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目視遠方,淡淡的道：“那是一個雨夜,她直接沖到了我的車前面,差點卷入了車輪,幸好駕車的是跟了我三年的老兵。”
沈諾視線挪了過來,落在了蘇曼身上,充滿嘲諷的一笑：“你一定以為,接下來是才佳人的戲碼,我被你母親的美色迷倒,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吧o”
蘇曼抿緊了雙唇,沒有接話。
沈諾輕聲道：“接下來,她在療養院住了三年,出院后,又過了兩年,才嫁給了我。”
沈諾自嘲的一笑：“她嫁給我的唯一條件,是在你成年以后,無論你做什么,沈家都要給予全力支持,當然,一切都會在暗處進行,如果不是你父親出了事情,你母親,并不想出現在你面前。”
蘇曼已然呆住了,許許多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一下浮出了水面——為什么前一世她的事業會那么成功,為什么她每次籌備新酒店開張,從選址,到裝修,乃至申報,官方都會一路大開綠燈原來她的背后,一直站著沈家 母親不愿意出現在她面前,她也可以理解,任何一個母親處于陶銳這樣的狀態,在理智尚存的情況下,都不會希望被自己的女知道。
“對了,”沈諾直視著蘇曼,目光銳利的讓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回避：“不久前,你在陶家做保姆的時候,是她最快樂的日,她每次都會小心翼翼的跟你講話,掛了電話又一個人發呆,還會傻笑。你每次的通話,她都會錄下來,寶貝一樣聽上很多遍。”
蘇曼嘴唇哆嗦兩下,完全說不出話來,原來,在媽媽輕快聲音的背后,原因居然是她 真是好笑,她還擅自揣摩媽媽的新生活有多快樂。
“所以,”沈諾頓了下,輕描淡寫的道：“不要瞧不起你的母親。”
蘇曼一瞬間疼的心都擰了,強烈的罪惡感幾乎把她擊倒,瞧不起,她怎么會瞧不起,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這么做的就是她了 原來她一直被如此深沉的母愛包圍著。
蘇曼泣不成聲。
沈諾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么,站起身,往樓上走去,蘇曼抽了下鼻,喊住了他：“沈,先生,請問我媽媽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伯伯叔叔什么的,到底喊不出口,最后折叫了句沈先生。
沈諾神色微微緩和,總算不是無藥可救,他平靜的道：“只要不受到一些特定的刺激,就會和常人無異,不過到底什么會刺激到她,很難界定,很可能是一件事物,也可能是一句話,所以我帶她常駐軍區,那邊的生活簡單的多,她也一直還好。”
蘇曼默然,她知道,這一次母親發病都是因為她拿出的那一瓶桂花蜜,“對不起……”
聲音輕的像是天上飄落的一根羽毛,依然清晰的傳到了沈諾的耳,他嘆了口氣,索性多說了幾句：“你母親是淮揚人,你知道吧,但是現在,她已經見不得淮揚菜了。”
頓了下,他又看著一臉震驚的蘇曼開口道：“你以后就在這里住著,你父親我會叫西城幫忙尋找,我現在就帶你母親回軍區了,有什么事情,你找西城好了。”
話罷,沈諾轉身向著樓上走去,片刻后,他穿戴整齊的抱著陶銳下來,陶銳被他換了身休閑服,白色的衣服卻映得她的臉越發雪白,小小的一團,縮在沈諾懷里,讓人分外的難過。
蘇曼下意識的站起了身,走到了二人身邊,凝視著母親沉睡的臉,陶銳真是個美人,剛下直升機時的神采飛揚,和現在的安靜秀美,再想到理智失控時的瘋狂崩潰,便讓人止不住心難過。
蘇曼默默的握住了陶銳垂下的右手,很冰,在手里輕輕的暖了暖后,小心的放到了她的胸口,直直的看向了沈諾,鄭重的懇求：“請好好照顧她。”
沈諾微一點頭,抱著陶銳走了出去,這次他們是坐著軍用吉普走的,來的時候坐的直升機,大抵是陶銳為了快點見到她。
蘇曼注視著吉普帶起一陣塵煙,逐漸遠去,轉身回到了房間里,看著滿地的狼藉,下意識的進了廚房,拿了簸箕出來,小心的清掃起來,幸好沈家用的是木質地板,桂花蜜濺在上面很容易就擦拭掉了。
打掃過程,她已經做了決定,她要離開這里,就算沈家人看在媽媽的面上,會照顧她的生活,她也沒臉留在這里了。
清理于凈后,蘇曼抱起了自己的書包,垂著頭,默默的向外走去,在她踏上玄關,將要走出別墅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你去哪里,你想害你母親再次發病？”
蘇曼一個趔趄,沈西城真是天生嘲諷模式,一開口就挑著別人心窩戳 蘇曼緩緩的轉過身,微微一怔,沈西城穿著一身藍白相間格睡衣,甚至還戴著副黑框眼鏡,劉海散亂的垂在額前,這副打扮柔化了他一身鋒利,看上去就像是隔壁的應考生。
蘇曼咬了咬下唇,認真的開了口：“承蒙你們照顧我的母親了,我就不麻煩了。”
沈西城一步步的走下了樓梯,“那是我父親的妻,照顧她是理所當然的 蘇曼：“……”
這股很想殺人的趕腳是怎么來的 沈西城已經坐在了沙發上,身體向后一靠,神色高深莫測的看著蘇曼：“倒是你,父親下落不明,外祖都在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親人了,你能去哪里？你又要去哪里？你這個不孝女,還想你母親長住療養院嗎？”
帶血的刀剛一拔出來刷的一下又插了進去,這人專挑別人的弱點下手,卻又句句在理,讓人無法反駁。
蘇曼抱著書包的手又緊了又緊,瞪著沈西城,反問道：“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沈西城眼簾半垂,玩味的道：“在這里老老實實的住下,我請兩個家庭老師過來給你補課,到了月份,直接進入高學習,按部就班的過乖女孩的生活。”
蘇曼沉默半晌,固執的回敬道：“我會在這里住下,但是我會付房租,我不要家庭老師,我會自修,保證高入學成績看得過去,我準備打工賺取我的生活費。”
沈西城的眼睛抬起,意外的看了蘇曼一眼,蘇曼直直的回視著他,她到底是個成年人,片刻功夫已經衡量出了沈西城的底線——在他眼皮下面呆著,別惹事。
蘇曼看著沈西城,十分認真的道：“我姓蘇,不姓沈。”
沈西城眉毛輕輕揚起,打量了她一番,吐出了兩個字：“隨你。”
蘇曼登時松了口氣,她留在沈家是為了媽媽,為了蘇杭,卻不愿意吃沈家的飯,不然以后真不知道該用什么面目去見蘇杭了。
沈西城站起了身：“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蘇曼應了,抱著書包,跟著沈西城上了樓,二樓有點像是賓館式的設計,以走廊為界,一邊三間房間,一共間。
沈西城指著北邊的三個房間,逐一解釋道：“那是父親的房間,他們幾乎不回來,旁邊兩間書房,間的你不要去,最后一間書房里面的書你都可以拿出來看。”
他又指著南邊的三個房間,“東邊一間是我的臥室,間的這間是你的,等下我給你出入門卡。”
蘇曼點了點頭,待沈西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轉身推開了間臥室的門,默默的打量著眼前的新房間,這是一個自帶衛生間的小套間,房間整體布置以藍白二色為主,看著十分清爽,靠墻的一端有一組落地式的陳列架。
她下意識的走到了陳列架前,玻璃櫥柜里,放滿了汽車模型,最下方的一排,更是放了籃球足球,旱冰鞋滑板。
蘇曼感覺有些不大對勁,這分明是個男孩的房間 她眉頭一皺,一把拉開了旁邊的衣柜,休閑裝,運動服,甚至還有兩套西裝,掛的整整齊齊,有幾件吊牌都沒有拆。
門外傳來了兩聲不重不輕的敲門聲,蘇曼深呼吸一口氣：“進來。”
沈西城手捧著一摞衣物進來,“你洗了澡,先穿這些。”
蘇曼這時有些后悔自己沒有帶衣服過來,只得接受了沈西城的好意,把衣服接了過去,她吐出一口氣道：“這房間有人住吧？”
沈西城一臉淡然：“你來了,他就該搬出去了,你先住著,東西以后再搬 蘇曼寄人籬下,也只好默許了沈西城的安排,只是心總有一絲隱憂揮之不去。
沈西城又給了蘇曼鑰匙和出入卡,“等下我要出去,你要是搭車就快點。
蘇曼應了,看著沈西城出去,關好房門,又反鎖上,背靠著門站了片刻,沈西城雖然嘴巴刻薄,總是讓人下不來臺,為人處事卻讓人異常心安。
她翻看了下手里的一堆衣物,苦笑一下,沈西城出手真是大方,也不知道他怎么這么快就準備好了一套少女裝,甚至連內衣褲也置辦齊全。
只是每件衣服造價都在千元以上,她要穿了可真是還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