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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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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聲呼呼,王重陽去勢極快,不消片刻便已到了那“通天崖”下。只聽上方鼓樂喧天,歡呼四起,有人高聲叫道:“良辰已至,有請新郎新娘入殿”

  通天崖與對面的連綿雪嶺之間突然亮起了一片彩色的燈籠,接著又是一片,一片,再一片……凌空次第相連,仿佛一彎絢麗的霓虹飛架在山崖之間。

  凝神細望,那道“虹橋”竟是成千上萬股蛾絲交錯粘連而成,堅韌無比。懸橋兩側的蛾繩上掛著上千個琉璃燈籠,燈未燃時,通體透明,難以察覺;此時被燈火、煙花內外輝映,流離萬端。

  對面雪嶺金鐘長鳴,歡騰如沸。數以百計的白衣人提著紅燈籠,踏過虹橋,朝“通天崖”飄然飛掠,沿途拋撒出萬千花瓣。落英如雨,映襯著雪山、黑云、虹橋與滿天煙火,壯麗而又詭異。

  海冬青呀呀尖啼,朝崖頂的“紫薇宮”飛去。

  王重陽正欲隨行,許仙忽然按住他的肩頭,道:“且慢”壓低聲音,道:“王兄,此番‘百鬼夜宴,群魔畢集,只可智取,不可力敵。你若想救出小青,需得答應我三件事。”

  王重陽點頭道:“只要能救出寧姑娘,莫說三件,三十件又有何妨?”許仙微笑道:“很好。第一,你千萬記住我如今的身份,除了是林靈素唯一的弟子完顏濟安之外,還是冥王殷紂指腹為婚的女婿。”

王重陽微微一怔,不知道這“冥王殷紂”何方神圣,許仙既有發妻,又為何與小青洞房?雖覺訝異,還是點了點  許仙道:“第二,我若與人動手,你切不可上前相助。我讓你做什么,你再做不遲。若我讓你與我交手,需得奮盡全力,到緊要關頭再輸給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唯有你我其心攜手,才能救出小青。”

  他滿臉懇切誠摯,實則卻暗懷鬼胎,生怕王重陽一時按捺不住,搶了自己風頭。這小子的“先天真”極為純陽剛猛,天分之高,連林靈素也忌憚三分,相別數載,焉知又有什么驚人進境?自己雖已修成舉世罕有的“混沌之身”,也未見能討得好去,事關復仇大計,容不得半點差錯。

  王重陽胸無城府,聽得最后一句,熱血上涌,又是激動又是歡喜,握緊他的腳踝,道:“許兄放心,你說什么我做什么便是”

  許仙心下大寬,笑道:“如此就好辦啦第三……第三,嗯,這第三件事么,有兄弟你這句話,說不說也就不打緊了。咱們走吧。”

  原本擔心王重陽當眾認出李師師,壞了大事,想要編出些謊來哄他,但話到嘴邊,突然又改了主意。李師師千變萬化,自有法子瞞過他,不用自己操心;倒是這女魔頭陰狡狠辣,不可不防。若她敢起歹念,自己正好可以道破其身份,與王芋頭聯手制伏。

  狂風鼓舞,兩人貼著冰崖石壁極速上掠,轉眼便翻過那險峭的城墻,躍入了紫薇宮。

  燈火輝煌,鼓樂喧天,饒是許仙見慣了奢華熱鬧的景象,也被眼前這壯觀的排場震得眼花繚亂。

  紫薇宮共有七進,依著山勢層層而上,氣勢恢宏。中軸大道可供三十人并行,連接九座冰雕雪琢似的大殿,與那座彩虹似的懸橋上下相對,直貫天穹。

  大道兩側盡是高低錯落的亭臺樓閣,勾心斗角,臨水而建,另有曲廊迤邐,上下相連。墻柱均由漢玉石砌成,就連棟梁、屋瓦也全都瑩白如雪。處處華燈高懸,交相映射,璀璨如星河。

  最高處的“通天殿”坐落于山頂的漢白玉高臺上,數十股溫泉從高臺四周的玉鑿龍頭里噴薄而出,環繞著瓊臺玉宇,蜿蜒流瀉,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山溪、湖泊,熱汽蒸騰。遙遙望去,云橫霧繞,霓光閃耀,直如仙境。

  湖上泊著數以百計的蓮花船,大小不一,有的載滿了樂妓歌姬,絲竹并奏,歌聲裊裊;有的則坐著力士倀尸,穿梭擺渡,將酒菜送到各處。

  此時,所有的宮宇殿閣里都已坐滿了賓客,觥籌交錯,手舞足蹈,歡聲笑語不絕于耳。許多人不愿被人認出身份,頭戴各式面具,或猙獰,或滑稽,映著燈光,倒真不負“百鬼夜宴”的稱呼。

  王重陽扛著許仙翻過城墻,正好躍落在東南角的一座臺榭上。眾人見他們從天而降,紛紛轉頭望來。

  許仙不愿有人認出王重陽,右手一張,凌空奪過一人的牛頭面具,戴在他臉上,笑道:“我這位朋友相貌丑陋,不敢驚擾了新娘子,借面罩一用。”

  眾賓客識得這位瘸腿少年就是近日來橫空出世的魔帝傳人,無不轟然大嘩,又敬又畏。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只道王重陽是他隨手擄來的倀尸,當作坐騎戲耍。

  許仙有意引起眾人注意,運足真氣,高聲道:“各位,叨擾了。在下來遲一步,卻不知座位在哪里?”聲如驚雷,頃刻間蓋過了所有鼓樂喧嘩,震得眾人怵然一驚,漫山俱靜。

  忽聽海冬青呀呀尖叫,山頂傳來一陣沸騰似的歡呼:“帝尊陛下我們在這兒,在這兒”循聲細望,卻是胡三叔等人倚著“通天殿”的欄桿,不住地張頭探腦,遙遙揮手。

  許仙哈哈一笑,騎著王重陽沖上那條凌空飛架的“虹橋”,御風飛掠。見他去勢如電,轉瞬間就躍上了峰頂,下方登時又響起一片驚呼。

  “通天殿”共七層,屋頂呈八角形,重重高上,形如寶塔。七層琉璃瓦倒映著漫天煙火與滾滾黑云,忽紫忽紅,忽橙忽碧,莊嚴雄偉中又帶著幾分詭譎妖艷。

  虹橋恰好抵在大殿正門。胡三叔等人擠在門前的平臺上,早已等得心焦,眼看他安然回返,大喜過望,紛紛搶上前來,一邊七嘴八舌地問他去了哪里,一邊簇擁著朝殿里走去。

  通天殿僅容“帝、神、母”級別的貴客進入,守衛認得是他,不敢阻攔,忙提燈引路。

  殿內燈火通明,歌舞翩翩。三十二張白玉桌按八卦方位分列周圍,李師師、金兀術、黑山姥姥、南極炙天烈焰圣母、九鼎老祖……等兇魁正齊聚一堂,有的交頭接耳,低聲談笑;有的自斟自飲,面無表情。

  眼見他騎在一個牛頭人肩上,領著十幾人昂然而入,眾人全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轉頭注目。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突然凝滯了。許仙心里突突劇跳,呼吸如堵,也不知是悲怒、悔恨,還是得意。

這殿中眾人,無一不是跺一跺腳山河變色的大魔頭,他年幼時便已如雷貫耳,更不知曾幻想過多少次,憑著自己一人之力將他們盡數誅滅。想不到天意弄人,自己非但未能證道成仙,反而淪落魔道,和這幫兇徒共列同席  正五味交陳,忽聽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桀桀怪笑道:“今日是我神門不夜城主大喜的日子,閣下騎著牛頭,陰陽怪氣,莫非是從閻王殿跑出來尋晦氣的小鬼么?”

許仙腦中“嗡”地一響,怒火登時直貫頭頂。說話那人坐在東側,于瘦矮小,草笠青衣,背著一口大銅鍋,赫然正是當年在峨眉山上攔路逞兇,連殺王六、鐵九的“玄龜老祖”宋堇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除了趙官家、程仲甫、金兀術,這老賊算得上是他最痛恨的人了,若不是李師師及時傳音示意,他險些便一躍而起,一掌將老賊的天靈蓋拍得粉碎。

  海冬青尖啼著撲落在他的肩頭,振翅睥睨。許仙強捺怒火,摸了摸它的頭頸,森然一笑:“老子騎著青牛游玩天河,踩死了一只想當絆腳石的老烏龜,來得遲了,莫怪,莫怪。”

  玄龜老祖被他那雙浸滿仇恨的虹彩雙眸盯視,心中陡寒,泛起從未有過的恐懼之意,挖苦的話擠到了嘴邊,竟怎么也蹦不出來。看著這小子騎著牛頭人招搖而過,又隱隱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更覺不安。

  洛原君輕搖羽扇,笑道:“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道完顏兄上哪兒逍遙快活去了,原來是騎著青牛,和織女逛天河去啦。卻不知有沒有遇見王母,棒打鵲橋?”

  與他視線相交,連忙偷偷朝右邊使了個眼色,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傳音道:“完顏兄,家姑天威,有如王母。搶親之事,洛某只能幫你到此了,若讓她瞧見那只寒冰玉花鐲,千萬別說是我送給你的。多謝,多謝”

  許仙一怔,這才發現他右側坐了一個滿頭金花、頸上、手腕掛滿了銀環的白衣女子,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看不出半點喜怒。想來就是傳說中至為神秘的金花娘娘了。

正欲答話,殿外傳來一聲金鐘,管弦盡消,煙花俱散,有人高聲唱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入殿交拜天地  漫山登時安靜下來,只有那數百名提著紅燈籠的白衣人一邊拋撒花雨,一邊念經似的嗡嗡吟唱,踏著虹橋向大殿飛來。隊列中央,高高坐著兩個紅衣人,一個朱帽長袍,臉色慘白如雪;一個霞帔鳳冠,面紗迎風鼓舞,想來就是那“不夜城主”與他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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