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非間子也頗為郁悶。
人在巡察司,許多時候身不由己,他按照巡察司的命令忙得腳不沾地。
但昨天,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
巡察司的高層人員突然好聲好氣地把他請了過來,勉勵了他一番,然后給他升職,調了個清閑的職位。
然后非間子就突然閑下來了。
他一開始還有些納悶,還是高仙人來給他說了一些內幕,這才明白。
落千山!
一刀斬天落千山!
當初那個面對自己時,甚至毫無還手之力的青年,那個兩年前還只是一名普通軍士的青年,竟然可以一刀,就將天榜高手斬殺!
一刀斬天這個名號,在一瞬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巡察司。
看子柏風,看落千山,再看自己。
就算是非間子如此道心堅固的人,也會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
同樣是人啊,為什么彼此差了那么多?
更何況,雖然看上去年齡差不多,但事實上,非間子年齡卻是他們的一倍有余。
修道,更是修了幾十年。
莫非……自己的道錯了?
非間子一邊思索,一邊在山水城中慢慢前行。落千山一刀斬天之后的山水城,比之以前更加冷清了。
驚恐于落千山與山水城的強大,大一些的宗派擔心惹到山水城,禁止自己門下弟子再來山水城。而其他人也擔心會被皇家記仇,不敢和山水城太接近。
如此一來,山水城變的冷清了起來,但卻并不缺乏生活氣息。
或者說,這是繁華褪盡之后,山水城本應該有的樣子。
安靜、恬適、淡然。
子柏風曾經野心勃勃將山水城打造成一個商業城鎮,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幾次嘗試,幾次失敗,子柏風的心中到底會如何想?
非間子想到子柏風的時候,眼角就瞥到了子柏風坐在一側的一個小亭子里,正在向他招手:“非間子,你來得正好,快過來!”
和子柏風坐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把長劍、一把長刀并排放在手邊石凳上,不是落千山又是誰?
“可算找到一個人來幫我忙。”子柏風一指落千山,道:“來,幫我灌倒他!”
“嘿,我現在酒量大進,絕對不會輸給你了!”落千山哈哈一笑,你這家伙,怕了我,所以才找人來替你吧!
“你明知道我現在不能喝酒……”子柏風無語,他現在是靈力分身,能喝酒,但是喝了就是倒了,“不然我喝了,再吐出來給你喝?”
“滾!”落千山一腳踹出,子柏風呵呵一笑,后退閃過。
“正好,非間子,我問你,道盡寒潭,你可愿去?”等到酒過三巡,子柏風微笑著看著非間子,問道。
莫家鎮,莫三哥的墳塋在小鎮后面高高聳立,石碑子柏風親手雕刻的浮雕上,莫三哥和他的戰熊正狂吼著撲出,義無反顧地撲向敵人。
莫老爺子沉默地站在一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并不好受,這些天莫老爺子時常會來這里站一會,而莫三哥的老娘,第一天哭昏在墳前后,就沒再來過。
天寒地凍之中,老人家身體實在是承受不住。
但是在墳塋的后面,卻又是完全不同的熱火朝天的景象,十來名半大小子和十來頭半大白熊一一捉對,在雪地里打來滾去。
半是練習,半是玩耍。
幾名巨熊妖部的戰士們在四周看著,不時糾正一番,指點一番。
小白熊也和一名半大的小家伙捉對廝打在一起,那是莫三哥的兒子,小家伙虎頭虎腦的,調皮搗蛋很有一手,和小白熊很合得來,小白熊也算是有了個好的歸宿。
這算是子柏風給他們的補償,神降術并不看資質,也不挑剔天資,只要努力,就可以練成。莫家鎮長期生活在冰裂妖王的地盤上,和巨熊妖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能夠學會神降術,不只是莫三哥的夢想,也是鎮子里其他很多人的夢想。
子柏風不知道這會給這個平靜的小鎮子帶來什么,但是子柏風會全力保護這個小鎮,讓這個小鎮永遠免受威脅。
這是他向莫三哥做出的承諾。
每天,子柏風也會到莫三哥的墳前站上片刻,半是緬懷,半是看看小家伙們的進度,摸摸小白熊的腦袋。
而今天,子柏風站在這里,卻是在等人。
“來了!”天邊突然傳來一聲轟鳴,那是什么東西高速劃破空氣發出的聲音,然后一艘不大的梭形云舟,從遠方飛射而來,身后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白色尾跡。
小盤最新設計制作的云舟“明日飛梭號”,最高速度可以達到一日十萬里。
飛梭整個被棗核形狀的防雨罩籠罩起來,通體流線,外表小巧,內部空間卻一點也不少,小盤自己獨有的陣法嵌套技術,已經將云舟的核心壓縮到了極點,幾乎全部空間都可以自由使用。
子柏風一抬手,一只金劍妖沖天而起,全身綻放出金色的光芒,然后在空中劃了一道圈子,圈出了合適的降落地點。
飛梭的速度迅速降低,然后平穩地在子柏風身前不遠處落下。
“道數呢?道數在哪里?”小盤如同一只餓壞了的野貓從云舟上沖下來,伸出手去。
子柏風剛把裝著道數的瓶子從懷里取出,小盤就一把搶過,狂沖進了子柏風身后不遠處的玲瓏府,在小盤來之前,就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子柏風為他準備好了實驗室。
“哈哈,真沒用,竟然穿那么厚!”隨后從云艦上跳下來的就是落千山,他依然穿著一身干練的短打,腰間懸掛著一刀一劍,看到子柏風穿著厚厚的皮袍,就嘲諷了起來。
又和子柏風互相錘了幾下,然后問道:“莫三哥的墳在哪里?這等好漢子,定然要拜祭一番!”
隨后下來的是非間子,他仙風道骨,飄然出塵,走過雪地,卻不留痕跡。
“咚”一聲響,然后跳下來的是木頭,他也是一身短打扮,正是子堅常穿的工匠衣服,腰間掛著工具袋和零件袋,手中還拎著工具箱,若是不看他的臉和手,怕是會把他當成船工。
木頭身后又下來了七八個人,這些人只是在遠方微微施禮,卻并不過來。
這些人是子柏風調集來坐鎮莫家鎮的,他們將在此守護莫家鎮,同時也為子柏風在莫家鎮建立一處中轉之所,畢竟這里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
為了掩藏身份,木頭戴了手套和面具,走到子柏風身邊,憨聲憨氣地叫了聲:“哥!”
子柏風拍拍他的腦袋,道:“累了吧,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莫老爺子。”
子柏風又為莫老爺子介紹道:“落千山,他力氣大,老爺子你有什么活可以讓他干。非間子,我的朋友。這是木頭,我弟弟。”
莫老爺子很是熱情,道:“各位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風哥兒整天跟我提起你們,來即是客,今天晚上先由我來招待大家……”
大家自然推辭,眾人一起到子柏風的玲瓏府里好生吃喝了一頓,當然,席間就只有子柏風、落千山和非間子,加上一個莫老爺子作陪,他們只是談些風土人情,傳言奇聞,倒也其樂融融。
“老爺子,明天我們就走了,我讓他們開鑿山體,在后面山里挖了一個山洞,他們這些人平日里就在那里,不在人前,我們的人明面上呆在這里并非好事,不過若是有危險,只要你傳訊,他們立刻就會前來保護鎮子。”子柏風將自己的布置一一交代給莫老爺子。
為了保護莫家鎮,子柏風算是煞費苦心。
北國之地不比南國,強者如林,地廣人稀。
莫家鎮這種地方,存在了那么久,自然有存在的方式和意義,子柏風不想驀然改變它,至少在子柏風沒有騰出手來時,不會這么做。
他仿照子華隱老爺子的做法,將山體挖空,做出布置,容身其中。在陣法的屏蔽之下,除非挖穿山體,否則不可能發現他們的存在。
就算是巨熊妖部的戰士們,子柏風也只讓他們留下兩人住在鎮子里指導小家伙們,其他人回去巨熊妖部。
子柏風自己,則只是帶了10名最精銳的巨熊妖部成員,平日里這些人也只是暫居在玲瓏府里,并不跟在子柏風身邊。
這次前往道盡寒潭,人多了幫不上忙,徒增危險。
子柏風、落千山、非間子三個人;小盤、云舟、白虎劍三名妖怪。再加上木頭一個機關人。
因為道盡寒潭不僅對人類來說很危險,對妖怪來說也更危險。
子柏風、落千山、非間子三個人都久經陣仗,遇事不驚,進入道盡寒潭,也有各自的目的。
子柏風是為了探明道盡寒潭到底是什么樣的地方,順道再弄點道數。
落千山則純粹是因為聽到有這么一個地方而很想去看看。
非間子則是想要尋找一處自己的機緣,當初他道心破裂,雖然重修回來,可道心的進境,畢竟受到了影響,他之所以來,就是想要尋找自己的機緣。
三名妖怪,小盤是死活都要去的,道盡寒潭這種地方對小盤這種仙俠世界的科技大拿來說,絕對是值得研究的。而云舟和白虎劍,都是子柏風的實力的一部分。踏雪為此很是不滿,死活都要跟著一起去,子柏風好說歹說才勸服他,讓他在子柏風進入道盡寒潭時,幫子柏風照看玲瓏府。玲瓏府畢竟也是妖怪,關鍵時刻,他怕護不了玲瓏府的安全。
子柏風想來,踏雪雖然實力并不弱,但是他性格不如云舟沉穩,最終還是選擇了云舟。至于白虎劍,則單純是因為子柏風需要一把武器。
至于冰裂妖王,子柏風并不強迫他,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計議停當,眾人再無異議,第二日,子柏風等人輕裝簡從,踏上“明日飛梭”,直飛道盡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