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卿道:“寧姑娘,這座山叫‘天漏石,,相傳原是女媧大神補天用的五色石,山內有數萬洞窟腸道,彼此相連,極為隱秘。就算三十三山的追兵搜到這里,也如大海撈針。你們只管安心養傷,等到了重陽,我們再上女帝山不遲……”
“重陽?”許宣心下大急,大宋死刑都在秋后執行,如果到了重陽仍藏在這洞里,又如何趕回臨安解救父母?當下忍不住問他為何要等上三個月,又為何要上那什么女帝山?
王允卿道:“蓬萊的最高峰為‘女帝山,,原本是蛇族圣女所居之處。三十三山聯手推翻蛇族后,推行‘比武斗劍,,只有修為最高之人,才能作為‘青帝,統治蓬萊。此后每隔四年的重陽節,三十三山的高手都將登上女帝山頂,比劍奪取‘青帝,之位。今年重陽,恰巧又到了四年之期。”
小青一怔,揚眉道:“你是讓我們登上女帝山,比劍奪位?”
王允卿點頭道:“當年青龍掀脫钅鎮妖塔,后,半張‘白虎皮圖,下落不明,另外半張則一直存于女帝山上。被敖無名盜走后,蛇圣女費盡心力重新奪回,藏在‘女媧宮,至為隱秘之處。要想找到‘白虎皮圖,,重啟钅鎮妖塔封印,,就必須先贏得青帝之位,入住‘女媧宮,。”
此時王允真似乎也已從喪母的悲慟與恍惚中緩過神來了,笑了笑,插口道:“我哥哥自小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王重陽,,就是盼望有一天能在‘重陽斗劍,時,打敗三十三山所有的高手,重振蛇族,封印青龍……”被王允卿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尖,微笑不語。
她的大宋官話帶著生硬的汴梁口音,腔調雖不自然,但聲音清柔婉轉,聽起來別有風味。
許宣心中怦怦一跳,更覺奇怪:“是了,這兄妹二人從小在钅鎮龍谷,內長大,又是從哪兒學來的東京官話?”
王允卿窘迫地朝兩人笑了笑,道:“在下取‘重陽,為名,倒不是完全由于志存‘重陽斗劍,,而是因為生于陽年陽月陽日。傳我這面流霞鏡,的神巫說,如能找到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純陰處子,或許便能合煉成‘陰陽電劍,,封印青龍了……”
似是忽然發覺自己的話里又有什么不妥,面紅耳赤,清了清嗓子,起身道:“寧姑娘,這‘天漏山,上有許多益氣補元的奇花異果,你們連使了兩次‘陰陽電劍,,經脈必有灼傷,且在這兒調息修養,我們去采些草藥,順便打些獵物,很快就回來。”
他俊秀軒昂,談吐溫文爾雅,頗有些貴胄之風,但到了小青面前,卻總有些拘謹靦腆,手足無措。當下又瞪了王允真一眼,拉著她起身行禮,匆匆騎上雙雕朝洞外飛去。
小青絲毫沒將他放在心上,自顧盤坐在火堆邊,凝神調息。倒是許宣心神不定,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安,抖了抖絲袋,將那兩魔頭也倒了出來。
李少微格格一笑,柔聲道:“丫頭,恭喜你啦,找到了一個陽年陽月陽日出生、頭腦簡單,又對你死心塌地的少年郎。萬物負陰而抱陽,等你拿到了‘白虎皮圖,,切切記得不可殺他,而要吸盡他的鮮血,煉化他的純陽真氣。這樣就再不用受‘陰極真,反噬之苦啦。”
小青心中一顫,猛地轉過頭來,只見妖后笑吟吟地凝視著自己,目光閃閃,竟似帶著怨毒的妒恨與凜冽殺機,渾身雞皮瞬間冒了起來。
昨夜吸盡了金國小王爺的血后,看著眾人恐懼厭憎的眼神,她雖然倍覺快意,卻始終心有余悸,不敢回味,更不敢細想為了平衡體內真,將來每到月圓之夜都要做這恐怖之事。
她對王重陽雖然無甚好感,但此人幾次暗中相助,又將她奉為女媧轉世,畢恭畢敬,厭煩之心早已消了大半。然而如果妖后說的是真的,如果只要吞吸他一人之血,就能一勞永逸地擺脫吸血僵鬼般的可怕命運,她又是否該狠下心,恩將仇報呢?
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忽聽裂壑里傳來幾聲奇怪而恐怖的尖嘯,眾人心中齊齊一凜。
這聲音在鎮龍谷里也曾聽過,總是在夜半之時響起,就像是從地獄里發出的絕望而怨毒的怒吼。
然而屏息聆聽,裂壑里又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就連鳥叫獸吼聲也瞬間斷絕。死寂中,惟有狂風在那數不清的洞窟間呼嘯穿梭,嗚嗚銳響,讓人毛骨悚然,更感不安。
許宣與小青對望一眼,呼吸、心跳仿佛全都頓止了,驚疑不定,緊握著龍牙,掌心里盡是冷汗。
火光搖曳,四周忽明忽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刮來一陣狂猛的陰風,洞內頓時一片漆黑。
許宣心中猛地一沉,只聽林靈素、李少微齊聲喝道:“星移斗轉”“花落花開”話音剛起,“咻咻”之聲大作,隱約瞥見幾道黑影鬼魅似的沖了進來,縱聲尖嘯著朝他們當頭撲落 他腦中“嗡”的一響,被那凄烈恐怖的嘯聲震得氣血翻騰,好在與小青合練了一個月的劍法,早已爛熟于心,應變奇速。剎那間真氣鼓涌,沿著龍牙刀破鋒斜撩,恰好與小青回旋揮舞的氣劍形成了相守相生之勢。
黑暗中絢光連閃,氣浪迭爆。許宣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按照兩魔頭的提示,奮力揮掃格擋,奈何對方快如鬼魅,交迭疾攻,力量又狂猛得難以想象,轉瞬間激斗了二十幾招,肩膀、后背、左腿全被極為尖利之物掃中,劇痛錐骨。
好在他與小青默契無間,又有當世兩大魔頭指點,斗到第二十三招時,終于接連擊中對方,那幾道人影悶哼連聲,尖嘯著翻身急退。
被氣浪所激,火堆紅星四竄,又“呼”地重新燒了起來,照得洞內一片彤紅。
許宣、小青回旋飛轉,背靠著背站在一起,“啊”地失聲低呼,寒毛倒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周圍匍匐著五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正抬著頭,雙手撐地,兇暴地朝著他們齜牙低吼。
這些蛇人的身形都極為魁梧高大,臉上涂抹著猙獰的各色花紋,辮發裸身,背負長刀,上半身肌肉虬結,接近六尺長,腰際以下則是鱗光閃閃的蛇尾,長達兩丈,盤蜷著朝上豎起,作勢欲撲,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更覺恐怖。
小青雖是五百年的蛇妖,早已煉成人形,卻從未見過這等半人半蛇的“同類”,一時間妙目圓睜,冷汗涔涔。就連林靈素、李少微這兩個見多識廣的魔頭,亦被震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五個蛇人飛速地吐出長信,舔了舔嘴唇,獰笑著瞪著他們,一邊發出低沉駭怖的嗚吼,一邊慢慢地環繞游行,似是在等候最佳的時機,突施暗算。
許宣心里突突狂跳,敵眾我寡,他與小青的經脈又燒灼未愈,難以持久,唯一的辦法是設計將它們分散開來,各個擊破。眼角掃處,瞥見洞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甬洞,念頭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當下左手抓起一把著火的樹枝,朝離他最近的蛇人一晃,趁它縮身后退時,忽然拽起小青變向朝右側的洞壁最大的一個甬洞沖去。
眾蛇人立即尖嘯著沖彈飛舞,閃電似的朝他們包夾撲來。許宣一貓腰,拉著小青搶先鉆入了甬道里,“嘭嘭”連聲,洞口被蛇人們的氣浪撞中,頓時炸裂開一個大口子,險些掃到兩人后背。
林靈素一愣,哈哈笑道:“好小子臨危不懼,機變刁滑,果然有乃師當年的風范”
他和李少微依舊難以動彈,笑嘻嘻地盤坐在火堆邊,壁上觀虎斗,仿佛與眼前一切殊不相關。
那些蛇人對這兩魔頭似乎也毫無胃口,沖過他們身邊時,只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又狂飚似的朝許宣二人追去。
這些怪物熟知裂壑內的地形,對這些千折百轉、彼此相連的洞窟亦了如指掌,當下分別竄入石壁上的五個甬洞,包抄圍堵。
誰知五個蛇人方一分散,許宣立即轉過身,喝道:“回風舞浪”右臂橙光爆舞,化為一道丈許長的氣劍,朝窮追在后的蛇人轟然刺去。小青與他合練一月,早已意念相隨,立即也是一記“碧柳扶風”,轉身疾攻。
“嘭”那蛇人猝不及防,頓時被撞得鮮血狂噴,飛出三四丈遠。若非許宣、小青一夜間連用了兩次“五雷劍”,經脈受損,加上氣劍初成,運轉尚不如意,這蛇人只怕已立斃當場了。
許宣一擊得手,立刻又拉著小青奔向甬洞深處。剩下四名蛇人又驚又怒,尖嘯著包抄狙擊。
林靈素哈哈大笑,拍著大腿放聲高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李少微則笑吟吟地瞇著雙眼,晶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么。