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問這個問題?”讀一本小說之前,對故事人物做先入為主的定性認知,會破壞閱讀小說的快感,所以柳敬亭有這個問題,“你現在已經不是編輯。”
“職業習慣嘛,你不答就是,還有,這個玉羅剎出場年紀這么小,只怕又會有讀者抨擊你總塑造莫名其妙的天才少女了。”
“這就令人為難了,你覺得讓她出場就五十歲行嗎?還是之前那句話,就是因為他們特別,才選他們做主角,江湖那么大,還不允許出兩個天才?”
“作者總有理,不跟你辯,我挺喜歡玉羅剎的出場,光彩照人,眼前一亮,而且她動手之前總先笑臉迎人的設定,也很別致。”
柳敬亭當初看這部小說的時候,就一度為“笑得越厲害,殺人就越厲害”的白發魔女所迷,以致于他還模仿過這種性格,跟小伙伴們干仗的時候,先**呵呵地笑一通,然后小伙伴趁機偷襲……
“是這樣的。”
“下一章什么時候發我?”
“嗯?下一章?我已經答應令堂……”
“滾,你敢不發!”
“胡小米,你第一次讀高三,不知道個中艱難,課外書等高考后再看吧,而且我不想做一個陰奉陽違的人。”
“少跟我來這一套。”
“退一萬步來說,作為一個作者,不好好寫書,整天跟美女編輯調情,總顯得不務正業,讀者知道會罵人的。”
“少放屁,誰跟你調情?你如果不發,我就一個月不理你。”
柳敬亭思索了幾秒,回道:“如果讓你媽媽知道我是一個如此沒有誠信的人,以后跟你一起玩耍就更難了,你明不明白?”
“我保證,成書之后,會把第一本給你,而且還有我的簽名哦。”
彌琥沒有回應,幾分鐘之后,柳敬亭剛打開文檔,彌琥發了一個網頁過來,點開一看,是“傳奇杯”征文的獲獎名單,越女劍不出意外地只得了一個三等獎,特等獎是一位作協委員,寫了一首長詩文化頌歌。
“我常常想,如果不讓這些詩人用‘滄桑’‘輝煌’‘流芳’等字眼,他們要怎么辦才好?”柳敬亭回道。
彌琥依舊沒有回話,又發了一個,是網絡紅人蘿卜頭的微型博客,蘿卜頭獲得大賽的一等獎,不過他在博客中寫道:“自覺拙作距越女劍遠矣,這獎是無論如何不敢領的,另,拜讀了史實文化頌歌,呵呵。”
接著彌琥相繼發來一個帖子和一條視頻的,帖子來自海角論壇,大意是說越女劍雖未等獎,卻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視頻則是薛慕亮和北鶴堂參加的一檔電視訪談。
這也是薛慕亮推旗下作者的慣用手段,作為一個出版人,利用自身資源為旗下作者鋪路,這本就是一個老板應當做的事情,無可厚非,不過該段視頻的標題卻來者不善:薛慕亮炮轟古庸生小說難以卒讀。
“標題黨……”柳敬亭回復到。
“十五分鐘三十六秒。”
柳敬亭打開視頻,直接拖到彌琥給的時間點,果然聽到薛慕亮在談古庸生的作品:“我看了幾章,感覺行文偏老套,和當下潮流有些脫節。”
薛慕亮語氣溫和,用詞非常謹慎,反倒是北鶴堂表現得有些激動,他接著老板的話說:“搞文藝創作的最忌諱抱殘守缺,墨守成規,之乎者也那一套已經是老黃歷,作者刻意在文中避免現代化的詞匯,使得句子不文不白,讀起來尷尬無比,只能棄書。”
柳敬亭啞然失笑,自言自語道:“你小子連用兩個成語,居然說別人老黃歷?”
“亭哥在看什么呢?”于小樹聽到聲音,問道。
“一個視頻。”
“薛慕亮啊”于小樹走到柳敬亭旁邊,湊頭過來看到屏幕里的薛慕亮,有些訝異,“亭哥居然喜歡薛慕亮?”
柳敬亭還沒來得及回答,聽于小樹恍然道:“我明白了,薛慕亮的粉絲幾乎都是女生,亭哥能縱橫情場,勇奪學姐,當然要了解薛慕亮了。”
柳敬亭本來還想編其他理由,聽他這么一說,反倒省事,攤手道:“可不就是這樣。”
于小樹沉思了一會,說:“我還是喜歡韓朔的犀利,不過要想追到女朋友,看來也要學習一下亭哥。”
柳敬亭微笑點頭,關了視頻,這個時候,趙侃氣喘吁吁地從外面進來,手里拎了一包東西,邊喘邊說:“媽,媽媽再也不用擔,擔心我的軍訓。”
“你申請退伍了?”于小樹笑著問道。
“我趙侃豈是做逃兵的人,”說著神秘一笑,拍了拍手提袋,“哥預備了秘密武器。”
“什么武器?”
“告訴你還秘密個屁。”
于小樹也不再追問,隨口提到剛才的問題:“老趙,你喜歡韓朔還是薛慕亮?”
趙侃艱難地蹲下把袋子塞進柜子里,然后起身瞧著于小樹,反問道:“我不喜歡男生,為什么不是伊水安或者申由?”
“在跟你談文學,能不能不要這么膚淺?”于小樹正經道。
“我沒有覺得美女比文學膚淺。”
“ok,我換個問法,你覺得韓朔和薛慕亮哪個更叼?”
“對嘛,這樣就清新脫俗多了,現在這個階段我們肯定偏向韓朔多一些,迷戀他的犀利和個性,再長大點,估計我會崇拜上薛慕亮,太特么太有錢了!”
“俗。”
趙侃擺擺手道:“你少扯淡,依法賺錢沒什么俗不俗的,另外,最近我已經有了新歡,在追一本叫七劍下天山的武俠小說,特別帶勁。”
“古庸生嘛,誰不知道?”于小樹得瑟道。
“呦,看您說的好像跟人家一起吃過飯一樣。”
柳敬亭不自禁笑了一下,接道:“跟古庸生一起吃飯很了不起嗎?”
趙侃不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除了自己的偶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以這么跟你說,不出三年,古庸生的名氣可以跟韓朔薛慕亮并肩,嗯,即便是有差距也差不多少。”
柳敬亭恍然大悟道:“噢,這么說,我也要去看下。”
三人正聊著天,孫信陽突然進屋,大家正要跟他打招呼,發現他居然滿臉淚痕,失魂落魄地坐到床上,似乎沒有看到任何人。
三人面面相覷,于小樹以唇語說道:“失戀了。”
柳敬亭小心問道:“老孫,怎么了?”
孫信陽搖搖頭沒有回答,柳敬亭也不好再問,三人互視一眼,默默散了。
彌琥果然沒有再說話,柳敬亭關了視頻,退出WC,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后,然后十指如飛,敲擊著鍵盤:
震動京華,驚傳梃擊案。波翻大內,巧遇夜行人 玉羅剎罵聲“虧他是個封疆大吏,膽子比芥子還小。”在卓仲廉身上拍了兩下,卓仲廉這才悠悠醒轉……
柳敬亭神情專注,手隨心動,文檔上的字幾乎已經是成段出現,柳敬亭再次進入到那個世界,卓一航出現,皇宮陰謀,歷史有記載的“梃擊案”……
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柳敬亭硬生生把第二回打出來,保存之后,柳敬亭活動了一下臂膀和脖子,轉頭看看室友,趙侃一只腳搭在床邊,在翻看一本雜志;于小樹坐在床上,面前是筆記本電腦,手里還玩著手機;孫信陽安靜地躺在床上,用被單把整個人都蓋住,柳敬亭隱隱感覺到能讓他這樣一個人掉眼淚的問題,絕對不是和女朋友吵架這么簡單。
柳敬亭甩甩手,拿過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繼續回到鍵盤上,不知是薛慕亮和北鶴堂的話產生了什么影響,還是“傳奇杯”征文大賽的結果讓他不爽,抑或是胡媽媽的態度激怒了他,總之,他現在只想飛快地完成這部小說。
“噔噔噔……”
盡管柳敬亭刻意減輕敲鍵盤的力度,但是因為速度太快,終究還是發出脆脆的聲音,對一個寫作者來說,這種聲音無疑是非常美妙的音樂,相反,對著鍵盤一個字寫不出的時候,則是百分之百的惡夢,卡文,是所有寫手的夢魘。
故事到了第三回,也是白發魔女傳非常經典的一回,因為卓一航和練霓裳就是在這一回浪漫邂逅:
手足相殘,深宮騰劍氣,恩仇難解,古洞結奇緣。
類似這種“古洞結奇緣”的橋段,在柳敬亭接觸武俠小樹的時候,已經是俗爛的戲碼,但是在白發魔女時代,還是讓無數少年少女心向往之甚矣。
那少女低垂粉頸,說道:“你說得真對,怎么你就像我的老朋友一般。喂,你叫什么名字!我還未請教你呢。”卓一航把姓名說了,轉問少女,少女道:“我姓練,我沒有名字,你替我起一個好嗎!”外面雨聲漸止,一陣風刮了進來,少女衣袂風飄,姿態美妙,卓一航突然想起“霓裳羽衣”的說話,沖口說道:“叫做霓裳,豈非甚好?”
這就是女魔頭“練霓裳”的來歷了,玉羅剎MM后來的無數歡樂悲喜,恩恩怨怨,至于一夜白發的空前悲劇,幾乎都是源于這個名字。
第三回寫完的時候,已近凌晨,外面的路燈早關了,三位室友也都睡下,趙侃的呼嚕聲響徹滿室,柳敬亭保存好文檔,揉揉眉心,伸展手臂,起身做了幾個燕子飛的動作,關電腦,睡覺。
第二天清晨,柳敬亭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昏昏沉沉地跟大家去操場,昏昏沉沉地跟著教官學習指定動作,正當柳敬亭懊惱著自己的精神狀態時,一件神奇的事情徹底將他驚醒:
今天他們要學的是踢正步,趙侃同學因為身體太胖,踢正步的時候,仿佛滑稽影視劇里的腦殘進村鬼子,龐碩的身軀左搖右擺,雙手直接甩到下巴處,教官實在看不下去,當場把他提出來,讓他當著大家的面走一遍。
偉大的趙侃同學面對整整三個連的戰友,可能是太過緊張,就在他踢出右腳的時候,一下用力過猛,將軍鞋一道踢飛出去,大家還沒來得及發笑,看到那只飛舞的軍鞋宛若衛星分離一般,硬是分解出一個白色的物體——赫然正是衛生巾!
整個訓練場的的氣氛為之一凝,在場不論男生女生,都被這一幕震撼到。
柳敬亭和于小樹脫口而出:“秘密武器!”
臉色鐵青的教官走到臉色迷惘的趙侃面前,冷冷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趙侃支支吾吾解釋道:“因為,因為腳底,起泡,所以,為了防止……”
“腳底起泡?也是一個月起一次嗎?”教官似乎非常有經驗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