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磊再少年老成,在面對皇帝這種老奸巨猾之輩時,也有些猶豫。
隨著大量云軍聚集,無數的大臣從東南西北蜂擁而來,應龍宗隱約有成了皇帝御駕親征戰爭指揮部的駕駛。
別說燕小磊叫苦不迭了,應龍宗的腸子都快后悔青了,他們腦抽了嗎?為什么非要舉行面仙大會?譬如這些征召文書,燕小磊可以拖,可以壓,但是應龍宗卻是推脫不了。
要人給人,要錢給錢,應龍宗的家底這段時間都快被敗壞光了。
雖然皇帝只是說暫借,日后定然會給補償,但是皇帝說的話能信?
就算是皇帝說的話能信,這兩邊的數據能對的起來?應龍宗向皇帝提供多少物資,經過哪些官員們的層層克扣,到皇帝手里會是多少?
而皇帝若是補償應龍宗,經過哪些官員的層層克扣,到了應龍宗手里會是多少?
前后至少會相差十倍以上。
其他的大宗派,能拖就拖,不能拖就只能耍賴,像多寶宗,被柱子一陣轟炸,更拿出了天價的賠償金,卻是因禍得福,推脫說自己門派遭受重創,象征性地派了幾個人,拿了點錢,就帶著所有人跑掉了。
其他宗派卻沒有那么好的借口。
公文送到了燕小磊這邊時,東皇宗的大過仙君來了一趟。
他和子堅、柱子關系都很不錯,過來的時候,對柱子說:“唉,我都想要讓柱子兄弟你對我們東皇宗轟擊一番了。”
不過大過仙君對柱子的這句話卻是矯情,誰都知道東皇宗和皇室穿一條褲子,他們必須響應皇室的號召不錯,但同時皇室也會保護他們,絕對不會輕易讓東皇宗的力量涉險。
柱子沉默不言,送走了大過仙君,柱子和燕小磊稍稍一商量,直接就回去蒙城去了,寄劍林的喧囂只能允許對子柏風忠誠的人通過,這些人別想通過寄劍林的喧囂找到柱子,而若是這邊山水城有什么危險,柱子也能及時趕來救駕。
大過仙君也隱約知道了柱子的態度,他嘆了一口氣。身為東皇宗的仙君之一,他必須支持皇帝的做法,而柱子他們顯然不會對皇帝有絲毫好感,彼此之間在陣營上已經有了裂痕,那份私交就只能埋在心里了,希望彼此日后不要兵戎相見。
隨著壓力的漸漸增大,山水城的幾個盟友也都堅持不下去了。
在子柏風離開之后的第七天,顓王來借道寄劍林的喧囂,他必須按照皇帝的命令組織軍隊來參加戰爭,天知道顓而國壓根就沒有成建制的修士軍隊,他們能組織起什么樣的軍隊來?
“這里是個是非之地啊,柏風也不在,你也別在這里堅持了,回去蒙城去吧,把山水城丟給他們,隨他們折騰吧。”臨行之前,顓王對燕小磊道。
燕小磊只能沉默,其實他也想過放棄,但是子柏風對山水城寄托了許多的期望。
子柏風一直想要通過某種方式來影響天下大勢,其中一個想法,就是通過他手里的玉石資源,將天下修士對靈氣的攫取放緩,讓這個世界能夠休息一番。
不論是修士們竭澤而漁,什么面仙大會歸仙大典,以及現在的仙魔戰爭,都只會加深這個世界的創傷。
子柏風的目標從擴大自己的地盤變成了創造自己的世界,但是拯救這個世界的想法,卻一直沒有改變。
這個世界是他生活的世界,有他喜歡的人,他喜歡的山山水水,他無比珍惜的記憶,他不想放棄。
而他的想法,就是建造一個類似前世金融中心的機制,所以他一直想要建立一個商業城市。
蒙城有著先天性的不足,它地處偏僻之地,無法承擔這個重任。
子柏風本寄望于載天府,但是它也太偏離了些。
子柏風又寄望于山水城,但是魔醫的突然出現,改變了天下態勢,山水城陷入了眼下尷尬的態勢。
其實子柏風沒有意識到,他一直想要用前世的商業性的方式來操縱市場,改變世界,但卻忘記了,這個世界和前世完全不同。
他遵守規則,然后想要改變這個規則。
但一個遵守規則的人,想要改變規則,何其困難?
規則的每一次改變,都是因為有不遵守規則的人加入。
但無論如何,子柏風的意愿,就是燕小磊的行動準則,他崇拜先生,希望能夠為先生的理想而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但是想要堅持下去,實在是太難了。
而且,燕小磊想要退出山水城的爭端,除了山水城無法割舍之外,還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阿錦。
阿錦在山水城化身妖王,占據了這塊地盤,同時也讓他被牢牢鎖在了這塊地盤上,無法離開。
如果他們真的走了,阿錦怎么辦?
讓他被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抽筋扒皮,拿去煉丹合藥,煉制法寶?
怎么可能!
燕小磊能做的,也只有暫時先把山水城的人轉移一部分到蒙城去,減少山水城的居民,現在的山水城漸漸從往日的熱鬧喧囂,變得清冷安靜起來。
前后不過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然變化這么大。
燕小磊心中只能感嘆,自己和先生相比,還是差得很遠啊。
這些天,子柏風的盟友一個個淪陷,燕小磊手中的力量在漸漸減弱。
最先倒霉的是非間子,他身為巡察司的一員,壓根就沒有辦法拒絕征召,這段時間一直在各地飛來飛去,為皇帝尋找援軍。
不過非間子卻絕對不傻,他自己無法脫身,卻讓鳥鼠觀的修士們都回去了蒙城,這樣雖然可以保護鳥鼠觀,但燕小磊卻突然手頭無人可用了,整個城市的運轉就更加艱難了。
然后就是機巧宗了。
關于云舟工廠的公文,其實皇帝下了兩份,一份是給燕小磊的,另外一份則給了機巧宗。
“豈有此理,竟然要整體收編我們機巧宗,讓我們機巧宗隨軍維修云艦!”平棋長老氣得胡子都在顫抖,他身邊坐著的是平商長老,幾天的時間,平商長老似乎憔悴了好多,頭發都發白了。
“都沒了,都沒了……這些混蛋!這些混蛋啊!”和平棋長老相比,平商長老的損失更大,此時也更歇斯底里。這些天來,他一直在大騩城操縱玉石價格,隨著這段時間物資緊缺,玉石價格飆升,他也賺得盆滿缽滿,但是皇帝的一紙公文下達,整個玉石市場完全停擺,云軍包圍了整個大騩城,盤查往來的客商,一點玉石都不讓帶出去,所有的玉石都充作戰爭資源,皇帝用白條把他們的玉石拿了去,并承諾說戰爭結束之后陪給他們同樣數量的玉石。
可先不說這承諾要打多少折扣,單說戰爭前和戰爭后的玉石價格,這中間的差價誰來管?
燕小磊面色也鐵青,山水城全部身家都在大騩城呢,這操縱玉石價格,本就是子柏風和平商長老的生意,他們是想要把其他人擠出玉石圈,子柏風一直想要的就是玉石的定價權。
“胳膊擰不過大腿啊……”平棋長老嘆口氣,對燕小磊道:“大人,一個云舟工廠而已,直接給他們得了,算算賬,我們這段時間也算是賺了不少了……”
平棋長老算是一個技術人員,對得失計較不多,但平商長老是一名真正的商人,他怎么可能受得了這么大的損失,死的心都有了。
“帳可不是這么算的!”平商怒吼道,“我們的東西,憑什么他們就這樣拿走?”
在天朝上國,什么四大宗派,什么天下修士,在皇室面前,什么都不是。
這天朝上國,到底還是皇室的天朝上國。
其他人,不過是予取予求的莊稼,隨他們怎么收割。
不但你的財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一紙征召令,機巧宗還不是乖乖去云軍報到?
再怎么不甘心,又能如何?
燕小磊嘆了一口氣,往事一切都在眼前消散,損失已經形成了,著急也沒辦法,而三道公文,就像是三把利劍,懸在燕小磊的頭上,該怎么處理?
正在著急,突然就聽到外面一聲哈哈大笑:“柏風!子柏風!柏風呢?哥哥我出關了,別躲了,快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燕小磊一愣,然后驚喜道:“落大哥?”
這人,不是子柏風的損友落千山又是誰?
子柏風的朋友很多,但上升到損友程度的,卻還真的只有落千山一個人,他一點也不客氣,從外面直接闖進來,誰敢攔他,直接被他一把推開,到處開門探頭就向里看:“哥哥我神功大成,來,好好打一架,這次看看誰厲害!”
他是出關手癢,來找人打架呢。
“小磊,你在這里啊,子柏風呢?”到了燕小磊這里,他也推開門看了眼,沒看到子柏風,頓時問道。
燕小磊哭笑不得,道:“先生去北國了啊,大家都知道啊。”
“啊,這家伙真去北國了?哈哈哈哈,這家伙不是真的以為北國是什么好地方吧,這傻瓜,竟然真去了,哈哈哈哈……”
落千山笑得打跌,北地冰封之國的秘辛,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連應龍宗的許多高層都不見得知道,北國算是他們不愿提起,也不愿意談論的地方。
總是戳你的痛處,這才叫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