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蘇杭的剎那,喜悅的心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絲絲傷感,蘇曼清晰的意識到,又剩下她和她家喂相依為命了。
她下意識的走到了蘇杭的身邊,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只是這么站著,睜著眼睛看他忙碌,就覺得自己強大無比,這世界上再沒有什么可以把她打倒。
蘇杭磨著豆子的手微微一頓,瞥了身邊的蘇曼一眼,“心情不好?”
蘇曼低著頭,點了點頭。
蘇杭看了眼時間,比往常回來的時間早了很多,在陶家受氣了?
他甩了甩手,放下了手里的豆子,吩咐道:“沒吃飯吧?今天我們來做拔絲土豆好了。”
蘇曼睜大了眼睛:“拔絲土豆?”
這八個月做了不知道多少道土豆了,這玩意能當主食能做菜,加上一點小技巧,差上一點手法,烹飪出來的菜肴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
比如說最簡單的炒土豆絲,在炒之前用水浸泡一下,泡去淀粉,炒出來的土豆絲就是脆脆的,不泡的話,就會很面。
拔絲土豆這道名菜倒是還沒做過,大部分時候蘇杭教她做的都是下飯菜,做好后直接就吃了,拔絲土豆做甜點或者飯后零食都不錯,卻沒辦法用來下飯。
蘇杭拿出了兩個土豆,毫不客氣的遞到了蘇曼面前,蘇曼認命的接了過去,輕車熟路的削起了土豆皮,至少她現在打土豆皮可是熟練工了,削皮又快又薄。
蘇杭雙手抱肩,在一旁解說起來:“一般的宴席,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大致都是一樣的流程。”
蘇曼的耳朵立刻支楞了起來,跟著蘇杭最大的好處就是他教導做菜的時候會隨口講述一些美食歷史的相關知識,讓她受益匪淺,像是上次那108刀的烤鴨,就是在講解刀工的時候順便提到的。
“中國宴席的習慣是先上冷盤,然后熱炒,接著是湯和甜點,最后來一道水果拼盤,西方名字不一樣,作用是一樣的,開胃菜,主菜,飯后甜點。”蘇杭輕描淡寫侃侃而談,仿佛這一切都只是他信手拈來。
蘇曼把土豆放到了一邊,看著蘇杭笑而不語,知道又是在考校她了,她腦子轉了轉,笑道:“是不是上冷盤和開胃菜的時候,讓客人先吃著,就可以把握好上熱菜的時間,確保熱菜上桌的時間是剛剛出鍋口味最好的時候。”
“主菜一般都是‘肉’食類,吃完油膩了,就喝點湯清下口,最后再來點甜點填補下。”
蘇杭‘摸’了‘摸’她的頭,欣慰的笑道:“是啊——”
那句曼曼真聰明在舌尖轉了個圈到底還是咽下去了,還是不習慣太親昵。
蘇曼已是極為高興了,能得到蘇杭一句肯定真是難得。
蘇杭看蘇曼把土豆洗干凈了,指揮她切成了滾刀塊,所謂的滾刀,就是一邊切,一邊旋轉著手里的土豆,斜立下刀,刀和土豆保持四十五度角,切一次就滾一下土豆,大概滾三分之一圓周。
這樣切出來的土豆至少會是個四面體,切得大小均勻的話,形狀非常漂亮。
“拔絲土豆就是以前宴席上的最后一道甜點,小孩子最喜歡,做起來也不復雜,只要有土豆和白糖就夠了。”蘇杭悠悠的道,眼里‘露’出了絲絲懷念的味道。
他低頭看到蘇曼一臉懵懂,微微一笑,伸手‘摸’著蘇曼的秀發,輕聲道:“現在飯后甜點的種類倒是多了,香芋卷,南瓜餅,拔絲類的也有拔絲香蕉,拔絲蘋果,你知道為什么以前只有拔絲土豆嗎?”
蘇曼幾乎不用想,答案就從心底浮現了出來,因為以前窮的只有土豆,香蕉蘋果還不是常見的東西。
蘇杭看到她‘露’出的一抹了然,再度開了口:“所以,你看,很多新菜‘色’都是在原來的菜系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學會了最基礎的那一道,其他的也就不難了。”
蘇曼點了點頭,看著蘇杭架起了油鍋,“一斤土豆二兩白糖,土豆要先炸好了,這個沒什么說的,如果想要外酥內軟,就和薯條一樣的炸法。”
蘇杭用笊籬在油鍋里撈了幾下,看著土豆塊被炸成了金黃‘色’,順手撈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漏盆里慢慢的控著油。
隨后他把油都倒了出來,重新倒了一點油進去,“其實從這道菜的名字上也可以看出做好這道菜的關鍵,拔絲,拔絲,拔不出絲就是失敗,所以熬制糖漿是關鍵,火候一定要控制好。”
講到這里,蘇杭想起了什么,笑了起來:“說起菜名的由來,也很有趣。”
瞥到蘇曼一臉好奇,蘇杭沒好氣的敲了她的腦袋一下:“想聽?下回分解!一次說這么多,你哪里記得下來,小心貪多嚼不爛。”
頓了下,看到蘇曼輕哼一聲,別扭的擰過頭的樣子,蘇杭啞然失笑,咳了兩聲,叫道:“快看,我把白糖放進去了!”
蘇曼果然立刻轉過頭,兩只眼睛跟黑琉璃一樣,熠熠生輝,蘇杭暗自好笑,真是小孩子,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一本正經的講解了起來:“小火慢熬,熬的時候還要不斷的攪動,避免粘鍋,你看到這里面的白糖了沒,說白了,就是把固體熬成液體,卻又不能讓它結焦。”父‘女’二人頭頂著頭,四只眼睛都湊到了油鍋前,仔細的觀看著。
當白糖全部化做淺棕‘色’的液體時,蘇杭猛地拿起了一旁的土豆往鍋里一傾,單手握住鐵鍋,往上連顛數下,中間用鐵勺翻炒,片刻功夫,香氣撲鼻,金黃油亮的拔絲土豆出鍋了。
蘇曼食指大動,伸出手指就要去抓,蘇杭一把拍掉她的爪子,把早先倒好的涼水端了過來,“蘸了涼水糖絲才會斷,也不會那么粘牙了。”
蘇曼從善如流的用筷子夾了一塊,隨著她的動作,數根細長的糖絲被拉了出來,足足三尺長,看的她都有些不忍心蘸涼水了。
蘇曼在涼水中輕輕一蘸,仿佛聽到了玻璃斷裂的一聲脆響,那原本韌‘性’堅強的糖絲應聲而斷,放到嘴巴里,咔嚓一咬,皮是脆的,芯是軟的,外面的糖衣又脆又甜,里面的土豆香軟可口,蘇曼的心都要融化在這美妙的口感中了,真是人間美味。
看著笑瞇了眼,一口接一口的吃著拔絲土豆的蘇曼,蘇杭的眉間自然的舒展開,輕輕吐了口氣,甜點有改善人的心情的作用,尤其是‘女’孩子,效果更明顯。
當然,也不能暴飲暴食,否則就轉化成抑郁癥了。
蘇曼連吃了幾口,看到一旁的蘇杭,懂事的拿起了另外一雙筷子,“你也吃。”
蘇杭接過筷子,只嘗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本就不嗜甜食,以前為了那個人喜歡,多方鉆研,倒是學了很多,等那人一走,就再也沒心情做了,今天也是見蘇曼心情不好,才做了這么一道拔絲土豆。
做的這盤分量并不是很多,蘇曼很快吃完,蘇杭敲了敲空碟子邊:“你來做下試試。”
蘇曼吃完心情正好,豪氣萬千的應了下來,當然,她做的時候自然不可能像是蘇杭一樣,一下就來一盤,而是按比例縮水了很多,四五塊土豆加上一小勺糖,就是一份。
前面炸土豆做的很順利,到了熬糖漿的時候,蘇曼才感覺到了艱難,第一次沒熬好就急急的倒進了土豆,結果糖還沒全化,根本拔不出絲不說,還成了厚厚的一層糖皮,吃起來十分膩口。
第二次更悲劇,糖熬焦了,做好的拔絲土豆泛著一股苦味。
第三次總算勉強合格,拔出的絲卻也不像是蘇杭做的那么長,剛拉出來一點就斷了。
蘇杭笑了:“慢慢來,這道菜雖然材料特別簡單,工序也不復雜,但是想要做的好,真的‘挺’不容易,不過你學會了這道菜后,凡是需要熬制糖漿的菜都不在話下了。”
他在一旁把磨好的豆汁裝進了布袋里,雙手用力,擠出豆漿來,父‘女’二人在廚房內分工合作互不干擾,卻別有一番溫馨,蘇曼不時的看蘇杭一眼,每次看蘇杭做豆腐,都有目眩神‘迷’之感。
她家喂明明是英‘挺’型男,動手做豆腐的時候卻仿佛帶了魏晉之風,動作優雅,有如煮水烹茶。
蘇曼最近一直都非常自豪,每天都能夠吃到蘇杭親手制作的限量版的豆腐,雖然大部分都被她見不得人的刀工給糟蹋了,╭(╯╰)╮。
看到蘇杭拿出了鹵水,蘇曼立刻睜圓了眼睛,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每次看到豆漿那么快速的凝結成豆腐‘花’,她都覺得很神奇。
這次蘇杭卻沒有把豆‘花’放到木托盤里,而是直接放到了保溫桶里,蘇曼困‘惑’的問道:“怎么,不做豆腐了?”
蘇杭笑了笑:“光吃拔絲土豆怎么能吃飽呢,我再做一道蟹黃豆‘花’給你,可惜只有鹵水,要是石膏會更好些。”
這個蘇杭倒是講過,北方豆腐擅用鹵水,點出來的豆腐更結實,也更利于刀工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