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回來了”謝白眉頭一挑,泛出一絲苦笑來,這回來的還真不是時間,你若是晚一點回來,這事兒還能再拖上一拖,你在這個關鍵的時間回來,恐怕這一行是推托不掉了。
鐵鈞的確是回來了,他與凌清舞在賀蘭山的支脈之中整整休養了三rì,鞏固了自己的境界,便馭使著靈葫直接飛回了東陵縣境內,當然,在路過瘴水河的時候,鐵鈞與凌清舞停留了一陣,從明劍那里,了解了整件事情,這才回到尉府,打發了凌清舞,來尋謝白商議。
“你說這個混帳的命令是我們那位縣尊大人在搗鬼?”
謝白回到尉府,與鐵鈞稍稍的道了幾句,問了近況,便開始商議這一次征召的事情,當鐵鈞聽了謝白的判斷之后,臉色頓時變的不好看起來,“我說怎么會有這么莫名其妙的命令呢,原來是這小子在后面搞的鬼。”
“知府大人與夏東都是七王一脈,合作算計大人也是正常的事情。”謝白苦笑道,“也怪我,這段時rì把他逼的太狠了,讓他在縣中寸步難行,才讓他出此下策。”
“下策,你認為這是下策?”
“這不是什么好主意,他能夠讓知府大人征召大人,但是卻控制不住大人,大人完全可以出工不出力,我想以大人的手段,只是在那青竹山露個面,然后再回來,應該不會有人指責什么的?”
“你認為我應該這么做?”
“不,這也是下策,我們不應該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謝白說道,“大人只要響應了征召,不管你采取什么樣的手段,都落了下乘,因為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他們想對您動手就能對您動手,想觀察你就觀察你,總之,您只要一去,便處于了一個被動防御的狀態,所以,你不能去。”
“那我假裝沒有回來?”
“大人,現在半個縣城都知道您回來了。”謝白無奈的提醒道。
“那你讓我怎么辦,就這么推掉嗎?”鐵鈞反問道,“他是知府,他要征召我,我沒有理由拒絕 “你有很多理由,你剛剛去甘州助拳,不管勝敗,總會受點傷,你受了傷,這種事情自然就不能參加了,難道不是嗎?”謝白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怎么,大人,難道你沒有受傷。”
“我,我……”鐵鈞的臉色慢慢的變白了,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工夫,便再無一絲血色,表面的皮膚也透出一種灰白之色,散發著陣陣的寒意,身體慢慢的朝后坐了下來,“我,我受了內傷,我需要休養,休養”
他撫著頭,慢慢的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面,頭一歪,竟然就這么暈了過去。
謝白微張著口,一愣一愣的看著鐵鈞的表演,直到鐵鈞徹底的沒了聲息,這才長吸了一口氣,朝門外沖去,一邊沖,一邊怪叫了起來,“快,快來人啊,大人,大人昏過去了,快來人啊,大人傷勢發作,昏過去了”
這一嗓子扯的,便是連旁邊的縣衙都聽的清清楚楚。
混帳,混帳,無恥,無恥 憤怒的吼聲從縣衙的書房傳了出來,隨后便是一陣乒乒乓乓亂砸東西的聲音。
下人們噤若寒蟬,沒有人敢靠近書房一步,他們也無法靠近,羅管家一個人站在書房的門口,泛著一絲苦笑,現在還不是進去的時候,終歸要等少爺發泄完之后才能進去。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書房中的雜音消失了,只余下了粗重的喘息聲,老羅敲了敲門,推門進入。
書房內,夏江仿佛一只受傷的野獸,縮在書房的一角,雙眼布滿了血絲,大口的喘著氣,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遍地的書已經被撕爛了一半,一個書柜也已經倒下,桌上的所有擺設全都四散在書房的各個角落,一大灘顯眼的墨跡倒在地上,十分的刺眼。
“少爺,您小心身體”老羅有些心疼的上前,扶起了夏江,自家的少爺先天不足,從小就體弱,一旦情緒有什么異樣的反應,這身體也不大吃的消。
“我沒事,我沒事,我只是憤怒。”對別人夏江可以發火,可是對自家的這位老仆,他卻是沒有發火的資格,當年若非老羅拼死相救,他早就死在了賊人的手中,若非老羅辛辛苦苦的將他拉扯他,他也早就死在了路邊,兩人名為主仆,實為父子。
“事情到了這一步,憤怒也是沒有用的,少爺只是沒想到那鐵鈞竟然如此的奸猾罷了,竟然詐病推托。”
“那些大夫,也全是飯桶,竟然個個都說他有傷在身。”
“這也怪不得他們,鐵鈞是一個武林高手,盡管只是三流,可想要在常人面前偽造出受內傷的假像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老羅說道。
這個時候的老羅,還有夏江對鐵鈞的認知還只是一個三流高手的程度,并不知道鐵鈞已經突破到了二流的境界,并且因為一次頓悟,一身修為已經達到了二流高手的一個頂峰,整整四十五匹烈馬奔騰之力,在純修為上,已經不比老羅弱了,即使是在鄧州府中,也足以排入絕頂前三之位。
這些他們并不清楚,也正是因為他們并不清楚這件事情,所以老羅做出了一個極為錯誤的決定。
“或許,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說到這里,老羅的眼中閃動起一層寒光來,“鐵鈞是一個障礙,極大的障礙,對少爺您在東陵的計劃極為不利,不若由老奴過去,趁著這個機會,將他……”老羅比了一個手勢,夏江猛的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中閃過極明亮的光芒,“羅叔,您有把握嗎?”
“以前沒有,但是現在,不是有一個現成的理由嗎?”老羅陰險的笑了起來,“他是東陵縣尉,您是東陵縣令,縣尉受了傷,得了病,您這個縣令不可能不去探視一番,只要您帶老奴過去,直言老奴通些醫理,也算是對他的關心,想來他也不會拒絕,只要讓老奴近了身,搭了脈,老奴便有八成的機會讓他再也起不來了。”
“會不會被發現?”
“不會,我的截脈手塵不敢說獨步天下,但也是少有的絕學,以他的出身和修為,是不可能發覺的,他不是對外宣稱受了傷嘛,而且傷的這么重,這樣很好啊,就算是過兩個月傷重不治,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只要鐵鈞一倒,鐵家便成了沒牙的老虎,還不是任少爺宰割嗎?甚至,少爺可以將鐵家收入囊中,建立自己的勢力。”
“好,好,好,就這么辦”夏江心動了,本來以他的性格,這種陰謀手段是不屑于施展的,可是事急從權,若是真的能借這個機會鏟除了鐵鈞,那么,他來東陵的任務便完成了一大半,失了鐵鈞的鐵家,想來也不會再得到謝白這樣的人才效忠,一旦同時失去了鐵鈞與謝白,就憑鐵家這么一個沒有任何底蘊的小豪強,還能逃出自己的掌心嗎?
縣城西,安樂坊,鐵府 東陵縣城的鐵府剛剛建成不久,整個府邸之中還散著一股油漆的味道,再配上鐵府之中那種沉悶的氣氛,讓他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壓抑。
不沉悶不行啊,鐵鈞受傷了。
對于現在的鐵家而言,鐵鈞便是擎天之柱,千萬可不能出什么問題,所以一聽到鐵鈞受了重傷,鐵府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種詭異陰沉的氣氛之中了,特別是在鐵鈞所居的那個小院被重重封鎖起來之后,這種氣氛便更濃了。
聽說縣令大人親自到了,鐵膽匆匆的從里院迎了出來,強顏歡笑,夏江的面色同樣沉重,一進來就緊緊的握住了鐵膽的手,關心的道,“老捕頭,鐵大人傷的如何?可有大礙?”
“唉,大夫說是傷了心脈,需要長時間的調養,唉,這孩子也真是,太不應該了,太逞強了”
夏江看鐵膽表情不似作偽,心中更是大罵鐵鈞這廝大奸似忠,竟然連自己的老子都騙。
鐵膽沒有多言,將夏江與老羅兩人迎入了院中,剛一進院,兩人便聞到了彌漫于院中的濃烈的藥味兒,兩名童子一左一右的立于房門之間,正支著爐子熬藥呢。
推開房門,兩人只覺眼中一暗,原來這間屋子門戶緊閉,便是連窗簾也拉的嚴嚴實實的,鐵鈞半躺在床上,面呈臘灰色,也就是通常說的死人灰,間或咳嗽兩聲,卻又都咳不到盡,仿佛胸中還有一大口痰沒有吐出來一般,極不爽利,看到夏江和老羅進來,鐵鈞想要起身,可惜剛剛支起的右手便軟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將身子支起來。
“裝,你就可勁兒的給我裝”
若非兩人早就認定了鐵鈞這廝是在裝像的話,說不得便被這小子的表演給騙了,事實上,夏江已經真的有些凌亂了,他現在根本就分不清鐵鈞究竟是真的受傷了,還是假裝的,難道這小子真的在離開的時候傷了。
向老羅投去一個疑問的眼色,見老羅也緊皺著眉頭,無法判斷,只心的疑惑更甚,不過現在卻不是疑問的時候,只見他急步上前,幾步之間,便到了鐵鈞的榻前,一把扶住鐵鈞那支又已經支起的右臂,“鐵大人不用多禮,躺下,好好歇息,千萬不要傷了身子。”
“咳,咳,下,下官無,無用啊”鐵鈞用一種嘶啞的聲音道,面色凄苦羞愧之意喻于言表,表達了自己的欠意之后,他的嘴張了張,還想說什么,卻自己也說不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聲。
“鐵大人,你這一次傷的不輕啊”
這個時候,夏江也顧不得鐵鈞究竟是詐傷還是真傷了,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推銷起老羅來,“我這老管家,以前也是武林中人,對于內傷調理也有一些心得,所以,我今天把他帶來,看看能不能對鐵縣尉的傷有所幫助”說罷也不容鐵鈞和鐵膽拒絕,朝老羅遞了個眼色,老羅點點頭,輕輕一步走到鐵鈞的榻前,在鐵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只手搭上了鐵鈞的脈門。
這個時候,鐵膽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羅搭著鐵鈞的脈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羅叔,如何?”
片刻之后,夏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