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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后果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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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有了炸堤,才有了村民叩首保堤;有了村民磕頭,才有了村霸因為什么所謂的占地搶地而械斗,有了械斗;也就有了民兵隊的戒嚴,而這戒嚴真正戒的不是什么村霸,而是會同村霸一道戒嚴橋口村的村民,防止消息源擴散。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炸堤,而炸堤則是為了引水毀田,而引水毀田,則是想借天災朝上邊伸手要錢,而之所以持續到今天還不開炸,怕就是在等這雨季結束,在等這秋汛高峰,如此一來,報上去,便不是炸堤了,而是秋水灌河,勢大難阻,因此潰堤,乃是天災,而非人禍……多么美妙的理由,多么絕好的計策,以最小的代價,換來了要錢的最大理由……”

  薛向思忖橋口村的事兒,不知已有多少時日了,幾乎把所有的要素,包括地理,天氣,村民狀況,都考慮進去了,卻是依舊搜尋不到原因,而這會兒方老實一語點破,他腦子里,前后線索立時就接上了。

  說起來,也非是如今的薛向不夠聰明,而是如今的薛向依舊不夠腹黑、陰暗。他哪里會想到竟有人會想到用這種方式,朝上面來要錢的,這無異于自砍一刀,騙醫藥費。

  “也許這一刀砍在村民身上,好處落在縣里,所以他們才甘之如飴吧!”薛向心中長嘆口氣,說起來,后世這種騙補貼的法子,報紙上雖然未報道,薛向身在宦海,雖在低層,卻是聽一幫同事談論過,當時,他只做是笑談,閑侃。現下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著名的詞“一切皆有可能!”

  這會兒,薛向才明白了。那次常委會上,爭論馬頭鄉黨委書記一職時。刀來槍往的衛齊名和俞定中為什么在談論橋口村狀況的時候,是那樣一致的含蓄。想到此處,他又不禁想起了那晚,在廖國友小院中,酒罷之后,廖國友含蓄的沖自己提了兩點意見,其中一個便是交待自己別在橋口村上糾纏。

  現下想來。其中未必沒有廖國友正話反說,希望自己在這事兒上繼續糾纏,和衛齊名再次發生沖突的可能。但同樣也說明了,姓廖的是知道橋口村中的貓膩的。再看那日常委會上,廖國友對俞定中的緊跟緊跟再緊跟,再到那日在縣委大院,偶然聽到張萍埋怨廖國友跟隨俞定中的事兒,如此一來。廖國友和俞定中的親密程度不問可知。那么,這廖國友都知道橋口村的貓膩,俞定中又怎會不知?

  如此一來,衛齊名知曉,俞定中知曉。蕭山縣縣委縣政府兩大班長都知曉了。再看那日會上,一眾常委皆對橋口村的事兒閉口不談,對衛齊名和俞定中拿橋口村現狀說事兒,也無詫異,想必,這橋口村的事兒,在班子會上,除了他薛某人,恐怕早已達成了廣泛的共識。

  想通了所有的關竅,薛向心冷之余,悚然大驚。方才,高達見了自己,竟然丟下句沒頭沒尾的話,轉身就逃,如此一來,他去做什么了,便不問可知了。畢竟傻子都能想到他薛某人收拾了一眾村霸,必然會解放橋口村的一眾村民,解放了橋口村的村民,自然就能問出其中關竅。想必炸堤事宜決然不會再等到什么秋汛高峰,而是勢在必行了。

  一念至此,薛向大吼道:“小孩,老人留下,青壯跟我走,有人要炸堤了,你們從南坡走!”

  說罷,薛向不待眾人應聲,抬頭了就奔了出去。說起來,這蕭山縣的地理和縣志,他薛某人反復讀過多遍,其中又尤以這橋口村的地形,他最是熟悉,畢竟當初為了找尋橋口村謎團的原因時,他可是對著橋口村的地理圖,看了不知多少遍,甚至還找到了水利局,要了橋口村的詳細布局,具體到了一家一戶。

  可以說,現下的薛老三對橋口村地形的熟悉程度,較之橋口村原住民也不遑多讓。

  因此,薛向的這聲叫喊,也便有了十足的智慧成分在其中。因為橋口村是處在老灌口的上游位置,水平面較之老灌口,高出了十來米,因此,他絲毫不擔心炸堤后,老灌口的洪水會淹著村子,因此,才安排了老人和小孩兒留守。而交待橋口村的眾青壯從南坡繞行,也是熟慮后的結果,南坡是個類似城關鎮毒龍坡之類的小山坡,即便眾青壯趕到時,大堤已然炸毀,也有了絕對富裕的時間逃身。

  說到這兒,也就不得不解釋為什么薛老三悟透了炸堤的前因后果后,只是心冷,而未有多少憤怒了,因為橋口村乃是村與田分離,村在老灌口上游,而田在老灌口下游的荒灘上辟出的,因此,炸堤之后,遭殃的只會是農田,而不會有人命。

  當然,這種情況也是必然,畢竟蕭山縣的上層建筑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水沖村。因為,雖然這會兒,尚未有什么首長連帶責任制,可依舊存在責任底線。你上報“因水勢太大,護堤年久失修,導致決堤,沖毀良田多少,經濟損失多少”,那沒有問題,上級組織最多批你個監管不力,調度無方,可你要是再在后邊加上“遇難群眾一千幾百幾”,那便是身上掛著十二道免死金牌,也甭想保住性命。

  因著擔心高達此去,正是為著炸堤,且解救這幫橋口村的村民又耽擱了不少時間,薛向心下惶急,幾乎使出了全力,朝十多里外的老灌口奔去。薛向功夫深沉,去勢如電,十多里路,十多分鐘便趟到了,站上寬闊的大堤,四面循望,但見兩座翠峰之間,陡現一湖,那湖前寬后窄,正是蕭山縣地理志上有名的老灌口,但見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浩浩湯湯,幾無際涯,山環水抱,水隨山走,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有半個人影兒。

  薛向左顧右盼,東西掃描,將近三里長的護堤,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瞅了個遍,亦未發現高達的身影。正在薛向心中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左了,砰的一下,陡起一聲巨響,但見左側五十米開外,山石崩裂,湖水湍飛,薛向駭然變色,不退反進,竟朝那爆炸處飆射而去,未幾,便到了那爆炸處,但見足有五米厚的護堤,被炸出了個方圓兩三米的大炕,坑陷處,湖水洶涌而入,好在護堤卻未立時崩塌,可炸裂那塊兒的護堤處,隱隱有了龜裂不穩的跡象。

  薛老三心下惶急,左右搜尋著高達的身影,他實在是好奇至極,這炸藥是怎么引燃著,正搜尋無果至極,忽地,隱隱聽見呲呲的響聲。薛向這會兒的精神已然高度集中,這呲呲聲響,立時在他腦子里轉化成“導火索”二字,不及看準導火索身在何方,左腳猛地一跺,將護堤踏出個寸許厚的深坑,身子便飛了出去。

  果然,薛老三朝著聲響處望去,不待身子落地,便發現了導火索,左側二十米開外,一條長達五米的導火索,正滋滋的燒著,燃燒的速度極快,轉瞬便又燃去了一米。就這一眼,薛向已然魂飛魄散,使出生平所學,雙腿聚力,沒一踏步,地便現出深坑一道,二十米的距離,他三步就到,最后一步,穩穩地踏在那燃燒得只剩下數寸的導火索上,腳上用力,將之踩滅。

  薛向彎腰沿著導火索延伸的方向看去,但見護堤一側被掏出個米余的深洞,洞口并不寬大,僅僅一拳大小,里面塞滿了雷管。見了這些玩意兒,薛向立時便知道了,高達這幫人的策略,無非是在數里長的護堤上,埋下如眼下這種爆破裝置若干,不求一次將堤炸塌,只將之炸出類似的深坑數十,湖水灌洞自然將之沖垮。

  這種炸堤的法子,不僅安全,因為護堤不會立時被炸塌,便給炸堤之人,留下了逃身的時間,而且隱蔽,畢竟這種低劣度的爆破聲不大,不似一次炸塌,必然要聚斂大批雷管,火藥,埋至一處引爆,若是如此,巨大的爆炸聲,必然聲聞十數里,乃至數十里,便容易露餡,而如此分散爆破,聲小不說,且炸堤不立時塌陷,更像是年久失修,自然決堤。

  卻說這會兒,薛向無暇仔細分析高達這幫人的炸堤策略,卻是直起了身子,對著左側護堤下茂密樹林中吼了起來:“高達,我知道你在里面,趕緊出來,這時回頭,猶未為晚,若是你一意孤行,天理國法,皆不相容!”

  薛向喊聲極大,林里卻是無半點聲音回應,想想也是,高達又不是傻子,此時薛老三吼得再厲害,心里再確定是高達躲在林里引火,卻畢竟未瞅見人影兒,到時,即便是護堤炸了,薛向告到縣里,乃至地委,終究沒親眼見著高達點火,到時高達便可來個死不認賬。

  薛向這廂吼破了嗓子,可密林里依舊沒有半點響動,而此時,薛向更不敢奔進密林去尋人,若是在這途中,高達再引燃導火索,那可真就悔之晚矣。

  卻說薛老三也不是傻瓜,站在原地嘶吼,而是邊喊邊朝前方奔行,希圖再發現導火索,以便能及時掐斷。誰成想,這導火索埋藏得極是隱蔽,畢竟這爆破裝置安得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為避雨水時,將導火索收束起來,其余時間,便是直接接上,以備隨時爆破,況且,為防外村鄉民撞破,自然要將導火索混在草樹堆里,哪里會讓人輕易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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