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艦飛過載天府上空時,子柏風等人都趴在欄桿上向下望去,相比秩序井井有條的西京,載天府無疑多了更多的生活氣息,也更熱鬧一些。
兩艘云艦依次停下,顓王畢竟身份特殊,來了一名官員負責引領交接,子柏風他們就沒有這種待遇了,不過他也早就打點好了一切。
“柏風,你們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和我們一起到驛館暫居。”顓王邀請道。
子柏風其實也早有準備,婉拒了顓王的好意。
“你們幾個是跟我們一起來,還是……”禹將軍問跟在子柏風身邊的丹桂盟幾人。
遲煙白連忙道:“我們和柏風一起。”
禹將軍搖搖頭,轉臉一看,這幾位的父輩們早就都各忙各的去了,顯然早就知道自家的孩子大了不中留。
“歐耶,終于自由了!”等到禹將軍等人走遠了,遲煙白歡呼一聲,一蹦三尺高。
“自由?”子柏風竊笑,遲煙白這家伙想得太簡單了。
果然,還沒歡呼完,他就被遲煙紫扭住了耳朵,在他家老姐出嫁之前,他估計別想有真正的自由。
“子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齊寒山問道。
“先找個地方暫居下來。”子柏風道,“我有個朋友應該已經給我們準備了居所。”
子柏風口中的朋友,其實就是龍爪長老等人,應龍宗在載天州是最大的勢力,子柏風來到了的消息,定然瞞不過他們,果然,不到一刻鐘,就有一名身穿普通道袍的修士來到了云舟之下,子柏風低頭一看,不是向岸白是誰?
“準備走了。”子柏風打了一聲招呼,早就準備好了的眾人立刻肩扛手提,帶著各自的行李下船。
初到陌生的地方,大家都很拘謹緊張,就連小石頭和三只小鶴都老實巴交地跟著。
“大人!”見到了子柏風之后,向岸白面上喜色一閃而逝,上前一步,一躬到地,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還請諸位大人移步上車,有什么需要搬的,只要交代給屬下就好。”
向岸白雖然沒穿應龍宗的道袍,但是修為氣度都是上上之選,他現在是內門弟子,而且是親傳弟子,手邊歸他指揮的外門弟子總有幾十個的,向岸白向前一揮手,這些人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幫忙搬運行李,子柏風搭眼一看,嚯,這些人大多有一面之緣,他們也知道子柏風是誰,子柏風看過去,便一個個躬身問好。
柱子等人也是知道這些人的,大大咧咧把手中的東西都交給了他們,自己空著兩手向前走,齊寒山等人卻是有些局促。
這次出來,子柏風把燕小磊也帶來了,他身邊圍著三個小家伙,小石頭、小盤、燕小磊,身后跟著的是子堅夫婦,再后面,則是紅鼓娘一家三口,惠兒到了陌生的地方,緊緊抓著自家老媽的手,一雙眼睛咕嚕嚕轉個不停。
二黑和踏雪跟在后面,正熱火朝天地聊著什么。
“嚯,真是好地方啊!”燕老五跟在一家子后面,身邊也圍著三個長的幾乎一樣,胖頭胖腦的小娃兒,他不敢在這里顯擺自己的仙鶴云車,讓三小化成人形帶在身邊。
子柏風翻了個白眼,這還在空港呢,就看出來是個好地方了?果然國外的月亮比較圓。
后面跟著的是柱子和他的徒弟郭大力,兩個人也是一臉土包子進城的模樣,東張西望的。
再后面,則是非間子等人,然后就是眾多的鳥鼠觀弟子,他們一個個和應龍宗的外門弟子倒也不是完全陌生,其中也不乏不打不相識的人,一起搬著行李,彼此寒暄著,不多時就熟悉起來。
走了足足十分鐘,這才走出了占地廣闊的空港,外面停了一溜的馬車,眾人上了馬車,浩浩蕩蕩的車隊就直接駛向了載天府內部。
初到貴地,眾人包括子柏風在內,都滿心的激動好奇,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恐與不安,那是對陌生環境的本能排斥與恐懼。
子柏風一家人乘坐一輛較大的馬車,子柏風掀起門簾,向外看去,雖然人來人往,穿梭如織,但是不論是語言還是衣著,此地和蒙城,和西京都有所不同。
“這可真是到了萬里之外咯……”燕老五其實一輩子也沒來過這么遠的地方,微微嘟囔著,語氣略有些嘆息與感慨,也說不清是不是后悔當初一拍腦門,就來到這么遠的地方。
“五老爺,您說的不對,這里是到了十萬里之外了。”小石頭大著膽子糾正他,燕老五伸了他的腦門一下:“就你知道,機靈鬼!”
“我去過西京!”小石頭一挺胸膛,表明自己見多識廣,眼界寬闊,不是燕老五這等小民能比擬的。
“這里可比西京遠多了。”燕小磊看不過,嘟囔了他一句,他老人家可也沒去過西京呢。
眾人便都笑了起來,心中難言的感覺沖散了許多。
“不管到了哪里,不還是一張鼻子兩只眼。”紅鼓娘道,“我看這里的人除了穿的衣服有點不一樣,別的也沒啥,他們說話也能聽懂不是?”
沒錯,雖然相隔十萬里,但是都在天朝上國麾下,這個世界并不是封閉而不溝通的,一樣有可以在瞬息之間跨越幾十萬里的交通工具,不同的地方,雖然語調有著略微的不同,用的卻都還是同樣的語言。
“待會兒安頓下來,我就背著鼓去走一圈。”紅鼓娘是個喜歡冒險喜歡新奇的性子,若是普通的婦女,就算是被生計所迫,也不會選擇這樣子走南闖北的。
“我也要去!”小石頭連忙舉手報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燕小磊撇撇嘴,很不愿意理他們,他之前還是小石頭的小跟班呢,過了這一兩年的時間,他就看不上小石頭了,也難怪,小石頭還是個整天調皮搗蛋的小搗蛋鬼,他卻早就已經是眾多人的父母官,主管一方了。
“小磊也去跟著玩玩。”子柏風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他便低下頭去,紅了臉,小聲應了一聲:“嗯,是的,先生……”
他其實也很想去,想去的要瘋了。
抬眼偷看了一眼小石頭,小石頭正在對他做鬼臉呢。
小盤晃了晃身子,他早就想要出去親眼看一下這個城市,他手中的筆剛才就在本子上刷刷刷的記個不停。
“我也要出去逛一逛,找找有沒有合適的店面。”子吳氏笑著道,子堅神情沉穩語氣堅定:“嗯。”
那邊燕老五正在琢磨著什么,突然笑了起來,道:“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們也到過比這遠得多的地方呢,我們可是在天上飛行過好幾天的,柏風說的什么來著,坐地日行九萬里,我們到過的地方,可不比這里遠多了。”
想通了這層,他嘿嘿笑了起來,似乎剛剛的不安已經一掃而空。
一眨眼,眾人就都有了打算和目標,子柏風左看看右看看,輕輕笑了起來,他身邊的人依然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和希望,有自己的打算和目標,永遠都不會被泯滅,被無視。
到了哪里都是如此。
“有人欺負我們怎么辦?”惠兒突然問道。
“那我就努力繼續成為大家的靠山。”子柏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成為到了哪里,都讓人不敢欺負自己家人的強大靠山。
“哥哥最厲害!”惠兒睜著大眼睛,連連點頭,她現在依然記得,這個哥哥最厲害,壞人都被趕跑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向岸白坐在前面的御者旁邊,聽著車廂里的說笑聲,頓時心中有些微微的感慨。
他一心求道,為此通過重重競爭,殺入了應龍宗的外門弟子之中,又歷盡艱辛,現在終于成了應龍宗的內門弟子,只是其中的過程和他想象的卻完全不同。
這其中曲折,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求道。
而他的家人,他的過往,他的其他微不足道的夢想,早就已經都被他所拋棄。
求道的最初是為了什么?為什么犧牲那么多?
他卻已經記不起來了。
何必想那么多?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無憂無慮地活著。
正如子柏風所說的,他來當這些人的靠山。
而他向岸白,并沒有這足以讓他無憂無慮的靠山,這讓他只能拼盡全力,在這世界上掙扎求存。
一輛輛馬車穿行在載天府的街頭。
載天府就像是一屜大小不一的饅頭,缺少規劃與干預,根據民族、功能、地形等等,發展出了不同的聚集區,走在路上,行人忽而密集,忽而稀少,環境忽而嘈雜,忽而寧靜,讓習慣了井井有條,一切按照規劃來的子柏風很是不習慣。
“這城市,嘖嘖,若說城市規劃,連我們蒙城都比不上。”蒙城是老城,依然能看出來規劃的影子。
“載天州地處邊陲,民族眾多,在載天州的南方還有山地蠻民,北方還有游牧的牧民,就算是載天府內,都有數種不同的民族,他們喜歡抱團生活,不愿意被束縛,載天州在天朝上國都也只是不怎么重要的城市,來這里當官的,都一門心思早點調走,對治理城市并不怎么上心在意,所以現在這般混亂,也沒什么奇怪的,到了四百年前,載天州被封給了武運侯,這才變得好了些,不過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太多,難以解決,也只能這樣了。”向岸白前面解釋道,“據說武運侯的年齡也大了,天朝上國的封地都是不能傳給后代的,屆時會怎么樣也沒人知道,所以現在的官員又都開始摸魚了。”
子柏風聽他解釋,有些訝然,道:“岸白,沒想到你對此如此有見地。”
修士們大多對政治不是特別感興趣,畢竟他們大多在山上生活,凡俗如何,很難影響到他們。
向岸白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就是載天州出身,修仙之前,還考過秀才,后來卻是都荒廢了。”
“難怪。”子柏風點點頭,“若是有閑,我倒是要向你好好討教一番。”
“大人言重了。”向岸白可不敢當子柏風的討教,“不過在載天州,我確實頗為熟悉,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說就是。”
一路走走行行,馬車全是角馬所拉,道路好時,會放開速度疾馳片刻,可畢竟載天府太大了,一路行來,也足足走了接近一個時辰,向岸白才道:“到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這處院子是我選的,雖然距離空港遠些,但是在靠近中心的位置,東方不遠處就是貢院所在,西邊就是載天府的各種政府機構所在,包括知州府都在,所以就選在了此處。”
“不錯。”子柏風點點頭,“看得出來,你花了許多的心思,多謝。”
“為大人服務是我的榮幸。”向岸白道,“大人,府里的一些仆人我也簡單配置過了,若是您不滿意的話,我就再換。”
“這樣就可以。”子柏風點點頭,一切安置下來再說,就算是仆人里有一些人有什么不軌的圖謀,也逃不過他的耳目,到時候再換就是。
說著話,馬車終于停了下來,眾人向窗外看去,一間占地不小,卻頗為樸素的院子就在眼前,青磚紅瓦白墻朱門,門上懸掛的牌匾還空著,沒有字跡。
子柏風發現,這位向岸白真的是比他想象中還要細心。
聽到門外有聲音響起,大門打開,一名老管家打開門來,露出了笑容。
子柏風從車上下來,老管家立刻上前兩步,躬身道:“老爺,夫人,幾位少爺小姐,歡迎回來,一路旅途辛苦了,小老兒是管家,老爺叫我阿福就好。”
又是福伯……子柏風想起了西京那位嘮叨的福伯,頓時心中翻了個白眼。
“福伯,謝謝你。”子堅笑著點點頭,和福伯說了幾句,小石頭卻已經哇哇叫著,沖進了院子里去了。
一行人既然下來了,也就不再上車了,直接從正門跟著福伯走進去,由福伯一路介紹著。
這處院子比子柏風在西京的還要大上一倍,不過并沒有活水流過,只有院子里挖了一個潭子,種了些蓮藕,養了些錦鯉。
載天州比較偏北,氣候比之蒙城和西京都要更加寒冷,一年之中有四個月是冬季,現在正是載天州難得的好時光,各色花朵爭奇斗艷,撲鼻清香。
這院子足有三進九院,除了正門之外,還有數個側門,足有數百座建筑,在載天府里有這么一進院子,也可以跨入富豪之列了。
當然,想要買下這進院子,定然也是向岸白或者龍爪長老等人動用了應龍宗的關系,否則絕對買不下來這等好地段,好院子。
子家人都愛清靜,住在最安靜的后院,三進的中院,后方是一條靜僻小路,能容車馬并行,卻并沒有多少行人,正是鬧中取靜的意思。
燕老五、柱子、燕小磊等人和他們一起住,這些年來,大家親如一家人,子柏風帶燕小磊來的時候,子吳氏可是拍胸膛保證了,把燕小磊當自家的孩子看待,絕不絲毫怠慢的。
非間子、非紅子和丹桂盟其他人住在左院,其他人把剩下的地方瓜分一番,百多人竟然住下還挺寬松。
當日眾人安頓一番,收拾停當就早早睡下了,剛剛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身體上并不累,但是心理上卻有一種難言的疲憊,很難消除。
當然,在睡下之前,子柏風到了大門之前,大筆一揮,子府兩字躍然匾上。
第二天一早,子柏風還沒起床,就聽到了禹將軍的聲音:“好啊,柏風這小子,竟然準備了這么寬敞的院子!大叔我昨天晚上都和別人擠一張床呢!”
載天府的驛館可沒怎么接受過國賓級別的人,除了皇室的人安排的稍好之外,其他人都要和別人擠著睡,雖然身為修士,不在乎這種環境上的小問題,但是人比人氣死人,看著子柏風他們享受這般待遇,禹將軍哪里能不嫉妒,他拍著大腿道:“不行,我也要住到這里來!”
子堅正在陪禹將軍說話,子柏風出來,伸了個懶腰,毫無形象地打了個招呼,道:“我若是你,現在就去尋摸一處院落先買下來,再過幾日,載天府的房價定然暴漲,先買上一套,不論是自用還是出租,都能一本萬利。”
一場盛會能夠帶來多少政治和經濟上的利益,子柏風前世可是非常了解的,子柏風他們距離比較遠,出發比較早,反而是早到的,再加上子柏風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才有這等院落居住,再過上一段時間,就算是應龍宗的招牌拿出來,怕是都不好使了。
這個世界的資本不如上個世界的資本敏感,現在還沒來炒,但是當等有了苗頭時,商人們絕對會一擁而上,到時候等閑人等,怕是買不起房屋了。
子柏風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禹將軍一拍大腿,道:“正是,我怎么沒想到,在驛館里擠著算個什么?你倒是提醒了我。”
“子兄果然有見地。”齊寒山等人也在座,聞言頓時恍然,“我們也要去逛逛看看。”
“真能賺錢?”燕老五剛好從門外經過,聞言頓時走進來,一臉財迷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