在教會女校當教師,聽說是準備獻身教會,終身不嫁了。可小道消息傳言,陳家的女兒被大人物看上了,這不……好處就滾滾而來了。”
“你從哪來聽來的?”王謙臉色微變,這種風言風語,他是不在乎的。但是陳婉怡能受得了,作為當事人的陳光甫能夠忍受?“不是聽來的,而是有些人不甘心。”衛挺生長嘆一口氣,國內想要半死的難,可想而知,嫉妒者往往會用其卑劣的辦法,來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個對手女兒的名聲,雖然打擊不到對手,但是足以讓對手惡心一輩,也是值得的。
衛挺生說這話的意思,并非是他不滿于王謙的決定。而是給王謙偷偷的提一個醒。顯然有人會針對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做章。
同時,衛挺生也是一種擔憂,銀行團本來是高端的機構。可以說。是網羅了整個民國最優秀的銀行,資本最強大的銀行。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奉天銀行就不在其中。
倒不是奉天銀行資本不強大,在關外的影響力不夠。
而是奉天銀行自從張大帥創辦之后,開始發行奉票,等于是張作霖的錢袋,怎么可能會加入銀行團?一旦加入銀行團之后,奉票還要不要用了?
其實,奉票的出現,對于整個銀行業來說是一個不錯的信息。至少政府信用在關外。東省,已經讓政府銀行獲得了大的成功。加上東省豐富的農產出口訂單,奉天銀行的資本在短短幾年之內,已經躍居全國一流行列。不過,張作霖的奉天模式,放在其他地方不可能獲得如此大的成功,甚至是否能夠生存,都不好說。在關內,中央稅收被地方截留,甚至挪動。拒不上繳的情況已經成了普遍現象。而不像是關外,張作霖一家獨大,將整個東北控制的如同鐵桶一般。
雖然。像奉天銀行不參加。
但是這次在外灘,國行的新大樓開會的銀行代表,都是代表著整個民國銀行的領軍人物。
北方的鹽業、金城、中南,南方的浙江興業,浙江實業,總部設立在上海的交通,都是實力在民國境內屈一指的大銀行。雖然資本達到五萬的還沒有一家,但也差不了多少。
反倒是資本只有區區五十萬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顯得非常扎眼,以至于連被邀請的銀行家們。都把各自的目光對準了上海商業儲蓄銀行。作為銀行行業會長的宋漢章的風光,都被陳光甫被掩蓋了。
衛挺生和王謙偷偷說了一陣小道消息之后。宋漢章也看到了王謙。
和幾個相熟的老朋友告罪之后,向王謙走來。而王謙低聲叫來了在身邊的陳布雷。囑咐道:“去查一下,那幾家報紙在散步傳言,找個機會封掉報社。”
顯然,王謙已經動了真怒。
宋漢章遠遠的就能感受到從王謙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甚至是一個上位者不容置疑的霸道,讓他也有種心中凜然的吃驚,不知不覺的之間,王謙已經成長成為連他都要巴結的人物。但是余姚王家再次崛起已經無法阻擋,至于是否讓現在的王家家主王鴻榮出任政府高官,還是作為一種過渡,先把王謙推上高位,等到機會成為一方霸主。
不過宋漢章過來,并不是來仰慕王謙的成就的,有些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來的。
他的到來,更多的是解釋一二街頭上的傳言,一來,王謙求他辦事,他雖然讓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進入銀行團,成為后補銀行,被考察對象;但是同時,市面上的傳言紛紛針對上海商業儲蓄銀行,以及總經理陳光甫,這讓宋漢章惱怒于有些人的不識趣之外,不得不給王謙解釋,這并非是他的授意。
“高,你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也好讓我帶著銀行業的同仁,來門口迎接你。這次鹽稅能夠讓銀行業獲得如此大的好處,你可是居功至偉啊!”
宋漢章人未到,但是爽朗的笑聲,已經洪亮的聲音,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王謙的身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宋漢章是準備讓王謙享受著巨大的風光。但同時,也讓王謙擔負了一定的責任。這份責任,或許是行業內的公平。至少,表面的公平,也是公平。
王謙怎么會不清楚宋漢章的小算盤,看了一眼對方,什么都明白了。
宋漢章咳嗽一聲,乘著眾人和他們的距離都比較遠,低聲道:“我也是為你好,高,你的遠東銀行,也不可能一直退居幕后,一旦走上臺前,自然少不了曝光,現在適應起來,也不晚。”
原本,已經有人準備走過來,和王謙攀附關系,看到宋漢章卻和王謙兩人竊竊私語起來。頓時止住了腳步,好奇的看著他們站立的方向。
“宋會長是另有所指吧?”王謙開口道。
宋漢章為難道:“其實外界的傳言,以訛傳訛。宋某人自然不會相信的。但是人言可畏,一旦沾染上了。將來對老弟的名聲有所虧欠,我也是為你考慮。陳家的女兒,雖說冰清玉潔,但是按照老弟的身份……”
王謙心說,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不過,宋漢章的這點顧慮,他倒是容易解決,只要講出實情。宋漢章自然無話可說,不僅宋漢章將無話可說,還能封住大部分人的嘴巴。也能給陳光甫一家的壓力緩解大部分。
大丈夫何患無妻。
這句非常露骨的話,宋漢章倒是沒有說出來,但意思也差不多。
王謙卻莞爾一笑道:“宋會長話里有話,不放直說出來!”
宋漢章也是為之一愣,王謙竟然還笑得出來,外界的傳言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矛頭直接對準了在上海銀行業中實力最強的遠東銀行。而王謙必然當其沖,其次風頭正勁的衛挺生似乎也成了被懷疑的對象。但是衛挺生是股票證券業的行。而且東方投資銀行不會參與到鹽稅的分潤上來。
宋漢章額頭擰起,有些話真要是說出來,收回去。可就難咯。但是不好,心里不痛快,讓他好不糾結。但也只是一剎那的猶豫,宋漢章還是硬著頭皮說:“你糊涂啊!...
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的底薄,根本就承擔不起鹽稅的龐大資金代繳,你把這家小銀行帶出來,同行會怎么想?商場如戰場,少不了同行嫉妒,互相攻訐。最后吃虧最大的是你王謙,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聽說你和陳光甫的女兒在談朋友。這種事情,像你們這些西洋做派的留歸來的。自然是嘗個新鮮,但是淺嘗即止,什么東西,吃多了,都會膩味的。”宋漢章連珠炮似的,似乎想要說服王謙,放棄讓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直接進入銀行團。
王謙心中暗暗吃驚,宋漢章的用意,是他本人的真實想法,還是帶為人傳言?
這些都不得而知。
只是王謙也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如果宋漢章不支持他,那么最后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就要按照歷史的進程,一點點的靠著資本積累,才走上大銀行的行列。
但是歷史已經改變了,上海的銀行界,已經在短短的兩年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重新洗牌,已經無法避免。在這種大浪潮之下,靠著穩妥的經營方式,是否能夠讓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再現以后的風光,連王謙都不敢打包票。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確定宋漢章的想法,王謙加重語氣道:“這是宋會長您的意思?”
“你老哥,怎么會掃了老弟的雅興,要不然也不會在眾人反對的情況下,把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強行提名銀行團。但是老弟,你可不要埋怨老哥,我這個銀行公會的會長,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進入銀行團倒是可以,但是你要有準備,這家銀行不可能獲得和其他銀行同等地位,也就是說鹽稅征繳的份額,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將是最少的。也許只可能是南方的一個省。”宋漢章倒是真性情,如此一來,王謙倒是要欠了一份他的大人情了。
對于隸屬于北洋政府的國行和交通來說,代繳中央稅、鹽稅,只是抽取份額,給哪家銀行,對于這兩家銀行來說,毫無影響。
但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下,宋漢章也不得不維持在一定范圍內,表面上的公正。讓出的利益,已經是在他的職權范圍內,最大的限額了。
王謙緊繃的情緒隨即緩解了,但是他似乎還并不滿足。開口道:“如果上海商業儲蓄銀行資本增加到500萬呢?”
宋漢章的瞳孔都放大了,好在眼神沒有渙散,隨后又恢復了正常。不過,王謙的意思他再清楚不過了,對他給出的好處,不滿意。而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的資本一旦真的達到了500萬級別,那么將在國內躋身一流銀行。實力毋庸置疑,唯獨缺少的是辦事機構,以及銀行業務的擴張。
但有錢的情況下,這些只要給予一定的時間,很容易辦到。
宋漢章沉默了幾秒鐘之后,開口道:“兩湖,你看如何?”
兩湖,其實就是清朝時候的封疆大行政區,湖廣總督的監察范圍。包括兩個沒有食鹽產出的省份,湖南和湖北兩省。每年遞交的鹽稅,不會少于800萬。如果銀行能夠運作,并使用這筆資金六個月,而且還是不需要任何付出的投入,至少可以增加五十萬,甚至更多的利潤。這是平白多出來的。
王謙這才放下凝重的表情,點頭笑道:“老哥,費心了。”
畢竟,追肥的肉可不是湖北和湖南,而是清朝時候的兩江總,包括江西、安徽、和江蘇,還有就是閩浙兩地,最有可能已經被實業銀行拿下,或許已經是在意料之中。
王謙是放心了,可是宋漢章卻像是魔怔了一樣,愣了好久,心里不吐不快,問道:“高,你能說說緣由嗎?”
“遠東銀行不介入鹽稅!”
“啊!”
宋漢章吃驚的叫出聲來,他原本以為,遠東銀行的目標一定是針對了兩江的鹽稅。可是沒想的是,從王謙口中說出來,似乎是準備讓出這口肥肉。
隨即,宋漢章苦笑道:“高,這些可又要打破頭了。”
“可是……”
“你想知道原因?”
不知不覺之間,衛挺生已經站在了他的邊上,別人和王謙不熟悉,但是他例外。
“沒錯。”宋漢章卻咬著牙,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每年至少五十萬的好處,說不要就不要了。為了一個女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陳婉怡是我的未婚妻!”
“啊!”
宋漢章驚叫道,反倒是衛挺生一臉的痞相,吃驚過后,戲謔道:“裝,繼續裝!”
“婚事是從小定下的,家父和家母已經來上海,不日將訂婚。”
“啊!”
衛挺生古怪的看著王謙,眼神在震驚過后,反而流露出一種同情的味道:“你是說,你好不容易把個馬,最后找的是從小好訂下的未婚妻?”
對此,王謙也表示很無奈的點點頭。
衛挺生安慰的拍拍王謙的肩頭,嘆氣道:“兄弟,我很同情你。節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