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我又來了!”貢院門外一條巷子里,桂墨軒門外,落千山把自己的高頭大馬拴在了拴馬石上,大步走進了桂墨軒里去。
桂墨軒的掌柜是子吳氏高薪禮聘來的,之前也是另外一家的掌柜。他看到落千山進來,頓時露出笑容,道:“落公子,您又來了,趕快里面請。”
他知道落千山是自己東家的子柏風的好朋友,雖然他每次來時,總是咋咋呼呼的,讓店里的客人頗為不喜,但是人家落公子只是對小草表示了好感,展開了愛情攻勢罷了。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他也說不出什么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落千山自從某一次來店里找子柏風,遇到了鬼草之后,就對鬼草看對了眼,他從一開始的小心試探,到后來展開瘋狂攻勢,之間也不過是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幾天,子柏風參加會試去了,落千山大概是更加無聊了,幾乎一天到晚都泡在這里。
鬼草似乎對這位英武的青年將軍也頗為有意,欲拒還迎,欲說還休。
落千山進來之后,就看到鬼草站在一位客人身邊,幫那位客人輕輕磨墨。
現在的鬼草,穿了一身緋色長裙,略施粉黛,盡顯小家碧玉的清新本色,站在客人身邊,聞言軟語,間或贊嘆一下客人的字寫得好,頓時讓客人心花怒放,根據掌柜的統計,這些客人但凡進入了試墨的環節,幾乎就都要帶一兩塊墨回去。
桂墨軒的墨的價格不菲,上等好墨一塊幾乎就頂的上郊區的一間房屋。
用日進斗金來形容這家店,都有些嫌不足。
掌柜也深深佩服自家的東家,少東家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奢侈品,才是必需品。
沒錯,實在是很精辟。
看到鬼草正在為客人服務,落千山就在一旁坐下來,看著鬼草,露出了癡癡傻傻的笑容。
看著這位落將軍不過幾天的時間,就被鬼草迷的神魂顛倒,不知道多少人暗自感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不多時,鬼草服務的那位客人結賬離去,鬼草也微笑著走到了落千山面前,距離三尺處止步停住,微微低下腦袋,道:“落大哥,你來了。”
“嗯,我來了。”落千山正抓著放在茶幾上的茶壺對著嘴巴猛灌,哈了一口氣,道:“小草,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停太長時間,對了,我來是送你這個,我覺得這個特別適合你。”
落千山攤開手掌,一朵小小的,嬌俏的銀花。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了就覺得特別適合你……我走了啊!”落千山搔搔腦袋,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就要離開。
“落大哥!”看到那朵花的一瞬間,鬼草的眼神猛然一顫,她雙手接過了那朵花,捧在了掌心,她的手掌都在顫抖。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鬼草知道落千山是個粗人,他送自己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物,都是突如其來,丟下就走,送禮也送的極有風格。
這次似乎也不例外,似乎他并不知道,這朵銀花對鬼草來說,意味著什么。
“落大哥,這朵花,是哪里來的?”鬼草顫聲問道。
“怎么?你不喜歡?”落千山抓抓腦門,“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喜歡呢……”
“不,我很喜歡。”鬼草壓低了聲音,低下頭去,“謝謝落大哥!”
“你喜歡就好,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落千山壓低了聲音,伏在了鬼草的耳邊,道:“我是從柏風的書桌上順來的,你可小心點,別讓他看到了,說不定他會要回去。”
說完,他還得意地哈哈笑了兩聲,似乎就是一個看到基友的東西不錯,玩壞了再丟回去的基友。
“我知道,謝謝落大哥。”鬼草低下頭去,似乎很是害羞的樣子。
但是她在衣袖下的雙手,卻已經緊緊捏起,那一朵銀色的小花,被她緊緊攥住,勒緊了她的掌心里。
落千山出門,上馬離開了,鬼草抓著那銀花,不自覺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傻孩子,感動了,就追上去啊,落將軍可是好人,你可別錯過了。”那掌柜經過她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鬼草點點頭,轉過身去,用衣袖擦干了眼淚。
但是,此時她的腦海里,卻只有一個想法。
赤蟻死了!他死了!死了!
鬼草已經記不起自己第一次見赤蟻是什么樣子了。
他們似乎已經合作了很多年,在人前,他們是搭檔,是同伴,有時候是父女,有時候是兄妹,有時候是祖孫。
而私底下,當沒有了外人,沒有了組織時,他們的心,靠的是如此的緊密。
這朵銀花,便是她的定情信物,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有她親手交給了赤蟻。
只可惜,像他們這種人,天生就不配擁有感情,他們甚至不敢越過雷池半步,唯恐被其他人看出來。
而現在,這朵作為定情信物的小花,卻被人用這樣的方式,交給了她。
夜晚,鬼草悄悄起身,離開了桂墨軒后面的宿舍,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沒看到,一雙警惕的眼睛正緊緊盯著她,悄無聲息地跟在她的身后。
這銀花和鬼草有關知識他和子柏風兩人的猜測,卻是沒想到,竟然真的猜對了。
一路出城,繞行,到了城北的方向,此地已經臨近中山派,不遠處,巍峨的中山聳立,依稀還能看到山腳下的中山別院。
菊花早已凋謝,在積雪之下,化作了爛泥一團。
再燦爛的花朵,也抵不過呼嘯的風雪。
鬼草來到了一處民宅處,翻身躍了進去。
落千山悄悄靠近了一點,就發現了幾處暗哨,他不敢再接近,悄悄退了回來,等在一旁。
鬼草的情緒很是激動,隱約傳來了爭吵的聲音:“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你明知道這個任務必死無疑!”
然后,爭吵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似乎鬼草已經被安撫住了。
這一等,足足等到了天快蒙蒙亮時,才看到鬼草從那房子里出來。
落千山繼續潛藏著,直到天亮了,那些暗哨也都撤回去了,落千山這才仔細看著周圍的環境。
此地距離中山派已經非常近,附近還有幾座建筑,看起來像是一處富商的居所,外面看起來并不起眼,卻不想,竟然也是九嬰的一處據點。
落千山追蹤九嬰的人,已經追蹤了很久了,所以他非常了解九嬰的難對付。
每一次,他自認自己抓到了九嬰的馬腳,最終卻只是撲了一個空,不但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反而還打草驚蛇了。
而這一次,落千山有一種預感,他終于找到了九嬰真正的主要據點。
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打草驚蛇了。
其實落千山雖然看起來魯莽,卻是一個有著足夠耐心的人,他決定詳細制定一下計劃,找一個好的機會,探一下九嬰的底。
“可惡!可惡!”中山別院,連云平的書房里,不斷傳來了摔打的聲音,幾個守在外面的中山派弟子彼此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此時此刻,連云平已經陷入了暴怒之中,他們真害怕會被遷怒了。
“該死的子柏風!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尚未放榜,但是對這些手眼通天的人來說,會試名次這種事情,從來不是什么大秘密。
頭名竟然又被子柏風奪去,連云平幾乎要瘋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別人叫自己千年老二的樣子,這讓一路順風順水,心高氣傲的他如何能忍?
“啪”一聲響,一塊硯臺從窗戶里飛出來,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呼!”又是一聲響,卻是一只筆洗也被丟了出來。
筆洗還沒落地,就被一只手接住了,兩名中山派弟子幾乎是立刻就俯下身去,道:“掌門大人!”
“都下去吧。”中山派掌門面色平靜,聲音低沉,隨意吩咐道。
“是,掌門大人。”兩個人如釋重負,轉身逃離了這漩渦的中心。
“滾,我不是說誰都不能進來嗎?”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連云平霍然轉身。
此時的連云平,哪里還有那玉樹臨風的模樣?他雙眼赤紅,頭發亂糟糟,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師父!”看到進來的人,連云平氣勢徒然斂去,低下頭去。
“云兒……”中山派掌門輕輕嘆口氣,搖搖頭。
說是他的弟子,氣勢連云平是他的兒子,這件事極少有人知曉。
甚至就連連云平自己都不知道。
其實中山派并不禁止婚娶,只是歷代的掌門,卻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不能有子嗣。
中山派掌門是外姓王,但是這個外姓王卻不能成為某個姓所獨有的。
好在,這件事早就已經被中山派掌門一手掩蓋,這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再無人知曉。
就連連云平的生母,都被他親手擊斃,毀尸滅跡。
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掌門卻是百般寵溺,偏愛至極。
別人只當這位掌門人寵愛小弟子,卻不知道其中另有隱情。
“師父,我不要當第二名,師父……”連云平看到了師父,頓時覺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
“云兒啊……”掌門無奈,“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不過是一個會元而已,何須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