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說,劉大刀便掛上了愁容。
上一筆生意,他們是搜刮了無數的鐵器鐵礦石,才打出來那么一撥,但此時此刻,一切都已經枯竭,又何來繼續?
子柏風也不多言,他放下酒杯,道:“你們跟我來。”
“你們去。”扈才俊也是一個知情趣的人,他笑著道:“我就在此處喝酒等你們回來。”
留下燕老五、落千山等人陪伴著扈才俊,子柏風招呼劉大刀和劉大錘跟上自己。
他從自己的瓷片中看到,鐵胎重回礦脈之后,變得格外勤勉,不斷地在地下游弋,四處擴大自己的地盤,想是上次被抓,極大地刺激到了它。此時那一片銀灰色的陰影,已經擴大到了刀劉村原來的礦脈附近。
帶著眾人來到了礦脈上方,子柏風指著地上,對劉大刀和劉大錘道:“你們挖挖看。”
兩個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期盼,他們雖然有了幾分微醺,但是力氣卻沒少,抓過榔頭鐵锨,幾下子就挖到了地下,然后就愣住了。
地下兩尺處,就碰到了硬物,扒開一看,一塊塊黑色的石頭靜靜躺在下面。
“鐵礦石!”看到那黑色的石頭,劉大刀和劉大錘別提多激動了,子柏風點點頭,道:“沒錯,從這里向前,都是鐵礦脈。”
就在此時,子柏風覺得腳下有什么東西在頂他,然后鐵胎從前方不遠處的礦脈中浮出來,急得跳腳的樣子,這些礦石是它的,都是它的!
“你急什么?這些礦石你也沒用,你如果嫌礦石變少了,就勤快一些!”子柏風呵斥它,被子柏風呵斥之后,鐵胎很是委屈地沉入地面之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腦袋,宛若低頭認錯的小學生。
“這是鐵胎。”子柏風也不怕把它介紹給這些人,“有鐵胎在,這礦脈就一直都在,挖也挖不完,認識一下,搞好關系,多陪它玩玩,它一高興,就直接把礦脈挖到你們高爐旁邊了。”
鐵胎?這個圓滾滾的東西叫做鐵胎?還能挖掘出來礦脈?那么神奇?劉大錘和劉大刀兩個人都震驚不已。子柏風坦言道:“上次我之所以會被人抓走,也是因為有人想要搶奪鐵胎,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們了,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它。”
“我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的!”劉大刀和劉大錘對望一眼,各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然后劉大錘有些苦惱道:“鐵胎是要養的吧,它吃什么?”
子柏風無語,道:“它什么也不吃,只要好好保護它,盡量不要讓別人知道它的存在,挖礦之前先和它做好溝通就好了。”
“可它總要吃東西吧……”劉大錘還在那里鉆牛角尖,劉大刀連忙拉拉他,對子柏風連連拍胸保證。
子柏風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劉大刀的肩膀,道:“一定要努力,日后我們九燕鄉的賦稅,可就靠你們了。”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立刻組織人前來挖掘礦脈,這個冬天,我們爭取再到南方販賣一次兵器。”劉大刀大聲應道。
“這礦脈并不是完全屬于你們刀劉村的。”子柏風預先打好預防針,“我決定讓鐵燕村和你們刀劉村共同來打理這條礦脈,鐵燕村主要負責采礦,你們則負責冶煉、打造,我已經想好了,我將以刀劉村和鐵燕村為中心,建設一個鐵器基地,我們不但要賣武器,還要做出品牌,讓我們九燕鄉的武器和鐵器,成為最可靠,最優質的產品,你們看,我設計了一個logo,以后所有九燕鄉出產的兵器和鐵器上,都要有這個logo……”
劉大刀和劉大錘眨巴著眼睛,那眼睛越眨巴越小,最后都成了兩個小點了,寒風吹過,幾片樹葉飄落,子柏風卻還兀自興高采烈地說著,劉大刀和劉大錘覺得自己恍惚之間回到了童年,在火爐之前,聽老奶奶講那完全聽不懂的亂七八糟的故事……
“我們都明白了!”劉大刀和劉大錘看再說下去,非要崩潰不可,連忙接過子柏風手中的規劃圖,道:“我們一定按照鄉正大人的指示做好這件事,這個老……老什么,哦,老狗我們也一定會刻在所有的鐵器上。”
子柏風這才滿意了,意氣風發地擺擺手,道:“好,回去,繼續喝酒!”
大刀大錘兩個人落后了幾步,一起碰著腦袋看著那紙上畫著的老狗,劉大錘問道:“大刀,鄉正大人說這個是老狗,我怎么看怎么覺得是個兩個棍子插在雞蛋上?”
子柏風畫的這個logo,其實是以鐵胎為背景,刀劍相交。他畫畫功底滿點,不過設計的這logo頗合現代簡約之風,刀劍與鐵胎,都是簡約而抽象的線條,在大刀大錘這倆粗人的眼里,那可不就是兩根棍子插在雞蛋上?
“鄉正大人說是老狗那就是老狗,你話忒多!”劉大刀和劉大錘其實是多年的競爭對手了,雖然前些日子攜手前往南方,彼此之間關系好了許多,可也架不住整天互相刺兩句。
“可這根本就不是老狗啊……”大錘和大刀比起來,性格耿直很多,直言不諱。
“那是你文化低,你看這四面四條線,就是四條腿,這中間圓滾滾的就是身子。”
“那頭呢?”大錘還是不滿意。
“頭掉了,死了的狗,不然怎么叫老狗。”
“可死了的狗該叫死狗……”
“就你話多,你學問大還是鄉正大人學問大?”劉大刀瞪眼。
劉大錘還想說什么,扁扁嘴,沒敢再說,兀自在口里嘀咕著老狗老狗什么的……
據大錘家的婆娘說,這天晚上,劉大錘睡覺都在嘀咕著老狗。
從刀劉村這邊喝了一個微醺,子柏風拒絕了他們的挽留,帶著落千山和燕老五,載著分來的銀兩轉道蒙城。
站在船頭,看著刀劉村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外,聽著嘩嘩的水響,落千山對子柏風道:“柏風,如果再制造出來一批武器,就不要再向南方賣了。”
子柏風看向了落千山,皺起眉頭,道:“情況已經壞到這種程度了?”
落千山派了自己麾下最好的士兵前往南方,卻不僅僅是為了押送那五艘船,同時還為了探明南方的情況,非專業人士看不出情況到底如何,但是他派出去的三名軍人,都是身經百戰之輩。
“符陽城估計守不住了。”落千山搖搖頭,道,“在我們的運糧船到達之前,他們已經困守符陽城多日了,我們送去的武器和糧食,也只能幫他們多支持一段時間。”落千山頓了一頓,道:“不過眼下已經到了冬季,夏俊國的糧食也很短缺,如果符陽城能夠更強硬一些,說不定能夠拖到春夏季時節……最晚到明年秋季,符陽城就會失守,屆時擋在我們之前的,便只有一座城池了。”
子柏風心中惴惴難言,他雖然沒有經歷過戰爭,但是不知道看過多少關于戰爭的小說和電影,他知道戰爭的破壞力和殘酷性,如果蒙城陷入戰亂之中……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十年前的流離失所,子柏風已經深深感觸到了,能夠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就算是苦點又怎么樣?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想要過幾天太平日子真是難啊。
但也正因為如此,戰亂之前的寧靜,才如此珍貴。
必須抓緊這段時間發展了,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現在的九燕鄉,現在的蒙城,還是不夠強大啊!
看子柏風憂心不已,落千山卻是笑了,道:“你在那邊擔心什么,我之所以需要未雨綢繆,是因為一旦南方戰事吃緊,我們就要到前方馳援,這個冬季,要好好更換一番裝備,更要好好操練一番才行。至于你,該干嘛就干嘛去,夏俊國雖然攻打了符陽城,但是他們如果繼續加派兵力,怕是會引起全面的戰爭,相信我,夏俊國也不會輕易開啟大規模戰事的。”
子柏風點了點頭,先生也曾經說過,八方藩國都臣服在天朝上國之下,顓而國因為和其他藩國的背景不同,所以被其他的藩國排擠,他們侵擾顓而國,除了想要奪取資源之外,估計還因為天朝上國在背后驅使,這算是驅狼吞虎之計,因為八方藩國哪一個國家強大了,對天朝上國的統治都是一種削弱。
“但是流民的問題,總歸會愈演愈烈了。”子柏風道。
落千山點點頭,神色有些沉重。
符陽城比蒙城還要大許多,算是附近千里比較大的城市,符陽城戰亂開始,流民就成了附近城市的的大問題,而一旦戰線繼續向北推進,會有更多的人變成流民。
“別考慮那么多,這是府君大人該考慮的事。”落千山哈哈一笑,子柏風什么都好,就是愛杞人憂天,總是憂心忡忡的,他拍拍子柏風的肩膀,“再說了,就算是戰亂真的到來,你我的本事,還護不了蒙城周全?”
子柏風扯動嘴角笑了笑。
任何人,一出生就被預設了立場,子柏風身為顓而國人,身為蒙城九燕鄉鄉正,他已經注定了要站在顓而國的這一方。
但此時,天下大勢,如同棋局,可他卻是一個連看棋局的資格都沒有的小小鄉正……
此時子柏風所想的,卻是先生所說的那句話。
“如果勝利者,總是那些人呢?”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推動著這種種的沖突與戰爭?是天朝上國,還是其他什么存在?
既然連看棋局的資格都沒有,我也只能跳出棋局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