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二十年,就算是一位俠骨柔腸的俠客,滿腦子都是江湖道義,兄弟情誼,都被戰爭的殘酷場面給熏染的心如鐵石。
周蔭人并沒有被第一波的進攻失利而嚇住,雖然他很不適應浙軍的作戰方式,但從向導哪里也獲得了一些信息,去南平的道路,并不是眼前的這一條。
而且他的指揮所也不會在前沿,望眼鏡里看到的慘象,多半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特務團按照預定路線占領3號高地,并伺機運動到浙軍后方,等待時機,兩面夾擊。”
“1團馬上撤下來,組織第二波進攻,以佯攻為主,清查對方火力布置。”
“等待炮兵的支援!”
周蔭人罵罵咧咧了的吐了一口口水,嗓子里煙熏火燎的一樣生疼,壓根就沒有濃痰,氣勢顯然不足。加上口干舌燥的,好不容易吐出一點東西來,像是憋著把身體內的晦氣,都給排泄了出去,又咽回去了一點,好不難受。
戰場上,也漸漸恢復了他設想的步驟。
步兵一次又一次的佯攻,但結果非常不妙。
距離300米,浙軍就開始開槍,零零散散的,可架不住槍法賊準,總是能夠在一陣槍響之后,打中幾個倒霉蛋,這樣一來,發動佯攻的士兵就有點悲劇了,因為他們沒有很好進攻對方陣地的手段。
別看散兵佯攻能夠發現對方的火力點,并一舉端掉。這是需要配套武器的,二戰中的鬼子兵就是靠著這套戰術,打的晉綏軍和中央軍抱頭鼠竄,道理很簡單,散兵后面就是火力支援組。一溜的手炮,就是擲彈筒。
50的擲彈筒威力夠嗆,射程差不多是在300米以內,但打機槍陣地足夠了。
一顆爆炸威力比手榴彈稍微強一點的榴彈,對于一個構筑完善的陣地來說。起不到絲毫的作用,但對于一個機槍陣地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一個重機槍的火力點,一般會有三到四個人。射擊手、彈藥手、副射手、有時候會增加一個指揮觀察的替補。輕機槍陣地的人手更少。這樣的火力點,根本承受不住小型榴彈的襲擊,都是血肉之軀,怎么可能抵擋炸彈的爆炸呢?
但進攻這樣的火力點,需要一個精準的打擊手段。二戰時期日軍中的擲彈手就是其中之一。
指哪兒,打哪兒。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
而民國時期,或者說在20年代初,陸軍上的軍事變革主要還在空中支援,重型火炮的研發,還有就是坦克的戰術幫助。
單兵火力一直不被重視,指導這一變革的是數年后才爆發的西班牙內戰。
西拔牙內戰,幾乎是世界主流陸軍武器的大展示,優勝劣汰,并徹底讓當時的歐洲認識到。步兵戰斗已經不是在一千米之內的對決,更適合陸軍作戰的武器應該是在三百米到四百米之間。
這才有了削弱步兵單兵武器精度的同時,提升武器射擊頻率的自動化武器的面市。
但限制于自動武器的制造工藝,中間彈藥一直不被信任,傳統大量武器的庫存等原因,生產的數量一直無法在戰場上占據主角的地位。
當然在‘一戰’前后,也是陸軍現代化變革最快的時期之一。
北洋的軍隊一成不變的戰術體系,武器裝備,在民國戰場的作戰已經綽綽有余了。畢竟漢陽造也不算太差,尤其是武漢的漢陽兵工廠的產量非常可觀。年景好的時候產量多能夠超過一萬五千支步槍,面對其他民國的地方部隊,北洋的主力部隊還是能在武器上占一點優勢的。可是當周蔭人指揮第十二師,正面面對浙軍的時候。這種武器上的優勢,卻消失殆盡。
訓練好幾年的老兵,充當斥候,想要尋找對方陣地上的機槍陣地和炮兵陣地,但結果卻變成了一場‘打兔子’的殘局。
很明顯的是,周蔭人的精銳老兵。充當了兔子的角色。
當然更倒霉的是,其實兔子很不好打,因為這種小家伙個子小,反應快,還時不時的像是神經質的亂蹦亂跳。
作為食物鏈底層的動物,擁有充分的覺悟,這個世界對它們來說太不安全。
可第十二師的老兵,雖然訓練有素,但說造成的麻煩,確實不如被驚嚇過度的兔子。
受傷的比例很高,但效果……
剛才炮兵過來報告了,對方陣地上的火炮應該是一種新型的小口徑火炮,但是炮彈無法擊中目標。就算浙軍的炮兵不動彈,也無能為力。
這讓周蔭人的心情有一次壞了一些,不過這已經不是問題,自打他的直屬部隊抵達南平,并稍微比鐘文龍的部隊晚了一天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沒后好過。
原本,他認為浙軍的火炮火力不足,是一種口徑相對比較小的小炮。而且通過戰場觀察,火炮的殺傷力也不夠。最多也只能作為步兵營團級別的支援火力。在野戰之中,是無法和野炮的殺傷力相媲美的。這讓他有先見之明地費了老鼻子勁,將第十二師炮兵中拆卸了兩門75口徑的野炮運到戰場,先前還有些沾沾自喜。
因為從火力,攻擊距離,浙軍的火炮將完全處于劣勢,唯一擔心的就是浙軍的火炮數量。
可炮兵團長在高出觀察之后,得出了一個讓他絕對無法接受的事實。
自己的速射炮,竟然無法讓浙軍的小口徑火炮有哪怕一丁點的損失。這是哪國陸軍的戰術?
“師座,您忘記了日俄戰爭?”
“你是說迫擊炮?”
“適合在戰壕之中布置的火炮支援武器。更要命的是,浙軍似乎并沒有給火炮在陣地之中設立炮位,而是挖了一個圓形的豎井,然后將火炮和炮兵都放在豎井里,由此可見,浙軍的炮兵的素養很高。”
周蔭人不耐煩的擺手道:“我沒有問你浙軍的炮兵素養如何,我只要你回答我,有沒有辦法炸掉浙軍的炮?”
炮兵團長支吾地開口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至少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浙軍的炮兵困擾。”
“說!”周蔭人火氣十足道。
炮兵團長:“只能利用數量上的壓制,從浙軍的炮兵陣地的構造上來說,對方是將炮兵放在了豎井之中,這有點像是彈坑,但比彈坑更加難辦的是豎井的區域更小,而且周圍還是光滑的,可以給炮兵更多的保護。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炮彈打進豎井之中,將浙軍的炮兵陣地一舉端掉。但是需要一個數量上的覆蓋,不如說一個滿編的炮團打一個基數,其實依屬下看,只要半個基數對方就完蛋了。”
“滾蛋!”
周蔭人揮舞著馬鞭,讓部下有種不寒而栗的驚恐。
炮兵團長張了張嘴巴,還是選擇了閉上:“好得。”
周蔭人的第十二師的炮兵,一直被削減,從一開始的說好一個團的炮兵,到后來一個營。二十多門野炮變成了十門新舊不一的野炮,什么型號的都有。有的還是清朝的時候進口的德國貨和英國貨。
這樣的炮團只有在齊射的時候,才能顯示出威力來。
一旦進入裝填環節,就抓瞎了。有些火炮是炸藥和彈頭分開裝填的,有些是快炮,裝填比較簡單。而炮兵團長的第二個建議就是用重炮,比如說大正150野戰炮,作為日本留學過的炮兵團長,自然清楚這種口徑達到150毫米,彈頭重量超過70公斤的火炮的攻擊是如何的夸張。當然近二十多噸的重量,在日本軍中也被當成大象一樣的存在,一門炮用幾十匹馬拉拽在平原上行動都費力,進山作戰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至于射速慢,填裝麻煩,火藥計算等問題,都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這樣的重炮,根本就不用擔心精度問題,只要考慮的是覆蓋的面積,一旦炮彈在區域面積內爆炸,別說是個人了,就是地下的耗子都會被炮彈的沖擊波震的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炮彈殺傷的面積,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
這樣的陸戰神器,別說是周蔭人了,就是曹錕也買不到。受制于民國的武器禁運,大口徑火炮一直成為空白。直到二戰前夕,‘國黨’才在德國購買了近百門150口徑的榴彈炮,組建了四個重炮旅,成為抗戰初期,‘’手中的王牌武器。
有了這等神器,周蔭人還用在孫傳芳的屁股后面廝混?
他早就開啟爭霸副本,馳騁中原戰場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周蔭人的另外一支軍隊也嘗到了失敗的滋味,因為周蔭人根本就不相信浙軍的機槍數量已經多到了班一級,不信邪的周蔭人,讓部下決定冒險,突襲一條通往南平的山路。
結果,很慘。
慘到他目不忍睹。
而在南平開戰之后不久,在浙江的杭州和寧波等大城市,地方警備司令部也下達了二級戒備的指令。有過一些軍事培訓的人都知道,浙軍已經開戰了。
下午,王學謙在省政府商討工業化會議的時候,與會的官員都表示出不同程度的擔憂,看到王學謙神態自若的樣子,又開始好奇。難道王學謙的心中一點都不為福建的戰局擔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