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些天,除了子柏風偶爾捅出來個禍事讓他頭痛之外,子堅是一天比一天開心。而加上整個下燕村的靈氣越來越多,村民的狀態也越來越好。整天和子柏風在一起,他受到的靈氣滋潤也很多,精神狀態不好才怪。
老爹才三十出頭唉,一點也不老啊。子柏風又意識到了這點,自家老爹,這也果斷是人才啊!咦,三十出頭啊,敢問這位豐神俊朗,鬢角染白的時髦青年,大哥你誰啊,你真是我爹嗎?這一點也不科學啊!為毛突然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啊!
就在這種不真實的感覺中,子柏風發現地址選好了,地基打好了,樁子埋下了,磨盤運來了,梁也上去了,四墻也起來了,架子搭好了,就連水車,都被老爹徹夜趕工,做好了。
不過四五天的時間,竟然就完工了……完工了?
雖然有更為神奇的養妖訣,但是子柏風還是為村民們的效率所震驚了。
這個沉寂了許久的小山村,在突如其來的發展面前,爆發出了讓人驚訝的凝聚力,磨坊的水輪正式下水,是整個工序的最后一步,各種管件都連接好了,十來個精壯的小伙子抬著已經組裝好了的水輪下了水,借著一些器具的幫助,在匆匆趕回來的燕老五的大聲指揮下,把那三人高的大水輪牢牢卡在了深深打入地下的木樁所固定的架子上。
那一刻,整個下燕村萬人,不,幾百人空巷,就連進山尋玉的人都推遲了出發的時間,就為了看到這一幕。
“秀才爺,你來!”燕老五站在水力磨坊的前面,指著一個木質扳手道。
“我來?”
“秀才爺,你來吧,來吧!”眾人紛紛大喝。
子柏風左右看看,突然有些緊張。
自己設計的這個水力磨坊,雖然經過了老爹和石三的一些改進,但是……但是不會不成功吧,不會轉幾下子就斷掉吧,不會一下子垮了吧!要不要先寫幾個字做個保險啊……
子柏風緊張的走路都同手同腳了,眾人哈哈大笑之中,有人喊道:“秀才爺,您行不行啊,不行我來啊!”
這喊聲頓時引起了眾人的大笑。
子柏風走到了燕老五的面前,在燕老五鼓勵的目光下,握住了那木扳手,向下一拉,竟然沒拉動。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使點勁。”老爹在旁邊笑道。
子柏風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全身力量都墜了上去,咔嚓一聲脆響,子柏風還以為自己手里的木柄斷了呢,誰知道這才看到那木質的連接件降了下來,和磨盤、水輪的木齒卡在一起。
潺潺溪水從山上流下來,在這里化作了湍急的水流,水流帶動了水輪,在一聲輕微的吱嘎聲中,粗大的連接桿扭曲了一下,然后那作用在一人粗的木桿上的力量傳導到了石磨之上,然后石磨開始轉動了!
初時只是慢慢轉動,然后速度馬上就快了起來,終于以大概兩秒鐘一周的速度開始勻速轉動。
“哇!”水磨坊的窗戶什么的都還沒安上,四敞大開的,此時村民們看到磨盤轉動了,便像是見到了這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轉了!轉了!真轉了!”
燕老五滿眼激動,他遞過來一個長勺子,長勺子里面裝著一捧麥粒,對子柏風道:“秀才爺,還是您來!”
“還是我?”子柏風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出了太多風頭了,這不會短壽吧。
“當然還是您啊,這是您的功勞啊。”燕老五很少對子柏風用敬語,這會兒老爺子也激動了。
三十多年前,燕老五還沒當上族老的時候,就曾經想過弄個磨坊,但是村子里當時哪里有這個力量?他們連溫飽都沒辦法保證了。
若是人力推磨,效率比之石臼也高不到哪里去,費這番功夫吃力不討好。
子柏風接過了長勺,小石頭從旁邊跳出來,急得跳腳:“我也要來,我也要來!”
子柏風笑了笑,寵溺地揉了揉小石頭青皮的腦袋,道:“好,你來。”
子柏風抱著小石頭,小石頭舉著長勺子,把一粒粒麥子倒入了磨眼里。
麥粒進入了磨眼里,石磨就響起了一陣陣細碎的聲音,如同春蠶進食,如同細草抽芽,那是充滿了生機的聲音,只是聽,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起來。
四周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吱嘎吱嘎的水車轉動聲和水流潺潺的聲音。
就這么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開始有精細雪白的面從下面的口里流了出來。這第一碗白面,是挑去了麩皮的,所以雪白里面不參雜其他的顏色,在村民們看來,它比雪還白,比銀子還白,比燕老五的頭發還白。
燕老五兩手捧起放在出口處的碗,看著那雪白的面粉,兩手都在顫抖。
這不僅僅是一碗精細的白面,這還是一種全新的精神寄托,一種難言的成就與惆悵感。
直到五分鐘之后,再也沒有白面流出來,燕老五把手中的碗捧在胸前,胡子顫抖了兩下,想要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老爺子流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不,只是未到高興處。
祖宗啊……
下燕村,又要復蘇了啊,我燕老五,沒有愧對祖宗啊……
“老爺爺,您要拿水和面嗎?”有不知好歹的小家伙在后面亂叫著,老爺子的淚水撲簌撲簌地滴落在那碗里,渾濁的老淚打濕了白面,老爺子恍如沒有聽到,只是呆呆看著那碗面。
這碗面,要供在祖宗的供桌前;這碗面,是比村里的后生考上書院還好的禮物;這碗面,是村子雪亮的未來啊!
看到老爺子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子柏風咳嗽了一聲,道:“各位,現在咱們下燕村的磨坊正式可以用了,有需要磨面的可以來排隊了。”
“我來,我來!”立刻就有性急的后生就要上前,他們一個個拎著袋子,都打算來磨面呢。
“都別急!”燕老五此時已經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了過來,大喝一聲,道:“秀才郎,你們先來!”
“爹?”子柏風有些猶豫。
子堅卻不矯情,他哈哈一笑,道:“我先試試。”
他拎了一小袋的麥子來,把那糧食倒在了磨盤上方一個倒三角形的漏斗一般的容器里,頓時,麥粒就從那容器里勻速灑下,子堅調整了容器下方的一個小木板,漏下的麥粒就慢了幾分,如同水流,連綿不絕。一邊做,子堅還一邊講解著。
眾人又開始瞪著眼睛看,豎著耳朵聽,似乎百看不厭,百聽不厭。水磨坊這東西對子柏風來說不算什么稀奇的東西——當然,他也沒見過實物——但是對村里的大部分人來說,卻還是第一次見,只覺得什么都很神奇,那麥粒的細流,都能引起一陣陣的驚嘆聲。
而后,纖細的白面從磨下流出,和之前的那只有一點點不同,這次就像是涓涓細流。不過這些白面里面夾雜著一些麩皮,要回去再篩一遍,便如同初雪之后,裸露在雪層之外的巖石。
子堅把裝麥子的袋子放在了下面接著,涓涓細流連綿不絕,慢慢在袋子底部積成了一小堆,然后鋪了一層,然后又裝滿了半袋子。
“好快!好快!”眾人都紛紛驚呼著,估摸著,不到一刻鐘,那一小袋面就已經磨完了。
“真太快了!”村民們頓時又開始激動了,子柏風不得不站出來維持秩序:“都別急,都別急,這磨盤是石三伯的,讓石三伯先打!”
眾人倒也無異議,然后石三上前。
“燕大伯可也出了很多力的,燕大伯你來!”
“我不急,我不急!”燕大連連擺手,他推了推身邊的老坨子,“讓老坨子先來,他還要趕快去山里尋玉呢!”
這一聲善意的玩笑,讓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老坨子拎著一個袋子走上前來,子柏風偷眼瞧了一下,終于不是用他的褲腿改的那個了。
小坨子緊緊跟在老坨子身邊,看看那磨,再看看子柏風,兩只眼睛閃閃發光的,滿是崇拜。
小石頭過去拉了他,兩個人圍著磨亂跑,又是叫又是跳。
這一天,就像是過節一般,村民們排著隊磨面,磨完了也不急著走,留在那里接著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厭。
子柏風又大聲交代了一番石磨的運用規則,譬如最后一個磨完的要把木桿推上去,若是大雨之后水流太急的話,最好也不要用之類的,眾人都唯唯應諾。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吃了精細的白面,平日里在各家各戶響個不停的石臼舂面的聲音,終于消失不見了。
而后幾天,初時還需要排隊,后來村民們就都大致摸索出來了規律,各自找湊手的時間,若是同時到了,就聊聊天,一起磨面,反正時間也不多。
又過了幾天時間,發生了一件事情,讓老爺子火冒三丈。
有了磨坊的便利,就有了村民起了小心思,他們把磨出來的面背到蒙城去賣了,然后再背回來糧食磨面。現在正值夏天,精細的白面只能放置十天二十天就會壞掉,各地都沒有囤貨,所以市面上精細的白面是搶手貨,一來一回,能夠倒手賺上百分之三四十,乃至四五十的差價。
下燕村這屁大點的地方,什么事情能瞞過別人?不過倒手了兩次事情就傳開了,很快就到了老爺子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